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的風景黑澤銀還是沒能看到，電梯直達了五樓。
和一樓的設計有些類似，五樓沒有任何的隔間分配，是一個碩大的房間，傢俱應有盡有。
石田帶黑澤銀一路輕車熟路地到達了陽臺附近。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坐在雪白的椅座上，一邊沐浴着陽光，一邊享受着綠茶。
令黑澤銀詫異的是九州也坐在這裡，喝着同款的茶水。
石田風風火火而來，停在名爲菊地的男人眼前，尊敬地一鞠躬：“叔叔。”
“小徹你來了。”菊地放下茶杯，露出一個祥和的笑容，他周身散發的無害讓他看上去實在不像是黑幫領頭，但普通臉上一雙鷹眼卻透露出了一種凌厲的味道。
被叫小名的石田衝着菊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態度和剛纔對黑澤銀的粗暴截然相反。
然後她亮晶晶着一雙眼睛看向了九州：“渡邊哥哥，你……”
“……”九州面無表情往嘴裡灌了一口茶水，“慄山，你來了啊。跟老大問一聲好吧。”
石田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黑澤銀可以察覺到一股殺氣冷風過境。
他瞥了一眼石田，默不作聲上前衝着菊地鞠了一躬：“您好。”
“好好好。”菊地一笑而過，“行了，你們兩個都坐下吧，”
石田瞪了黑澤銀一眼，找了一個就近九州的位置坐下來。
黑澤銀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表面上卻是拘謹，畏畏縮縮，卻是連位置都不敢坐下。
菊地瞧着兩人各不相同的模樣，笑了笑，然後揮手，他身後清秀的女孩頓時上前，行雲流水地給石田斟好了綠液，再拿出一個小茶杯，倒上半杯之後，拿出一個小藥包放上，又倒上了一些茶水，遞送到了黑澤銀的面前。
“老大，你……”九州一下子就坐直了。
“慄山的任務完成的不錯，令我很滿意，這是給他的獎勵。”菊地一笑。
“這是您新到的貨？”九州似乎在抱怨，“太珍貴了吧？我都還沒收到呢。”
“哈哈，一會兒就給你送去幾包，現在先給慄山喝喝看，就當做他任務圓滿的獎賞！”菊地拍拍九州肩膀。
黑澤銀瞄了一眼九州，伸手把茶杯拿了過來，嘴脣碰了一下茶杯，似乎有些微燙，手背朝外拍了一下嘴脣，這才把茶水一飲而盡，又擦了一把嘴，然後把茶杯遞還了回去：“謝、謝謝……”
“我就喜歡你這樣豪爽的傢伙！”菊地滿意地點了點頭，“行了，這次叫你過來，主要就是想告訴你，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核心一員了，四樓是藥材庫，毒癮犯了可以去拿幾包樂呵樂呵……”
“真的？”黑澤銀的眼睛彷彿蹭地一聲就亮了起來。
菊地看他這模樣不由得好笑：“只是有限額罷了，不過你做的事情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
黑澤銀一鞠躬：“萬分感謝！我一定好好做事！”
“那你下去吧，我還有事情和小徹以及渡邊商量。”菊地點了點頭，明顯是在趕人了，“麻奈，帶慄山下去。”
“是。”倒茶的少女點頭之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帶着黑澤銀折返。
她把他送進了電梯，然後站在電梯門口：“先生，儘管你擁有了新的權限，但五樓是菊地大人專屬的房間，除非菊地大人自己聯繫你，否則的話，您最好還是不要打擾。以及，您可以去412室，這是鑰匙。”
……
“四樓分爲兩個部位：一個是藥物庫，一直鎖着，由石田徹負責看守，位於東側；一個是高級的員工住房，佔地面積頗小但更精緻；五樓是菊地專用的辦公室……”
黑澤銀去拿了一手海洛因，收拾行囊換了一個房間後，就躺在沙發上，佯裝自己在看節目，然而在監控器拍不到的範圍，一張白紙平鋪在背後，他歪曲着手臂提筆在上面，描繪出他看過的風景線。
儘管他看不到背後，但是憑藉手感，他畫的還算是順暢，只是注意力必須相對高度集中。
這種狀態持續了十多分鐘。
黑澤銀正準備勾勒上最後一筆，房門這時候卻又被弄出響聲來，而且一開始就是猛砸猛踢的那種。
他條件反射就用沙發上的抱枕壓住了白紙，把筆不着痕跡放回兜裡，前去開門。
一見面又是一個黑影罩下。
不過這次卻不是石田的粗魯，而是激動的九州二話不說就猛地撲了過來。
黑澤銀嚇了一跳，一伸手推開九州，退後了兩三步，警惕地看着對方：“……你幹什麼？”
“剛纔的東西吐出來了嗎？吐出來了對吧！”九州撲上去猛地掐住了黑澤銀的脖子死命搖晃。
黑澤銀的額頭上豎起一根青筋，一擡腿就踹在了九州的腹部：“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我能不着急嗎？那是高純度的四號海洛因！”九州急的都快哭了，“你怎麼能當場喝下去！爲了取得信任也不用賣力到這種地步吧！我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媽！……”
黑澤銀：“……”
他鬱悶得想要撞牆。
可看着九州如今擔心的姿態，黑澤銀也不好再瞞着他。
“行了行了我沒什麼事，以前有過這種經驗，所以喝茶之前往嘴裡塞了一個特殊設計的軟糖，咬破之後，塑料膜將我的口腔全部覆蓋，茶被我含在嘴裡沒有下肚，回來之後，在監控器看不到的地方，我把塑料膜連帶茶都吐出來了。”
“可……”九州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依然有些將信將疑，“你明明說話了啊……我以爲你把茶水嚥下去了……”
“都跟你說了我在衣領部位夾了微型攝像頭，它是我改造出來的發明，還兼有錄音發聲功能，我‘啊’、‘嗯’一些語氣詞它會接收然後發出相對的錄音。”黑澤銀摸着後腦勺一臉笑意。
然後下一秒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上就被狠狠拍了一下，差點撞上門框。
“那他媽的害我白擔心！還踹我！幸好你擋着門口監控器沒拍到我！”九州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黑澤銀：“……”
“哦，對了。”走了沒幾步，九州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看向黑澤銀，“既然你上了四五層，明天我們交換身份，我回家一趟，看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又死了幾個。”
“滾吧你！”
……
又是兩天悄無聲息地過去。
黑澤銀本本分分完成着“慄山”應該做的任務。
由於又剛剛解決了一位任務目標，很滿意的菊地準備給他分配另外一些工作，黑澤銀被秘書小姐麻奈帶上了五樓。
然而纔剛剛從電梯門裡出來，他率先聽到的就是一個人的低吼。
“你還想要多少！”一大片東西被掃落的聲音，噼裡啪啦不斷響起，刺耳非常。
“這是——”黑澤銀莫名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半會兒卻記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聽過，不由得疑惑看向了麻奈。
“每個月都會發生的事情。”麻奈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過去吧，當做沒發生，反正很快就會平歇下來的。”
黑澤銀狐疑着點了點頭，默不作聲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陽臺附近。
窗戶大開，略大的風從外面吹進來，菊地翹着二郎腿坐在順風的老闆椅上，隔着一張辦公椅，看着眼前的青年，嘴角勾起一絲嘲諷：“四千萬！我不談價。”
青年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扭曲：“海洛因市價纔多少？一手你就要我四千萬？搶劫都沒這麼狠的！”
“誰叫你是警察呢？”菊地似笑非笑，撐起的手肘拖着半邊臉頰，欣賞着對方的歇斯底里，“我可是最討厭條子的人了，所以條子跟我買藥的時候，我自然得多要點精神損失費……”
“你——”青年咬着脣，“託你們的福氣，我早就不是什麼警察了！”
“也是啦，你也沒資格做什麼警察。”菊地直起了身子，“好了，四千萬，你到底給不給，不給的話，另找別家，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幫你瞞下你吸毒的事實……聽說你最近在淺間公司的副董身邊當秘書，油水很足吧？”
“……”青年捏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入了肉裡，“你在威脅我嗎？”
“隨便你怎麼叫，反正我只看錢。”菊地微微一笑，“而且近江先生，毒癮快復發了吧，這麼硬撐着真的好……”
菊地的話音還未落下，青年的身體一軟，忽然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他死死咬緊牙關，擡手緊緊掐住辦公桌沿，卻根本無法避免自己的身體生理性地顫抖，蹲在地上已經蜷縮成了蒸熟的蝦子。
淋漓的汗水如同雨下從他身上滲透，不消片刻就溼了他的半邊襯衫，更是溼了他的眼睛。
他的視線，開始由於毒癮的發作而變得模糊，寒光影影綽綽，根本看不清楚，身體的力氣也再加倍地消散。
“給我……給我……”
他抱緊了胸口，狼狽到了極點。
菊地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揮手讓身後的一個壯碩保鏢將他帶他下去：“一手的海洛因，別給他注射少了，也別多了，記得趁機按壓他的手印簽單子。”
一旁的麻奈默然看着青年遠去，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笑容甜美，上前一步，對着菊地一躬身：“菊地大人，慄山帶來了。”
“哦，好……”菊地點了點頭，卻是在這時候發現黑澤銀竟然沒有看他，而是轉過身，怔怔地看向剛纔那個青年被帶走的方向，頓時不由得啞然失笑，“怎麼，你認識他？”
“近江……”黑澤銀垂下眼簾，輕聲地吐出了一個名字，“他以前是緝毒警察，很有名的……”
“曾經的身份！只是一個笑話！”菊地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他現在沒有毒品可根本活不下去，還得在滅族仇人面前苟延殘喘當一條寄生蟲！真可笑！”
“……”黑澤銀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去，“渡邊知道這件事情嗎？”
“啊？爲什麼這麼問？”菊地啞然，“他那麼忙，而且不怎麼喜歡跟上層社會的人來往，我可不想要讓他看見這個臭蟲影響心情。”
“那就好……”黑澤銀輕舒出了一口氣，似乎是在感嘆着什麼。
他的眼裡，劃過了一道悲哀的流光。
初次見面時，他以爲，近江是英雄，九州是梟雄。
可愈發深入瞭解兩人時，卻發現，九州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近江……則早已魔爪拉向地獄！
不知道這兩人曾經是兄弟的時候，可否想過這日後的風景，會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