按照隱秘文獻和傳說怪談,有兩條靠雙腳就能走完的回家之路。
一是某些巧合形成的地下通道,這些通道會直達地面,其中一些出口在海底,另一些出口則在海島上。後者正是矮人部族與地下異族接觸的案例來源。
但這種通道只能靠運氣尋找,出口的情況更是難講,顯然並不靠譜。
二是通過禁地。這禁地既是神之寵獸安魂的歸鄉,也是‘萊提’‘查亞’等等諸位神之寵獸之祖的所在。且按照資料描述,就在地下世界與地表世界的連接處。
但禁地可不是白叫的,若是通過禁地一事漏給別人知曉,便是一種社會身份的死亡,什麼前途也甭想,躲在角落苟活殘生而已。
希克斯正思慮間,幺蛾子便也出現在這裡。落難之人看到回家的希望,難免心神波動。雖然不至於驚呼出聲,卻也亂了呼吸。
這細微的聲響雖然沒引起地下異族的注意,卻是將一頭似乎還是幼年小型駝獸吸引過來。小傢伙歪出拉着同伴的隊伍,就彷彿是麥穗上逆生的一粒谷芒,或是狗拉雪橇隊伍中,一條跑去路邊亂嗅的哈士奇。
希克斯大呼倒黴,準備應變,卻也存着萬一的僥倖。而趕車的地下異族先是尖聲呵斥,試圖讓駝獸歸隊,卻又立刻發覺不對,呵斥轉爲一種更爲尖利的示警呼喊。
‘讓老孃倒黴,那就怪不得我了。’如此想着,希克斯一把掐住這小型駝獸的脖子。先是扭身藏在其下腹處,躲避可能的攻擊。同時用只剩下二環左右的氣系魔法能力製造小型空間裂縫,將束縛這小型駝獸的繮繩一類的東西全部斬斷。最後披着小型駝獸,竄入駝獸隊伍中。
不得不說矮人的體型還是有優勢的,就比如現在,藏在小型駝獸下腹,居然被徹底掩蓋。前後兩側沒有露出什麼異物,整體也沒有怪異的突起。
乍看起來,這一頭小型駝獸只好似受驚亂竄,除去逆行之外,根本看不出和其他有何分別。這讓聽到示警,卻沒看到希克斯身形的其他地下異族略微遲疑,纔拿起武器從貨車上向下刺擊。
這短暫的遲疑,卻也給了希克斯足夠的機會,輕鬆繞過巨石。而這裡已經是隊伍的末尾,巨石後面只剩下最後兩輛貨車,皆是由諸多小型駝獸牽拉。希克斯又頻頻下黑手,或抓或掐,將這些爬行的六足生物攪亂一番,這才衝出隊伍。改爬行爲貓腰快跑,繼而挺直腰桿,向着異族隊伍行進方向的逆向拔足狂奔。
而這樣脫離了退伍,目標自然變得明顯,各種低環級別的空間裂縫和火球魔法皆是招呼過來。
希克斯透過早已經死掉的小型駝獸的身體,略微感受了一下這些攻擊的強度,覺得自己真的小題大做,高看了這些地下生物。但想想便也明白,來能夠活着來到地表的必然是強者,廣大基層必然是雜魚衆多。
想到這裡,希克斯索性甩手就要將背上的小型駝獸丟開。但轉念又披了回去,這顯然是一頓不錯的飯食,同時心中唸叨:‘別抱怨倒黴,誰讓你好奇心重。’
前前後後不過十幾秒,希克斯便消失在峽谷底部蜿蜒的轉角中。幾個地下異族亦看出實力差距,自然不敢追上去送菜。
事實上,若是希克斯剛剛慌亂之下,腦抽選擇逃向隊伍前方,則必然不能這樣輕鬆。當然這道理很簡單,在希克斯想來,既然大型駝獸在隊伍前端,高手也很可能在哪裡。還是從後方逃走更安全。且隊伍滿載,該當是歸程,既隊伍行進方向必然有據點之類,跑過去被前後夾擊,豈不是自投羅網。
情況也正如希克斯預料。本是坐在最前排的頭目眼見後方生亂,第一時間過來安撫駝獸,同時聽取彙報。這才鬧清楚只是路邊出現一個‘不明生物’,搶了一頭駝獸便匆匆逃離。其外形兩手兩腳不長鱗片卻長毛,怪異無比。
這位只有水系六環的頭目在部族內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未聽聞這種生物。沉吟片刻,又確認了不明生物的魔法實力和去向,終究還是選擇謹慎對待,讓兩名下屬前去追捕,生死勿論。畢竟此處蘑菇養殖基地也算是族內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還是不要隨便暴露爲好。至於他自己,當然是繼續帶領隊伍,完成運貨這一首要的任務目標,以免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而兩名接令的地下異族即刻出發。他們皆是五環水系魔法戰士,一個年長些,叫做格格羅,斷了一條手臂,瞎了一隻眼睛,但六環在望,這些傷都將不算什麼。另一個年輕些,叫做挨勒皮,進入五環半年左右,鱗片的顏色在族中十分討喜,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帥哥。並且兩名地下異族還有點親戚關係,幾年搭檔下來也算配合默契。
追蹤的過程起初還算輕鬆,只是順着駝獸滴落的血跡便好。但只是幾百米,血跡徹底消失,兩名異族對此出現分歧。
年輕的挨勒皮覺得這只是血液流乾,順着地面傳來振動的方向全力猛追就好。年長的格格羅卻認爲,這是不明生物有所發覺,刻意掩藏痕跡。如此一來,便要小心行事,以免翻車。
而稍稍爭論幾句,便到了一個核心問題,這個‘少了兩條手’的不明生物,究竟有沒有智慧。究竟是不小心闖進來的從未見過的野獸,或是其他智慧生命,甚或是殘疾且得了怪異鱗片病的同族而已。
這卻也不能怪兩個地下異族思路廣,畢竟以人類社會來說,矇昧時期也經常將症狀奇怪的病人‘神話’或‘妖魔化’,將之劃入非人的行列。
但是,沒把目標實物關在籠子中驗證,這些討論註定沒有一個結果。兩名地下異族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並以一次免費的大保健爲賭注,結束這次討論。
而話聲落下沒幾分鐘,兩名地下異族放緩腳步,俯身於地,更爲仔細的感受地面振動,然後確認前方不遠處的振動源消失。
簡單猜想,是對方停下腳步休息,更復雜的可能,則是對方察覺追兵,佈設埋伏。至於空間傳送,則完全不在兩個地下異族的考慮範圍內。畢竟能玩兒這一手的,至少也是氣系六環,那還跑個屁。
“你跟在我身後,十個身長位置。”
“明白。”
年長的格格羅悄無聲息的慢慢向振動消失的位置前進,同時兩條上臂握緊長槍,單獨的下臂則從腰後抽出短刃,一條細長的尾巴隨步伐而微微左右擺動。
較年輕的年輕的挨勒皮則是雙眼緊盯着前面的搭檔,下意識的從身側巖壁上揪下一個並未成熟的發光蘑菇塞進口中慢慢咀嚼,以此緩解心中緊張。
按照那些下屬族人提供的情報,對方是個四環。而相差一環並不是什麼絕對的優勢,再考慮到對方拼死反擊的可能。這邊稍有不甚,丟點零件再正常不過。而自己可不想變成一個不招異性喜歡的殘疾。
就這樣,兩名地下異族一前一後小心謹慎的前進,繞過路邊的兩塊巨石,卻一無所獲。挨勒皮又疑惑的看向峽谷上方,仍舊無果,便想開口詢問,卻被格格羅用手勢阻住。而後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挨勒皮會意,凝神靜聽,果然聽到一種‘嘁嘁喳喳’的聲音。細細分辨比較,就彷彿是有人在隔壁吃東西,那種咀嚼撕咬聲經過牆壁隔絕弱化後的效果。而格格羅已經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一面長滿蘑菇的巖壁的背後。
兩名地下異族皆是覺得詭異,不明白目標是如何藏進去的,但以手語和眼神簡單交流一陣,便達成默契,不論如何破開牆壁看看。
挨勒皮後退半步,轉了個槍花,點點頭。格格羅稍稍活動手臂,然後扭轉身子,三隻手撐在地面,擡起一雙粗壯的大腿,瞄準巖壁的大概位置,猛蹬上去。
這卻是小題大做,巖壁比預想的要脆弱許多,不用說磚頭,根本就是一本宣傳冊的厚度。畢竟希克斯的氣系魔法已經只剩下兩環,用八環的經驗達到這種程度的短距離傳送已經是極限。
而如此用力過猛之下,卻也有了意外的好處。隨着巖壁冰棍的脆皮一樣破開,一雙粗腿直接捅進不大的空間內。將正在‘吃飯’的希克斯打個措手不及,根本沒有躲避的動作便中招。一隻腳踢中抓住小型駝獸的手腕,另一隻腳踢中臉頰。不僅踢掉幾顆牙齒,還直接將之踢昏。
格格羅這邊則略有‘閃腰’的感覺,根本無暇去查看戰果,便謹慎的滾倒一邊,既是躲避可能的反擊,也是緩緩腰腿部的輕微不適。這就彷彿是鉚足了勁打算衝撞開一扇門,但這門其實是虛掩而已,反而傷了自己。
挨勒皮挺起武器補位上前,並眯起眼,透過淡淡的煙塵觀察情況。
而其看到的,則是希克斯狼狽無比的形象。由於正在生吃血肉,臉頰又不巧被踢了一腳,臉上的狀況血肉模糊,根本和野獸無異。
用槍尖輕輕捅了捅,卻得不到回饋,挨勒皮嘿笑兩聲,開口道:“成了,我就說只是個偶然闖進養殖場的野獸而已,簡單輕鬆。”
“野獸可是會裝死的。”格格羅簡單一句,提起長槍對準咽喉便刺。
叮地一聲脆響,挨勒皮擋架開這一下殺招。“打斷四肢就好,這可是沒見過的東西,會魔法的奇珍異獸哎。帶回去給大家長長見識也好,說不定還能去城裡買個好價錢。”
“有道理。”聽聞有錢可賺,更知生活不易的格格羅也轉變了態度,且更進一步。“雖然是四環,但殘疾的東西賣相不好,還是不要傷它,我們費些精神看押便是。”
正所謂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類似農夫獵人遇到落難妖怪的故事情節,在此處上演。畢竟不知對方有智慧有威脅的情況下,這算是常規操作。
而接下來兩名地下異族的行爲雖然合情合理,客觀看來卻也有些讓人尷尬,那便是脫衣服,並就這些已經糟爛的衣服是不是這‘野獸’生來便有展開討論。而話題又漸漸向更獵奇的方向進展。
“我就說這不是自帶的,你看撕掉了也沒出血。”挨勒皮笑道。
“算你對好了。但這渾身的長毛還真是奇怪。還有這紋路,還挺漂亮的。話說這兩團軟軟的東西又是怎麼回事?水袋?”
“誰知道?不過下面這兩個孔是拉屎撒尿沒錯吧,這卻是和我們差不多。”
格格羅湊近聞了聞。“一股子臭味,應該不差。”
“咦,你覺不覺得‘它’的臉越來越紅。”
“血跡暈開而已。”
兩名地下異族七隻手,拎小雞般翻來覆去的將‘獵物’擺弄一番,同時品頭論足,終於確認大致狀況。但就在他們打算折返的時候,卻是異變突生。
希克斯猛然睜開雙眼,按照裝昏迷時便做好的行動方案,扭身抽離手臂的鉗制,並狠拽實力較弱的那名地下異族的手臂,藉此一翻身,便騎上這位的脖頸。而兩個人疊在一起,有沒有配合練習,自然是翻倒在地。
而這一跌,卻也幸運的讓希克斯躲過另一名地下異族的攻擊,並按照計劃手指扣住夾在胯下的咽喉,指甲頂破細密的鱗片,鮮血溢出。同時大喊道: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格格羅哪裡聽得懂矮人語言,但某些事情只需要眼神交流便可以明白框架。再稍稍行動試探,便可實現初步的交流。比如稍稍邁步上前,對方果然再次大喊,扣住搭檔咽喉的手爪也更深入,鮮血更多。而稍稍後撤,這些便會緩解。
“救我。”挨勒皮驚恐輕呼。
“閉嘴,傻嗶。都tm因爲你貪心。”格格羅氣憤的吼着回答。
“是你不讓打斷四肢破壞賣相。”
至此,矮人希克斯也意識到了什麼,再次加緊手勁兒,尖聲大喊:“你們兩個閉嘴,不許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