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顧!還真是的,產業界那邊有那麼重大的進展,居然都不跟學校裡說,咱這個接待工作也太猝不及防了。”
新聞發佈會上的突兀場面,着實讓中央科大的校務工作組成員有點手忙腳亂。
需要臨時招待記者們用晚餐、拖延時間、修改通稿,還要分出人手跟美方的代表接洽。
不過,跟平時鬧出醜聞時的猝不及防相比,這次的猝不及防,至少是驚喜居多、略帶嗔怪。
李霖是本校的校長助理,專門幫助校長處理外聯工作的。原本今天下午這場發佈會,她都沒有親自過來處理,只是讓一個副手、跟物科院這邊的人把應對記者的功課做紮實,覺得就差不多了。
聽說有NASA的代表出現、並且有讓輿情爆棚的趨勢後,她才臨時趕過來親自處理。
嚴格來說,那位埃德蒙先生雖然在NASA有職務,但這次他來也不是代表大洋國的什麼機構,而是代表GPS項目全球合作籌委會。
來自那邊的認可,也不是某一個國家的有關行業管理機構的認可,而是超越國家界限的全球國際認可。
所以校方無論多重視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爲那不能算是“重視大洋國的人”,而是重視全球合作,是禮儀之邦的表現。
可別小看頂級大學的校長助理,因爲協助處理對外事務的助理,至少都是院長級別的。幹得好的話,有些助理熬上五年十年資歷,就能成爲副校長了。
“你們做事兒也太不紮實了,爲什麼就沒提前就接待和引導做好安排?”李助理焦頭爛額應付了一陣、勉強把外國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後,就忍不住教訓起手下。
下屬也很委屈:“這事兒我們真沒辦法,是被那個投資基金的汪精銘擺了一道,他不但沒提前通知我們,還刻意保密,爲的就是讓他好臨時出風頭、製造新聞轟動效應,爲他的基金打廣告呢。
這次的成果的商業權益本來就是屬於風雲基金的,出售產品與其他商業合作,也都是風雲基金出面接洽的,不但我們沒有話語權,連東海大學也根本沒有話語權。”
“這幫無恥的銀行家!爲了提升名聲什麼不敢幹!幸好沒惹出事來。”李助理恨恨捏了捏拳頭,“對了,那位小顧同學呢?他在哪裡?NASA的埃德蒙先生想親自跟他聊聊。”
“剛纔在的,不過發佈會結束之後好像就走了。”工作人員也不知道顧玩去了哪裡,只能搪塞。
校長助理很是驚訝:“出了這麼大風頭,居然不趁機跟媒體多顯擺兩句、而是走了?”
她想了想,立刻打通了物科院這邊、顧玩所在班級的輔導員號碼,輾轉一番後,要到了顧玩的手機號與寢室座機號。
先打顧玩的手機,居然很久沒人接聽。
只能再打座機,結果接起來的是顧玩的一個室友盧偉。
其實吧,顧玩的室友這學期基本上也沒跟顧玩一起上過課——哲學課除外。
電話剛接通,李助理就威嚴地問:“顧玩同學在不在寢室?”
盧偉:“他不在,他剛纔暈倒了,我們寢室兩個室友,還有顧玩的妹妹和一個女生,送他去校外的醫院了。讓我留守。”
李助理大吃一驚:“怎麼就暈倒了?身體不適嚴重嗎?在哪個醫院?不會是參加科研工作太辛勞了吧?”
盧偉:“在市二醫院。”
李助理掛斷電話,立刻吩咐:“快,安排人去慰問。我校學生極有可能是因爲科研工作太過辛勞,所以積勞成疾,學校應該好好表態,不能在媒體面前丟臉。”
“是,領導。”校外聯辦的工作人員立刻行動起來,直奔醫院。
……
其實,顧玩哪裡是積勞成疾暈倒送醫的,他完全是自作孽、惡貫滿盈了。
原來,正如此前他每次寫那些能引起熱搜的科普文章、或者是因爲他的偉大發現引起粉絲仰慕、崇拜時,他腦子裡那個來自地球的“思想鋼印”,都能讓他靈臺孔明、精力充沛、大腦潛能被充分激發,科研思維有如神助。
因爲地球科技給他下的“思想鋼印”,目的就是讓他一輩子爲科技之道傳火,引誘更多藍洞星人信仰科技嘛。
但另一方面,“思想鋼印”也會督促他不能跟金融狗狼狽爲奸、不能引導人們去信仰和崇拜虛擬經濟投機和詐騙。
這一次,因爲汪精銘這個老陰比搞突然襲擊、花錢請了個NASA的人來站臺,給自己的基金大大貼了一次金。
這就意味着,雖然顧玩也得到了很多好處、中央科大和東海大學也有一定收益,但名聲上獲利僅次於顧玩的,恐怕就是“風雲基金”了。
新聞傳播出去之後,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原本有可能發展成有識之士的年輕人,會誤入歧途去給金融投機詐騙當走狗呢。
顧玩目睹了這一作孽,於是就“思想鋼印”發作,強撐着離開發佈會會場後,就直接昏迷不醒了。
還是當時麻依依在他身邊,跟他妹妹李雙葉一起,把他送去了醫院,然後才通知他室友、同學。
校長助理李霖、帶着校外聯辦的一些工作人員,以及個別嗅覺靈敏的記者,趕到醫院的時候,顧玩剛剛甦醒,他前前後後大約昏迷了也就一個小時。
還有大約兩三家媒體的記者,嗅覺比較靈敏的,也都到了現場——其中當然包括麻惜緣和一起的攝影師了。
大部分媒體,在發佈會結束後就走了,並不覺得顧玩本人還有多大的採訪價值,也沒有及時打聽到顧玩暈倒送醫這個悲情元素。
“顧同學,你沒什麼大礙了吧?是不是搞科研太辛苦了?”李霖以學校領導的身份,很官方地表達了親切慰問。
“不會是爲了裝作很操勞的樣子,故意裝病的吧?”旁邊有一家媒體的記者,忍不住竊竊私語。原來,這人正是剛纔發佈會上很想當刺頭的《新都報》記者。
顧玩揉了揉腦袋,還不是非常清醒,自然而然地說:“這個要問醫生,我怎麼知道。”
李霖被懟了回去,微微有些不快,但一想到有記者,便覺得確實還是看一下檢驗報告比較好。
於是她喊來了醫生。
“醫生,有查出他是什麼病麼?”
給顧玩做檢查的醫生還挺負責,主要是因爲當時麻依依比較大方,願意上很多自費的高端檢測手段。所以此刻面對質疑,醫生也比較有底氣:
“目前還沒查出來是什麼病,但肯定是有問題的。因爲他的身體其他臟器生理指標都很恆昌,所以我們上了腦電波監測,不可能是普通疲勞性昏睡或者裝睡。
因爲幾乎沒有監測到駝峰波、σ波、λ波、κ-複合波,而這四種波型,分別是疲勞性昏睡和裝睡時常見的腦電波。
我們也沒有監測到覺醒專注狀態下常見的中頻β波和高頻γ波……總的來說,這位患者的腦電波雜波情況,不在任何一種現有腦疾病的表徵涵蓋範圍內,情況比較複雜,也不排除是長期用腦過度導致的新情況。”
原本質疑顧玩矯情的記者,看了那麼專業的腦電波監測報告,頓時就閉了嘴。
“這……真是一個勤奮的科研工作者啊,居然因爲工作太拼長期用腦過度而昏迷……”他們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畢竟這個設定也是挺有新聞價值的,雖然沒有挖黑料那麼有價值。
確信了顧玩真的是積勞成疾、並非刻意臨時作秀後,那個找茬兒的《新都報》記者便當着在場諸人的面詢問:
“顧同學,請問你對於今天貴校與東海大學合作的這個項目、受到NASA方面代表的高度評價,有什麼看法?你此刻的心情激動麼?”
“他纔剛醒,什麼事情不能等病人的不適徹底消退了再問?”一旁的麻依依很是不忿,直接就懟了記者。
那個記者也有些理虧,連忙別過臉去假裝無視。
倒是顧玩很大度,虛摁了一下麻依依,示意她不必爲自己出頭。
顧玩並沒有多想,只是憑藉本能,就跳出了對方下的套:
“什麼NASA方面的代表?埃德蒙先生是GPS全球合作籌委會的代表吧,只不過他的本職工作掛靠在NASA而已。我們東方國的科研單位和成果,什麼時候需要大洋國的人來認可了?
我們只是尊重和重視國際合作,而這是一種平等的合作。我們東方國人,未來在越來越多的國際合作航天項目領域,都會起到不亞於大洋國方面的貢獻,你剛纔的問題就有問題。”
那個《新都報》的崇洋媚外記者立刻有些臉色不好看。
尼瑪,給顧玩下套製造新聞,居然直接就被看出來了。
“這麼說,你覺得幫助大家取得現有的成績,都是應得的咯?你不想謙虛一下?”問出這個問題的,則是麻惜緣了。
顧玩:“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僞,至今爲止,我的每一次謙虛都是爲了做成事情,爲了更好的與業界前輩合作。你們和大衆,並不屬於業界前輩,我跟你們謙虛什麼?
大衆是無知的,他們很容易被起鬨引導着走。如果搞科研的人在乎大衆的認可,那他就不要做事情了。”
麻惜緣:“那你對於這次網上一開始攻擊你的人,有什麼看法呢?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曾經在學術界跟你有過節的人在故意引領節奏?”
“我不在乎是誰在帶節奏,我只要一往無前、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引用到最後一句詩的時候,顧玩下意識地一揮手,恰似這個梗的原創者、丞相唐老師,那氣度,簡直雍容堂皇。
幾路記者和校長助理李霖,剛開始微微詫異,並不解這兩句詩什麼意思。
畢竟,這兩句屬於最入門級的唐詩了,幼兒園小朋友都會背。
一個科研前沿的學霸,說這麼粗淺的詩,太掉份兒了吧?
不過,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了。
第一個領悟的是麻依依,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質疑你的那些人,是兩岸猿聲呀。”
其他人被這麼一點撥,也都領悟過來。
嘖嘖,看看人家讀書人是怎麼罵人的。
據說當天晚上,嫌疑最大的袁車子學術炒作團隊,從此在網上,就又多了一個雅號,被稱作“兩岸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