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身軀了，或者更少。
但是從他撕裂聲帶中陡然迸發的聲音卻是讓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白色的裝甲人形們紛紛擡起了手中的脈衝步槍，就要將那個在少女腳下悲鳴的怪異機器人射殺。
“等等。”
夜穆輕輕擡起一隻手掌，這些訓練有素的部隊就將自己的武器收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原地，還順手戴上了保險栓。
阿爾法權限在這裡就是老大，哪怕他們不是處於同一個分支編制內。
她回想起敗血之眼那個女孩兒所說過的話——“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目的已經達到了？什麼目的？
中樞AI的彙報中我們沒有丟失任何數據，那麼在自己腳下這臺廢鐵，又完成了什麼目標？
結合敗血之眼那小女孩兒話中的誘導性，電子腦似乎能夠幫夜穆找出答案了。
“你是故意來送死的？”
她輕輕蹲了下來，和那對讓她心生厭煩的綠色眼眸對視着。
“嗬……嗬……”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老式的倒帶錄影機，聲帶已經完全破損，根本沒辦法發出正常的聲音。
夜穆示意旁邊的白色裝甲給他裝上了一個同樣顏色的裝置到阿里克的嘴上——如果說那還能叫嘴的話。
“我的……我的意識副本……被清除了……”
阿里克的聲音斷斷續續。
“意識副本？”對於夜穆來說，這是一個新的名詞，但是電子腦在0.1秒內就已經將所有的百度結果呈現在視網膜中。
“意識科技？那不是還存在於理論狀態中的技術麼……這就是你能夠重生的原因？你想說什麼？”
阿里克艱難地擡起半根手臂，裡面的電線和電路如同流水般淌下地面。
“我……被出賣了……”
他的雙眼中閃爍着無數熒光屏幕，那上面滿是特蘿的名字。
“這場行動……從一開始就是針對我……和你的。”
“什麼？”夜穆微微蹙眉。
和蒼夜一起分析過後，夜穆也能發現那位敗血之眼的女孩兒話裡的疑點，但是那是一種很朦朧，很迷糊的直覺。此刻阿里克點出，她纔算是確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是一個……騙局……我的思維被禁錮了……”
阿里克在最後一刻才明白過來，自己爲什麼會到這裡來。
熒光閃爍，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塊全息面板，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據，這是應該敗血之言想要讓夜穆看到的東西。
“議長……想要讓你……去東瀛。”
“他們想讓你殺了我……”
“得到我的電子腦……”
“最後……去東瀛……”
“我只是……誘餌而已。”
“放過我……放過我……我不想死……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
漆黑的大殿，厚重的鋼板牆壁隆隆打開。
渾身上下包裹在質子長袍中的高大男子踱步走了進去，金屬的鞋底在地面留下一個又一個綠色熒光的鞋印，如同影子般跟隨着他的腳步，然後漸隱褪色。
他掀開了兜帽，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一對漆黑的瞳孔中，綠色的數據流呈現迷宮狀流轉。
男子輕輕揮手，彷彿觸碰了什麼開關，無數大大小小的綠色屏幕出現在他的眼前。
或許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
那是一塊全息圖像，上面是漆黑的戰艦破開水花衝向島嶼的模樣，在沖天的湍流中，隱隱能夠看到雙眼緋紅的黑髮少女。
“要素一。”
他拉出一根散發着綠色光芒的能量線，將其接在了另一張圖像上。
那像是一間會議室，充滿了神秘元素的裝飾佈滿整個房間，八個穿着血紅色的金邊紋風衣的人端坐在每一個座位上。
“要素二。”
然後是下一張圖像，那是敗血之眼的組織圖標，數據代碼組成一片河流，流淌而過。
“要素三。”
所有的圖像都指向了最後一張。
銀髮飄揚的少女，頭頂的機械貓耳在黑暗中躍動着光圈，緋紅的電子眼直視着鏡頭。
這些圖片被連在了一起，但明顯，都是以那張少女的圖像爲主。
最後，他翻了翻手指，綠色的數據流從爪子上流過，然後化爲了一朵粉色的櫻花，上面時不時閃動着綠色的網格線。
他將這枚虛擬櫻花輕輕地貼了上去，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要素四。”
“議長大人。”
藍髮男人出現在他的身後。
“嵐洛，有事麼？”
“只是很好奇而已。”
“好奇？”
“議長大人，爲什麼想要將舞臺設在東瀛呢？”
議長沒有回話，調試這那些其他更小的全息屏幕。
良久，他纔開口。
“東瀛，是一個很完美的舞臺。”
“在東瀛有一個能械師家族。”
“還有一大羣在玩兒水的女孩兒。”
“最後就是……排斥者。”
他看着那張夜穆的照片，臉上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誰是最大的漏洞呢？”嵐洛說着。
“不知道。”
議長在眼前眼花繚亂地操作着，更多的屏幕被安放在了空氣中。
“所以才需要一個舞臺。”
“比我們存在更加久遠的能械師家族，量子漏洞。”
“數以萬計的深海棲姬，網絡漏洞。”
“源代碼，開源漏洞。”
“而排斥者……她是實體漏洞。”
看着輕笑的首領，嵐洛有些不明所以。
“抱歉，大人，我不是很明白，到底矩陣漏洞……”
“不明白麼？”議長仍然微笑着，像是在嘲笑着什麼。
“你知道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麼。所以我們纔會去追尋。前面三個，都只是軟件漏洞。而排斥者……”
“她可能是硬件上的。”
嵐洛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議長再度開口。
“無所謂了，因爲矩陣漏洞只有一個，就是最強的那一個。”
“排斥者會得到阿里克的電子腦，根據裡面由我們送出去的情報，她會去東瀛。”
“確保四個要素的運行軌跡，要讓他們有目標，然後儘量製造衝突……”
“之後……”
粗獷的機械手臂猛然捏緊。
“我會殺掉最強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