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分局局長辦公室桌子上的兩千塊錢,無論是托蒂,還是死者父母都沒有拿,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分局局長也臉色難看的坐在椅子上,福樂斯父子真的太過分了,撞死了一個無辜的行人居然只願意賠償兩千塊錢,太過分了。警察也是人,分局局長也是人,他們還不算上流社會的人物,勉強只能算是中層的精英,所以他們有着同樣的憤慨,以及階級之間的仇恨和矛盾。
托蒂很少吸菸,但是此時他手裡攥着一個簡陋的木頭雕刻而成的菸斗,吸了兩口之後吐出濃濃的煙霧,煙霧後爬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別人沒有發現的東西。他緩緩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望着死者的父母,只說了三個字——跟我走。
沒有人阻攔他們,也沒有人跟着他們,他們不知道托蒂要用什麼辦法來解決這件事,但是他們希望托蒂的辦法能夠有用。
杜林剛剛從牀上起來,他請的老師昨天就到了,不僅薩維他們在學習,他自己也跟在後面認真的學習。文化課、戰鬥課、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課程讓他筋疲力盡,但是他覺得學習這些東西會有用的,就算沒有機會用也能夠提高自己的素養,加強自己的身體素質。
吃了一點德芙準備好的早點,這是半年多以來杜林第一次早上沒有去喝咖啡吃點心,他活動了一下有些酸楚的胳膊,今天除了文化課老師之外他們放假一天算是休息。吃完早點之後一頭扎進了游泳池內,舒展着自己的身體在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內遊了兩個來回,等他準備上岸的時候,看見了都佛。
都佛也是昨天悄然的返回了莊園,埃裡克現在應該在離海岸線大概十海里之外的地方和鯊魚搏鬥,如果他能在水裡堅持三天的話。
都佛出現在游泳池旁邊,就意味着有什麼事情需要杜林來決斷,他猛的沉入水中,緊接着如同一條劍魚那樣竄出了水面。雙手用力按在游泳池的邊緣一撐,已然上岸。
德芙將浴巾交給了他,他披着浴巾一邊擦拭着頭上的水珠,一邊與都佛朝着莊園內部走去,“埃裡克回來了?”,都佛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杜林也笑了笑,誰都知道埃裡克已經通過鯊魚的腸胃成爲了海洋浮游生物的食物,他是回不來的。這只是一個小玩笑,“有什麼事?”
“托蒂先生帶着一對夫妻上門求見,他們現在就在偏廳中,你見還是不見?”
托蒂?
杜林腳步一頓,想了幾秒纔想起那個瓜爾特老人,他立刻點頭,“當然要見,讓他們休息一會,我換一身衣服就去。”
在偏廳見客和在大廳見客有很大的區別,大廳中不會談論太過於嚴肅或者重要、私密之類的話題,也不夠正式。只有書房和偏廳才足夠的正式,托蒂他們還沒有資格進杜林的書房,偏廳卻正正好。
換了一聲衣服的杜林推開偏廳的門時,坐在沙發上的托蒂和那對夫婦都站了起來。杜林笑着擡了一下手,走到了主座上坐了下來。他翹着腿,從煙盒裡拿出了一根菸,都佛立刻爲他打着了火。吸了一口煙之後吐出,杜林纔開口問道:“托蒂先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不知道您今天登門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托蒂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他的表情非常的嚴肅也非常的認真,“是的,杜林先生,我有求於您。”
杜林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托蒂立刻酒吧事情的原味都說了出來,事無鉅細的說了出來,包括了他們的態度,包括了福樂斯父子的態度和語氣,都模仿了一遍。
說實話對於那對夫妻的遭遇杜林很同情,但也只是同情。瓜爾特人都很能生,在伊利安也是,大多數瓜爾特人家庭最少都有兩個孩子,一部分更是有三五個乃至更多的孩子。一個孩子的離世的確讓人非常的痛心,可要說到真的痛不欲生其實也未必。那麼多的孩子,誰有能保證每個孩子都是父母最喜歡的?
少了一個只會難過一段時間,過去了也就好了。
當然,他不會說出來,首先問了一個問題,這對夫婦是瓜爾特人嗎?如果是,他會稍微管一下,如果不是,那麼只能愛莫能助了,畢竟種族之間的仇視與敵對從來就沒有消失過,他沒有必要爲了一個其他種族人口的註銷來動用自己的力量。
“他們是,他們是偉大先王的後裔,是我們瓜爾特人種!”,老托蒂的聲音鏗鏘有力,並且還錘了錘自己的胸口,“這一點我可以擔保,如果您查出他們不是瓜爾特人,您可以隨意的處置我。”
杜林坐在沙發上沉思了片刻,他的目光一直在托蒂和那對夫婦身上不斷來回的掃視。這段時間裡他忙着把胡安也拉下水以及處理東海岸娛樂公司的事情,緩慢了同鄉會的發展,或許這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契機!他一隻手的手指壓在沙發的扶手上,手指輕輕的捏着自己的耳垂,身體略微後傾,揚着頭望着那對夫妻,“你們希望我們怎麼做?是拿到更多的錢?還是需要我做其他什麼?”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托蒂一驚,但是夫妻兩人臉上卻一驚露出了扭曲的驚喜,他們不顧杜林身後都佛眼神的威脅,走到了杜林的面前跪了下來,低着頭看着杜林腳上那一雙白犀牛皮的鞋子。男人身體緊繃着,反而是女人用顫抖的聲音低沉的說道:“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整個房間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起來,托蒂嚥了一口唾沫,他知道女人的意思。她不要錢,不要自己的女兒活過來,但是她希望有人能夠爲她女兒的死亡承擔起“報應”。
是的,報應,不是責任,是報應,血的報應!
托蒂的目光看向了杜林,他很希望杜林答應這個要求,但是又不希望杜林答應這個要求,因爲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已經有一個無辜的女孩離開了這個世界,難道還需要一個罪不至死的男孩也離開這個世界嗎?但是他沒辦法把自己心裡的話說出口,因爲他不是死者的什麼人,他沒有權利去決定。
時間變得有些緩慢,夫妻的呼吸也變得極爲急促,似乎過了有一年的時間,耳邊才傳來杜林的聲音。
“以我的名義及諸神的榮耀起誓……”
夫妻二人渾身巨顫,匍伏在了地上,他們挪動着膝蓋挪到了杜林的身前,雙手向前接住了杜林的左手,夫妻二人分別親吻了杜林食指上稀有的紫紅色貓眼寶石戒指,然後他們退了一些距離,親吻了杜林的皮鞋,緊接着又親吻了地面。兩人的腦袋緊緊的貼着地面,妻子早已淚流滿面,丈夫也激動的不能自己。
這是來自古老的瓜爾特貴族特有的儀式,當人們受到了來自外來者的傷害又無法報仇的時候,他們就會選擇效忠一位強大的貴族,成爲貴族的奴僕。作爲代價,貴族將替他們行使報仇的權力,幫助他們解決所有的仇恨與爭端。
杜林站了起來,斜睨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夫妻二人,輕聲說道:“一週後,他們會付出應有的代價。所有傷害我們的人都會受到諸神的懲罰!回去讓你們的女兒暫時不要下葬,用冰棺把她承裝起來,諸神讓她來到了這個世間,離去的時候也應該是光榮的!”
說完,杜林說了一句送客,便離開了這個房間。
爲夫妻兩人報仇,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瓜爾特人在伊利安的基數很大,這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市政廳的施政方案。只要把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裡,那麼在伊利安杜林就等於立足於不敗之地。任何人想要把他趕盡殺絕,都要考慮一下數十萬瓜爾特人的憤怒!
至於福樂斯父子?
那不在杜林的考慮範圍內,他們做錯了事,卻想繼續用錯誤掩蓋過去的罪行,所以無論他們在未來遭遇了什麼,都是諸神對於他們的審判!
都佛送走了憂心忡忡的托蒂和那對激動的身體一直在發抖的夫妻之後回到了杜林的身邊,他遲疑了片刻之後才問道:“你打算怎麼對付福樂斯父子?”
杜林很輕鬆的聳了聳肩,“當你的對手是一個文明人的時候,征服他們的方法只有野蠻。”
“他撞死了一個孩子,就讓他也嘗試一下那個孩子臨死之前的恐懼吧!”
“這是諸神對他的審判!”
說着杜林自己也笑了起來,“讓薩文他的那些小夥伴們機靈一點,先去散播一下關於同鄉會的消息,另外你去查查福樂斯父子的具體情況,摸清楚小福樂斯的活動軌跡,想必我們的市長大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高興的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