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青池的臉上先是浮現出愕然之色,然後就是無法掩飾的嫌棄。
他看着那個碗被傳來傳去,落到了他的手裡,看着那少了部分的液體,他撇撇嘴,擡高碗做了一個假喝的動作,還配了一個咽口水的背景音樂。
黑澤銀同樣如此之後,再度把碗歸回原位。
瓷器碰撞桌面的聲音彷彿是一個嶄新的信號,高跟鞋女孩又站起身來,把三根紅色的蠟燭依次放到第一臺電腦左側,兩臺電腦中間,第二臺電腦右側,然後依次點上燈芯。
至此那從進入房間就嗡嗡作響的討論聲音總算停了,但另外一道更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酒井純,愣着幹什麼,快關燈!”
青池上二想要撩起袖子打人。
黑澤銀攔住他,很快,房間裡的光暗了下來,包廂裡只有三根蠟燭作爲光源,散發着悠悠的光芒。
八人聚攏在一起,開始手拉手,似乎想要組成一個圈,黑澤銀拉着青池加入的時候,那個高跟鞋女孩特意往這邊看了一眼,走過來跟黑澤銀身邊坐着的紫發男說了什麼,前者歸位,後者從懷裡掏出了手機,打開錄像功能,放到了高處。
做完之後,紫發男回到原位,嫌棄地看了黑澤銀一眼,不情不願伸出手。
看來收銀員以前在學校真的不怎麼討喜。
黑澤銀暗暗想着,然後搭上了紫發男的手。
有溫度,沒有脈搏;肌膚很光滑,不存在指紋。正如青池不久前判斷的一樣,這是製作精良的人偶。
下了判斷,黑澤銀和旁邊的青池交換了神色坐了下來,儘量融入集體,學着他人閉上眼睛,卻保持眼睛睜開一條別人注意不到的縫隙,然後跟着默唸:“God, God, we-sacrifice-one-man-for-the-genuine-knowledge……”
唸到後來黑澤銀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背後忽然傳來一股勁風,黑澤銀兩邊的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掙脫開來,從左邊傳來大力的推力,他維持住身形的時候,已經站到了圈體的中央。
別人還在繼續唸叨那咒語一樣的東西:“God, God, we-are-sincere, please-tell-us-the-future, please-tell-us……”
黑澤銀卻沒有那個心情繼續聽下去了。
他皺着眉頭看向青池上二的方位,不說剛纔他右側對他鬆手的那位仁兄,他印象深刻的可是青池也同樣鬆開了手,還直接推了他一把?做了這種事,這小子現在還有心情眯着眼睛配合他們念什麼咒語?
不,不對。
想到網吧裡存在的真實與虛假轉換的“魔法”,黑澤銀覺得或許是機器將他變成了另外的人或者直接變成了鬼怪的模樣,才刺激得青池直接動手。
有了猜想的方向,黑澤銀再看青池就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了。
比方說青池對着他這個方向,眼睛閉上,肌肉緊繃,是隨時能夠攻擊的架勢。
現在他和青池只能單打獨鬥了。
暗中嘆了一口氣,黑澤銀也沒有打草驚蛇的準備,或者說他的沉默也在幕後那人的算計之中,他就趁着唸咒語的時間,抓緊時間把圍成圈的九個人挨個打量了一遍,一一把人物對上號。
其中有幾個代表角色。
第一個是高跟鞋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看到02包廂的異常撞到腦袋的受害人,也是日後大小姐精神混亂住在醫院的朋友。
第二個是背心男,此人充當着學校不良團體的頭頭,家境充實,與高跟鞋女孩有婚約關係,脾氣不太好。
第三個是頭髮染成紫色、也就是不久前坐在黑澤右手邊的人,他是背心男的跟班,這次招鬼遊戲就是他所提出來的,爲的就是找刺激,結果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招來的刺激還不是一般的刺激。
然後……
一陣陰風忽然颳起,房間的溫度開始下降,圍成圈的人顯然也感受到了異常,他們的臉上浮現出驚喜、好奇和害怕種種情緒,卻是無意識加快了唸咒語的速度。
“God, God, we-sacrifice-one-man-for……”
“God, God, we-are-sincere……”
“God, God……”
陰風陣陣,安靜的房間裡此起彼伏少年少女清澈的嗓音,房間的溫度已經低到了令人大冷顫的地步,黑澤銀露在外面的肌膚察覺到了清晰的冷意。
點在電腦桌上三根蠟燭還在片刻不停地燃燒,血紅的液體融化順着柱體滴落,火焰被無形的風吹得左右竄動,黑澤銀的身邊感受不到一絲風波,露在外面的肌膚卻彷彿被什麼東西觸碰,一下一下,很輕很輕,一路向上。
他的肩膀多了重量,有什麼冰涼的液體將溫度傳過了衣料,滲透進了肌膚,就好像有一塊融化中的雪糕堆砌在那裡,將粘膩和香甜奉送。
黑澤銀僵硬了身體,脖子慢慢地轉頭,頭顱朝向了肩膀增加重量的地方。
巴掌大小的洋娃娃坐在那裡,鈕釦眼睛和縫起來的嘴巴組成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但是視線下移,可以看見娃娃粉色的衣服破開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從胸口延伸到腹部,露出不同顏色的布料織成的皮膚,紅色的棉絮向外翻,逼真的腸從裡面吐露。血紅的液體從娃娃的腹部蔓延,浸溼了娃娃的下半身,也浸溼了娃娃坐着的地方——那也就是黑澤銀的肩膀。粘膩和香甜哪裡屬於什麼雪糕,分明屬於腥臭的血液。
對上黑澤銀視線的那一刻,娃娃身體後仰,頃刻摔落在了地面上,笑聲忽然在那一剎那爆炸開來,黑澤銀本能彈跳起來用力擦拭肩膀上的髒污的時候,火焰搖擺地更是兇猛,然後在這一瞬間全部熄滅。
朗誦咒語的聲音忽然停了。
電腦黑色的屏幕在主機燈光沒有亮起的情況下毫無預兆地變幻圖像,左邊的黑色背景裡出現了一個長得和黑澤銀肩膀上一模一樣的娃娃,只是沒有淌血;右邊出現了一個可以輸入內容的框框,下面還有確認的按鈕以及後續顯示內容的長條框。
所有人睜開了眼睛,看看站着的黑澤銀和地上的娃娃,又看看電腦顯示的內容,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竟然是真的……”
“我的世界觀都被重塑了!”
“快點提問!”
最後一句話彷彿重錘砸到衆人心裡,接着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呼啦一聲圍到了第二個電腦旁邊,擠擠攘攘地差點推搡的幾人摔倒,那背心男挨個打了身邊幾個臭小子的頭他們才反應過來,讓出一條道給背心男坐下。
背心男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卻是轉身詢問不遠處自己的未婚妻,詢問看她想要提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