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土井塔下意識應了一聲,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乾笑兩聲,纔將一瞬間內流露的情緒給全部收了回去,滿不在乎地跟黑澤銀打着哈哈:“你在開玩笑吧,我不是高中生。”
“是麼?”黑澤銀詫異地瞥了一眼土井塔,“我看着你挺像的啊。”
“我21歲了。”土井塔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是醫科的學生,對美容方面有點見解,所以看上去可能顯得比較年輕,但是我確實已經成年了。”
黑澤銀扣住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最後露出瞭然的表情,正當土井塔鬆了一口氣,以爲瞞過去的時候,黑澤銀卻開始從容淡定地娓娓道來自己所發現的證據:“不,我敢保證,我的判斷沒有錯誤。”
“美國心理學家大衛·李伯曼發現,當大腦回憶真實存在的事情時,眼睛會先向上、再向左轉動,而說謊的時候,眼球的運動恰恰相反,就如同你剛纔那樣,先向上、再向右轉動。”
黑澤銀一邊說還一邊拿出手機,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錄下來的影像放出來給土井塔看,影像中清晰可見後者的神情,就連他無意識拉了一下衣領都拍得清清楚楚。
然後黑澤銀就再次舉例,說實踐證明,說謊者的面部和頸部組織往往會有一定的刺痛感,因而他們常常無意識地用手揉或搔抓,土井剛纔就是條件反射得有這一個表現。
土井塔:“……”他喵的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這個人?那錄像是什麼時候拍得!他要告你侵權偷拍!這是犯罪!
“你承認你是高中生了嗎?”黑澤銀挑着眉質問。
土井塔深深地看了一眼黑澤銀,默默地搖頭否決。
“不,我不承認,我剛纔的撒謊,只是不想要讓你知道我是天生長這樣子的,女生年輕是自然很好,但是男生如果年輕太多的話,會被笑話的。明明21歲,卻長着高中生的臉,這就是命呀!”
他說話的同時,還一副唏噓不已的表情,表現得還真像是那回事情一樣。
面對這句話黑澤銀當真是無法反駁,事實上,他比土井更加感嘆這個道理,因爲他就是有這樣的遭遇。
可這和土井塔不一樣,黑澤銀壓根兒不是看見土井塔的容貌才說後者是高中生的。
骨骼的狀態未成型,心跳的速度略微歡快,更重要的是臉頰的表情帶有一絲的不協調……
“好,既然你說你是大學生,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最近晚上有沒有停課?”黑澤銀歪着腦袋,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和他們剛纔討論的玩意兒完全不搭嘎的話。
土井塔愣了一下,仔細地想了一會兒,卻沒有發現有詐,只能如實搖頭回答:“沒有。”
“那自塔習呢?有沒有上自習課?”黑澤銀的脣角已經勾起顯而易見的弧度。
土井接下來果真如他所料點頭:“有,當然有。”
“你看,我就說你不是大學生吧。”黑澤銀理所當然地看着土井,這次的聲音比起前不久的猜測更加堅定。
土井塔卻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在開玩笑麼?剛纔那兩個問題,和我是不是高中生有什麼關係?”
“在大學,停課,就是自習的意思。”黑澤銀把手一攤,“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是大學生?”
土井瞬間被噎了一口,表情那是無比的抑鬱。
他怎麼就這麼傻呢?
閉嘴不說話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幹嘛那麼配合地跟黑澤銀一搭一唱,最後連自個兒都賠進去了。
“行了行了,我投降,我就是高中生,是高中生。”恰好這時候走到別墅門口,土井塔就推開黑澤銀,鬱悶地靠在樑柱旁邊喘氣,還不忘莫名其妙地斜了一眼黑澤銀,“不過你要我承認這個有什麼用。”
“沒用。”黑澤銀坦誠地回答,“我就想要證明我沒有錯。”
得,這會兒土井塔連掐死黑澤銀的心都有了。
你證明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嗎?可惡!
土井塔克樹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不由自主地反問了一句:“那你證明了你說的沒錯之後,能不能幫我隱瞞這件事情?我可不想要因爲年紀小而被看輕。”
對,要是知道他是易容來這裡的話,很可能惹出某些不必要的麻煩。
“啊啦。”黑澤銀將土井塔的行李放到了地上,卻似乎很是疑惑地看向土井塔,“我還以爲你要把這個當做魔術手法坦白給其他人看呢,原來是想要隱瞞身份。”
“年齡有什麼可以變魔術的?”土井塔一時半會兒沒能領會黑澤銀的意思。
“我說的是你的身材和臉!”黑澤銀瞪了他一眼。
“明明身體偏瘦,肌肉裡的脂肪度也不高,卻硬要往衣服裡填充棉花裝胖墩兒,還做了一張面具蓋在臉上,這不是想要在魔術愛好者協會的其他成員面前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嗎?”
“哎?”土井塔眨了眨眼,乾笑,“你開玩笑吧,哪有那麼厲害的面具可以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
其實他的心裡已經開始罵娘了。
這個人的觀察力未免太強大了吧,這麼會兒的功夫就看出了那麼多的東西,這不是開外掛嗎?
正常人應該是把他的這副尊榮當成他的真正模樣與之相處吧?那會像這傢伙一瞬間就找出了虛假真實?
不,不對,這傢伙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哪會有什麼正常人去特意做剛纔的那些事情?
“你不用這麼看我。”黑澤銀表現得很淡定。
“我剛纔扶你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你的實際體重是50公斤,身高是174釐米,這樣的人不可能肥胖。而且你臉部的肌肉略微僵硬,比一般人的臉皮都要厚,你讓我撕你臉皮就可以證明了。”
這傢伙是在罵他吧?嗯,絕對是的!
土井塔的表情很是微妙。
早知道,他就不應該來參加魔術愛好者協會舉辦的宴會,現在好了,身份會不會曝光都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話又說回來了,魔術愛好者協會裡,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觀察細緻入微到連他的肌肉程度都能夠看清的妖孽?
“我說,你不會是那個影法師吧。”土井塔一臉無語,“果然和網路上的話一樣,說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這話也等於變相地承認了自己是僞裝的。
不承認的話,恐怕這傢伙當場就會出手去撕他面具了,那樣子的話他臉丟得更大。
反正現在看這傢伙的模樣,恐怕是還沒有猜測出他的真實身份,只要他之後不找死去暴露自己,那麼這次的宴會結束之後,這傢伙也應該只會把他當做一個精通易容魔術的魔法師,不會再多加計較。
相通了這點,土井塔的態度就坦然了許多,甚至還有閒情去猜測黑澤銀的身份。
可惜,他的猜測不成立。
“怎麼你們這些魔術愛好者總把我誤以爲是影法師?”黑澤銀的神色很是無辜,“我是來幫忙這家度假小屋的主人打工的,並不是什麼魔術愛好者的成員。土井先生,我叫黑澤銀,請多指教。”
“黑……黑澤銀?”土井腳下一滑,啪地一聲毫無形象地摔倒在地。
“怎麼了?”黑澤銀驚疑不定地看過去。
“不,沒事,走太多路腿有點軟。”
土井塔爲了避免黑澤銀從他的眼裡看出什麼,低下頭,控制聲線儘量平穩地回答。
不過即使沒看眼睛,黑澤銀從其他地方也能看出土井塔在撒謊。
比如說他的語調忽然變高,單邊聳肩表示對自己的話沒有自信,手心的溫度略微上升……
所以說,這傢伙在“撲克臉”的道路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走。
觀察力透徹到能把一絲毛孔不正常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黑澤銀無良地想着,瞥了一眼土井塔,徑自地將他的行李提起來,招呼了一句:“好了,別擺出那種表情,我送你去你的房間,再晚點的話可搶不到好位置了。”
“啊?噢,哦,好的,謝謝。”
土井塔本能地接應了一聲,見黑澤銀不再計較,總算是鬆了口氣,順勢跟了上去。
但是眼底的不自然,卻是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