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肯動腦筋，辦法總比困難多。在這個問題上，與幾個勉強算是電力工程師的魔法師商量片刻，確認於技術上無法解決之後，焦明很快想到一個土辦法：在發電廠內播放音樂，水系魔法戰士只要跟住節奏即可保持穩壓。
而聯絡鱷魚領電影廠，不到一小時擴音設備就位。
水系魔法戰士們對車間內飄揚起來的音樂盛讚不已，對焦明大拍馬屁，言辭卻只關於領主大人的體恤，無人意識到被‘帶節奏’。焦明面上與大家嘻嘻哈哈，奉承之言照單全收，順便商業互吹，將‘勤勞奉獻’等詞誇獎回去，內心中之中卻是頗爲複雜，並不斷告誡這只是逢場作戲而已。第一當不得真，第二不可養成習慣。
發電廠這邊算是做好線路大改的準備，焦明卻有更困難的問題需要解決，那便是長老會的投票。將一個原本免費提供的東西突然變成收費項目，扭轉思維慣性的難度堪比登天。
而自家事自家知，焦明明白這一片小小的子爵領情況本就複雜，讓事情更難三分。
首先是環數。焦明雖身爲領主，卻只有六環，各種背景的高環魔法師卻有三十多位，且還有增加的趨勢。
其次是統治權。這些高環魔法師中，除去一個氣系七環伽格確定效忠，餘者皆是合作關係。好聽一些的說法是‘聽調不聽宣’，其實便是商量着辦事，否則鬧掰之後人家搗亂一番拍拍屁股走人，從紅山王國的官方渠道討回公道是甭想，正常人格也只能拜託瘋子人格走私人渠道報復回來。
另一方面，卻也有突破口可走。首先必然可以得到鱷魚領方面高環水系魔法戰士的支持，其次是監督新幣新政的高環魔法師，只要戴上貨幣新政補充條款的帽子，他們必不敢阻撓。
想到此處，焦明又搖搖頭，意識到一切都建立在紫羽女士帶回大批電流表的前提下，若是特羅領不賣，這番計劃必然推倒重來。是以在等候消息的三天之中，焦明沒和其他人聊收電費的事情，只是秘密地和蝶噠擬了幾分演講稿，算是做些準備。
不過當一箱一箱大大小小的電流表從藤蔓法傳送出來的時候，焦明還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略感愧疚。但當在發電廠的二把刀工程師加緊調試電錶的時候，親自坐鎮防止紕漏的焦明向伊思問起商業談判的細節，確認一點沒冤枉埃文，這貨果然不是君子。
首先特羅領最近居然在搞一個禁售商品名單，電流表則正在爭議之中。其次談判中埃文也多次試探這邊的虛實，態度曖昧不清。
而此次交易之所以能達成。
一方面埃文作爲一個有眼光有抱負的封建領主，即使再天才精力也有限，而狂奔在工業化道路上的特羅領本身就夠他頭疼的。幾次在談判的關鍵時刻離開處理雜事，是以疏忽這筆交易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若非伊思抓住機會耍些盤外招搞定幾個談判代表，加快談判速度，想買電流表這種卡在保密線上的東西必然拖延至埃文回過神來。
聽完這些，焦明道：“那豈不是要趕緊買，並加大逆向研究的力度。”
“正是！”伊思點點頭，且神情間頗爲得意。
焦明起先也是覺得佔了便宜，但想想又覺得可能有問題，“禁售名單這玩意，不會是騙人的吧？”
“也許吧。”伊思商場打滾多年，當然也心存懷疑。“不過聽你的計劃，電流表太過重要，挨一刀也認了。”
“有道理！”焦明立刻點點頭，接着面帶喜色的確認道：“如此說來，你是同意收電費了？”
伊思白了焦明一眼，不爽的說道：“我還不想放棄貨幣新政的功勞，這一輪不得不加註，不過提醒你，這一輪過後還不開牌，別指望我再跟。”
“我也不是莊家，跟我說沒用。”焦明擺出笑臉攤攤手。這盤賭局的莊家無疑是紅山王國國王，什麼時候這貨認可了貨幣新政試點的成績，纔算是開牌分錢。
卻說有了伊思的加入，焦明說服長老會的信心更足。待電錶安裝調試完畢，拉着幾個高層開始密會，內容自然是如何讓大家乖乖掏錢交電費。作爲主持人，焦明先是將自己這幾天想到的難點和突破口概述出來，正想將話題引到如何說服長老會，紫羽女士卻插言搶過話頭道：“關於這次電力收費計劃的核心目的，我不贊同公開。”
“爲何？”
“我們行動上的匆忙是無法掩飾的，若再表明這是爲了維持紙幣幣值，很可能讓那些收藏金屬幣的傢伙變本加厲，使情況更爲惡化。”
焦明點點頭，情況確實很可能如此發展。“但電力收費可不是我這個徒有其名的領主能簡單推行下去的。必須爭取長老會或是勞工代表大會的支持。相比來說，還是前者簡單一些。但按照這個顧慮，恐怕那些來此監督學習貨幣新政的高環魔法師的票也無法爭取到。這又該怎麼辦？”
相處多日，即使是以焦明看人的眼光，也分辨得出某些人真的靠不住，嘴鬆得完全就是‘大喇叭’一樣的存在。
伊思卻是微微一笑，接上話頭：“這幾天在特羅領我也思慮良多，有一法包這方案通過長老會，但有一事先向你求證。”
“請講。”焦明瞟了眼旁邊毫無意外之色的紫羽女士，心中一沉，顯然二人已經商量過。再考慮到伊思作爲領地內最大私營企業主，其思路想法必然可以代表大多數工廠主—既電力收費方案的最大利益損失者，所以其提出的‘修正案’必不好對付。
‘怪不得這麼容易便同意電力收費計劃，敢情在這裡等着呢。’暗道一聲狡猾，焦明聚精會神嚴陣以待。
“這個電力收費計劃，完全是爲了貨幣新政，而不是爲了掙錢對吧？”
“確實如此，但能掙錢當然更好。”焦明直言不諱。
“那麼不賺錢可不可以？”
焦明一呆，隱隱猜到伊思的辦法。‘不掙錢’這個屬性，確實可以最大限度降低牴觸情緒。但收取電費卻成了一件費力不討好的麻煩事，其中付出可不是出主意動嘴皮子那樣簡單，而得益的卻是貨幣新政，想到這裡焦明的目光落在紫羽女士身上。
“事成之後，必有讓先生滿意的條件。”紫羽女士立刻開出支票。
“你們兩個早商量好了吧？”二女的這番默契配合看得焦明心情低落，索性將事情挑明。
伊思和紫羽女士對望瞬間，眼神無聲交流，前者笑着開口道：“這就誤會了。我們雖然閒聊時提起此事，卻沒商量出個結果，一切還要看這個大領主的態度纔是。”
“若我不同意呢？”
“我還沒說是什麼辦法，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伊思的語氣中甚至有了撒嬌的意味，放軟身段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只是顯得突兀。
“那就說說你的辦法吧。”
“先停電幾次暗示發電廠運營困難，在長老會上請大家想想辦法，我找人提出發電廠運營成本問題並倡議大家交錢，不同意的繼續停電……”
焦明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個領地最初的打算是做一個工業化的示範，現在大大小小的工廠雨後春筍般興起，本該更爲支持鼓勵，但這等手段玩下來卻是有一種‘關門放狗’的感覺了。
伊思注意到焦明表情的變化，卻未能從中讀懂焦明的心思，頓了頓，繼續計劃的下半部分：“……待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再提出‘妥協’方案。首先按照各個工廠所使用的電量，發放一定數量的紙幣作爲補貼，也就是變相的打折。用電量越高，折扣也越高。用電量最高的企業甚至可以半價。其次承諾我們不會從中獲得利益，收費純粹只是難以運營的無奈之策，且說不得便要展示一下賬目。”
“居民用電部分又當如何？”腦子亂糟糟的焦明決定放棄對計劃中工業部分的思考。
“當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伊思回答得理所當然，紫羽女士也跟着點頭。
焦明則提醒道：“我們買來的電錶完全無法達到一家一塊的程度，精度也不夠。整棟樓一塊電錶的話，還勉強夠用。”
二女當然能夠想象這種窘境，整棟樓一塊電錶，若是平均收費，就等着打起來吧。“難道繼續免費？雖然只是些小燈泡而已，但全加起來用電量恐怕不容忽視。”
“在我們自己的精確小電錶生產出來之前，只能如此。”
這一場密會雖然達成目的，但焦明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但回頭審視整個過程，卻只能搖頭苦笑暗罵‘自作多情’。伊思和紫羽女士事先商量對策應付自己，本質上和這次密會對付長老會沒有本質區別，不同只在於自己的立場。
若是玩玩雙標，當然可以暗罵兩個女人皆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但說到底大家都是合作關係，誰也不欠誰什麼，期望社會上的合作伙伴，如老闆、同事、客戶放棄利益來顧及自己的感受，怕不是糖吃多了。
想明白這些，躺在牀上失眠中的焦明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很快心情又糟糕起來，因爲腦子裡響起瘋子人格碎碎唸的聲音。顯然，因爲最近瘋子人格沒有出去胡鬧，養精蓄銳的之下，其清醒的時間開始恢復。
接下來兩天領地內間歇性停電，三日後，長老會上雙簧表演按計劃開始。焦明冷眼旁觀，懶得配合，也沒給遞眼色的伽格任何迴應。旁晚時分，與長老會上某兩個帶頭抵抗交電費的高環魔法師有牽扯的工廠被‘特別關照’。而焦明和伊思名下的工廠則帶頭給發電廠交錢以保證電力供應的穩定。
榜樣也有，反面教材也有，很快大家都明白意思。這個以維持紙幣幣值爲根本目的的電力收費計劃就這樣在少有人察覺的情況下在長老會投票通過。
同時生產小型電錶的工廠也投入生產。畢竟電錶這東西並不複雜，不計成本只追求速度，並向傻大黑粗方向設計，生產上的難度皆可以迎刃而解。
這一番動作的效果也十分顯著，當紙幣繼糧食之後，還有電力背書，貶值的趨勢緩和下來。待小型電錶完成實裝，膘肥體壯的水系魔法戰士挨家挨戶收電費的時候，紙幣總算穩定下來，畢竟這些抄表員對紙幣是來者不拒的。
雖然金屬幣和紙幣的受歡迎程度任然存在不小的差別，但這場危機無疑是停止了。紫羽女士安心之餘，卻還想尋求一個徹底迴歸正軌的辦法。
焦明翻個白眼，本想貶損兩句不要太貪心，以稍稍發泄這件事上生出的怨氣。但想想這複雜的關係，還是嚥了回去。皺起眉頭沉吟片刻，覺得自己正在發愁的東西似乎也可以牽扯上來。
“問您一個問題，知道什麼人的錢最好賺嗎？”
“願聞其詳。”紫羽女士不想配合，只能簡短回答。
“老人和孩子。”
“所以？”
“我準備開魔法學院，再開一個製藥廠。而這兩樣商品也可以爲紙幣背書。”
前者來說，此方世界的魔法教育從來不便宜。當初鱷魚公爵爲了送冰蓮進入魔法學院，可謂傷筋動骨，雖然鱷魚領窮鄉僻壤物產不豐，卻也至少是個公爵領。學費之昂貴卻也可見一斑。此時雖然有特羅領和鱷魚領兩個奇葩，但紅山王國內，求學無門者仍佔據大多數。而這一批人包括他們的家長，便是焦明的目標，只要親屬在領地內有正式工作便平價入學，一舉兩得。
而後者也很簡單，找點吃不死人卻成分複雜的東西，精美包裝一番再大力宣傳，打出保健品的名號，相信那些開始昏聵並對衰老心生恐懼的中老年人必然趨之若鶩。此方世界因爲落後，老年人不多，但想來偌大的紅山王國應該足夠撈一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