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號太危險了,他得離開這裡,照顧他18年,我也努力了18年,事實證明,我真的救不了他。”賈院長心中嘆息,在又一次醫院人員暴亂之後,他做好了一個其實早就準備好的決定,他要將8號轉移到別的地方,那是整個世界上最牢不可破、最規矩森嚴、最無人性的監禁之地,專門是放逐收押那些窮兇極惡的特殊人員,精神病人反倒是收禁人員中的其中一種類型罷了。
賈院長做出這個決定,他覺得自己是實屬無奈,他已經盡力去調教去寬容8號了,從他還年幼的時候,一直到現在。
他聯繫了8號即將前往的地方,對面人對賈院長治下的精神病院裡的8號也早有耳聞,相當清楚8號是怎樣的類型和角色。
連當代世界上最厲害的精神心理學醫師都束手無策的對象,他們毫不懷疑8號身上所擁有的“破壞力”,也不敢託大,表示他們會先準備一段時間,預計在下週纔會派專人前去轉接。
“辛苦你們了。”賈院長心中嘆息一聲,掛斷了電話,他左思右想,心中有一絲愧疚驅之不散。
儘管周圍人或許不太理解他對8號爲何有那麼深刻的執着,硬生生的守住了一個最危險的瘋子18年,但他知道,自己打從見到8號的第一面起,他就有種想要照顧對方的情感和慾望。
這大抵是因爲他當年喪子的關係,沉浸在喪子之痛的他,只隱約覺得當年的8號像極了從死亡深谷中爬回來的“兒子”。
是的,賈院長今年七十有餘,從外表上看他和一般五十來歲的健康老人完全沒有任何差別,更別提當年五十幾歲時的狀態,他幾乎和三、四十來歲的健壯男性無任何不同,只是他也有難言之隱,他有不育症結,一直以來也未能和相守的妻子擁有一個孩子。
轉眼大半生都要過去了,時間如流沙讓夫妻倆將心中的那個梗埋藏在了時間的沙漏裡,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們竟然在如此晚年懷上了孩子。
這是憂患也是喜訊,夫妻二人一個眼神對視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他們決心將孩子生下來。
而生下來是有代價的,他們生出了一個不太健康的男孩,賈院長的妻子也在生完孩子後,落下了高齡產婦生育完後的病症,身體不再健康,夫妻倆還沒和孩子享受幾年幸福生活,妻子便撒手人寰。
就這樣,孩子成爲了賈院長生活的重心,他相當重視並深愛着自己的兒子,極盡全力的培養和寵愛他唯一的兒子,希望他成才,也儘量滿足他的欲求,孩子也很爭氣,年幼的孩子機靈聰慧,是學校師生們都追捧的孩子。
然命運弄人,賈院長唯一的心中寄託遇上了意外,在一次小學春遊的過程中,兒子乘坐的那架纜車出了問題,高空中行進的纜車突然脫開纜繩,導致最後整架纜車上的師生和遊客盡皆喪命,包括賈院長的兒子。
賈院長永遠都忘不了當年那場事故的現場,那架看起來似乎損毀並不嚴重的纜車很堅固,但內部的景象已經難以用觸目驚心和血肉模糊等乏力、失真的詞語去描述,是一片四分五裂、你中有我、渾濁不堪的血肉之海,每個人的屍骨都難以拼湊。
失去孩子的那段時間,賈院長一直都很崩潰,他把自己的情感封閉,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完全逃避業餘生活,只有服用藥物才能讓他入睡。
直到某日,賈院長在又一次加班,晚晚離開精神病院時,在辦公室出來後會在走廊裡眺望到的山間風景裡,依稀看到了那個站在月光下的瘦小影子。
賈院長難以置信的搓揉眼睛,反覆觀察,終於確信那陰暗潮溼、遍佈蛇蟲的夜晚夏日山林中,出現了一個孩子。
當第一次看到8號的時候,賈院長就被對方那張機械般僵木生硬的稚嫩臉蛋吸引,那無情無慾的神態讓與精神心理疾病擁有相當豐富相處經驗的他第一時間確認了,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這孩子很可能也和他醫院裡的病人一樣,都是腦子、心理出現巨大問題的人。看着那樣一個沒有求生慾望又沒有向死之心,完全像是木偶一樣的孩子,賈院長卻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兒子,恍惚間,只覺得8號和兒子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於是抱着一己私慾,他決定將8號收禁在這個精神病院裡,即便8號後續還表現出種種異常,他也硬抗下壓力,並沒有讓人將8號轉入他本該去的地方。
賈院長曾這樣又那樣的秉承堅定信念,堅決要將8號的精神世界改造成正常人精神世界的模樣,讓8號總有一天也能離開這個醫院,回到大都市中生活。
只是他又錯了,8號的病情非但沒有隨時間好轉,還隨着時間流逝愈發瘋癲。
事已至此,賈院長再也扛不住壓力,也遺憾自身沒有足夠能力去救治8號,他才終於決定把8號送走。
視角切換現在,賈院長和監禁之地聯繫過後,他決定獨自和8號談談,因爲這估計以後都可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8號,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名字?”賈院長在來時路上想好的千言萬語最終都沒能說出口,而是沒頭沒腦的問起了這個問題。
不論是跟着醫院裡的精神病人、普通醫護工作者,叫他老八也好,還是像現在這樣保持正經的喊對方繼承的代號“8”也罷,賈院長都覺得不妥了。
8號要走,並可能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會在碰面,甚至這一別可能是終生的。
總該給孩子點紀念。
聞言,8號頭也不回的答道:“名字,正經那種的起名嗎?那我確實沒怎麼想過。”
隨即賈院長說道:“那你不如給自己想一個?”
8號想了想,他在紙上寫出了一個數字8,隨後將寫下的數字橫放過來,“8”就變成了“∞”的符號,象徵無限循環,時間的不止。
不過8號對此並不滿足,看着“∞”符號許久,忽然又有了主意,他將符號憑證分裂開了,緊接着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個近乎是0的圖畫。
“嗯……我要叫林凌。”8號苦思冥想,一番掙扎後,最終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