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銀說,這都是被逼的。
倭文靜和淺間文仁的身邊圍了那麼多人,他總不可能硬插進去,不單單會壞了觀衆的心情,在這過程中,餐車上的食物或許也會被波及到。
得不償失的事情,他不想要去行動。
既然如此的話,他還不如趁着這個可以找無數借口的機會,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就比方說——
“暫時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去你那裡了。”耳機的線路從耳廓邊上順流而下,和手機相連,架起了特殊的橋樑。
“……黑澤,你的約定爽的還真是快。”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屬於灰原哀的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世事難料嘛,我也不是故意的。”黑澤銀吐出一口氣,“要不你來我這裡一趟吧?”
“你在電視臺?你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地方。”沙沙沙地聲音若隱若現,對方似乎是在寫字。
黑澤銀不知道灰原哀如今是在幹什麼,他只需要知道他現在想要灰原哀幹什麼就足夠了。
“不,我在遊戲廳。”黑澤銀把通話頁面拉上去,指尖在屏幕上叩擊了幾下,調出了一張地圖,“這裡距離老師家裡很近,即使是走路的話,我想來回也用不到五分鐘,來一趟怎麼樣?”
“……我可以去一趟。”黑筆被放到桌上,纖細的手臂一推柔軟的沙發坐墊,女孩站了起來,“地址。”
黑澤銀爽快報出了一個地名:“記得把信帶上。”
“我可以去見你,但你確定……要在公共場合聊那些事情?”灰原的柳眉微微挑起,聲音有些冷然。
“有時候在公共場合談論,反倒是更不會引人注目,而且用組織裡流傳的暗語交談的話,在其他人看來,我們只是在聊毫無營養的話題罷了。”黑澤銀笑道。
這種事情,他早就習慣了。
自己身邊總是存在口無遮攔的傢伙,所以將這口無遮攔轉化成隱蔽的秘密,他的口才早就練出來了。
而他身邊懂行的也會自主地把暗語運用起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說話,都沒有關係了。
灰原哀也是屬於這種懂行的人。
而且……
“我想要在一個知道你真正身份的人面前,問你究竟是不是我準備找的那個人。”黑澤銀掃過餐桌上唯一空盤子上面的半截巧克力,狹長的眼睛眯起,黑色的瞳仁之中劃過的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砰——啪!
電話的另一邊倏然響起了什麼東西摔得粉碎的聲音。
黑澤銀估計是茶杯,因爲他還聽到了液體四處飛濺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灰原哀的瞳孔縮成了貓眼的一線,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裡,差點沒讓黑澤銀的這句話給嚇掉半條命。
而且現在回想起來……
她總覺得黑澤銀的語氣是不同尋常的平靜。
平靜的就好像是一灘深不見底的幽水。
喂,前不久阿笠博士叫她出去吃飯被她拒絕的那個電話裡,博士有奇怪黑澤銀的脾氣稍微有些暴躁吧。
怎麼眨眼之間又……這種改變,這傢伙不會是嗑藥了?
或許是吧,否則的話,又怎麼可能說出剛纔那種話,而且那種隱隱要把話語付諸行動的語氣……
灰原哀咬牙。
“你準備做什麼?”
兩個截然不同的問話相互差距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被丟了出來。
“因爲比起信件,我同樣在乎另外一件事。”黑澤銀的黑眸半闔,“柯南說你昨天做了一個夢。”
“嗯?夢?”灰原哀的拳頭一鬆。
“嗯,是。”黑澤銀逐漸閉上眼睛,“他跟我說,你在睡夢中說了銀色的英文單詞,silver。”
“……嗯,我夢到了。”灰原哀覺得她如今只能在條件反射點頭。
“嗯,所以,我想知道,你認識si嗎?”黑澤銀在電話的這一端,輕聲問出了這個疑問。
“……”回答她的自然是一片沉默,沒有認同,但,同樣沒有否決。
“這種事情當面談談吧,我真的很在乎。至於你,我想你如果獨自一人以這個話題面對我的時候,你會害羞,但是在公共場合,你就不會了。”黑澤銀所用的語氣近乎誠懇,“來麼?”
“……那個知道我身份的人是誰?”
“倭文靜。她見過小時候的我,也見過小時候的si,也是……現在唯一可能說實話的人。”
“……我可以信任‘你’麼?”灰原哀低下頭,被失手打翻的茶杯裡的液體滲透出來,浸溼了地毯。
“我保證。”黑澤銀露出一個微笑,“她不會傷害你的,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她是你母親的朋友。”
灰原哀冰藍色的眼眸裡氤氳着不知命的色彩。
不,她在現在的組織裡,除了姐姐之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黑澤銀而已。
但是,你也說出那種話的話,那就沒關係了。
灰原哀輕吐出了一口濁氣,忽然覺得背上揹負的包袱有了一瞬間的輕鬆。
在安全的前提下,在黑澤銀的面前揭露si的身份,或許也是一種合適。
只要不是她所想的雪莉的身份的暴露……
可惜在組織裡知道她是si的人,都知道她就是雪莉,希望那個女人不要胡說八道。
腦海裡浮現出倭文靜生人勿進的冰山臉,灰原哀的臉色有些牽強。
她的麻煩事情已經夠多了,別再給她傷口上撒鹽了。
灰原哀看了一眼躺在茶几另一邊的信封,將指尖無聲滑到了掛聽鍵那裡。
“我會以我最快的時間到,在十分鐘之內,別動。”
“ok。”
灰原哀掛了來自黑澤銀的電話,找到一個藍色帽子給自己戴上,藏匿了所有的茶發之後,她走到了信封旁邊,將早就放到一個塑料袋裡的信封平放入衣內,卻沒有立即移開,而是把視線投到了茶几上另一張攤開的畫上。
那是一張栩栩如生的素描畫,一個兩三歲的幼童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背靠背站着,擁有相同的柔軟茶發,面容驚人的相似,腳下所踩着的是近乎融合在一起的鮮紅血液。
畫卷的兩邊分別撰寫了兩個名詞。
幼童所對應的是“si”,少女所對應的是“sherry”。
難以想象這幅畫被黑澤銀看到,對方會是怎麼樣的態度。
“如果這封信是倭文靜遞來的……”灰原哀把畫用食指和中指夾起來,豎在自己的面前,右手按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上的打火機的開關,一簇火苗躍起,輕柔觸碰到了畫卷的邊緣。
然後,黑色的污垢開始出現,焦黑的氣息昇陽,火光一步步地蠶食脆弱的白色。
紅,黑,白,三種顏色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跳躍着的火光映照着女孩蒼白的臉色,她冰藍色的眼眸冷眼旁觀那純潔的色彩在鮮紅的精靈跳躍當中,無聲化作輕盈的黑煙消散在了半空中,獨留略帶腐臭的氣味在空中,空氣暈染上了黑色的霧氣。
“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