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一夜

當蔣明月打開門看到了門外風塵僕僕趕來的騰少恆, 有那麼一瞬間的感動和驚訝讓她非常想直接撲進他懷裡。

騰少恆懷抱的溫度蔣明月很清楚也很熟悉,因爲這個動作她曾經做過無數次,每一次騰少恆都會穩穩的接住她, 從不會後退半步。

雖然最終她並沒有那樣做, 可是衝動真實的存在, 就像是二氧化碳升騰出來的氣泡瞬間脹滿了蔣明月的心, 讓她的呼吸都有點急促。

“你怎麼來了?”蔣明月儘量的穩住自己, 想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

“想見你,尤其是今天特別想見你,所以我就來了。”沒有華麗的言語辭藻, 騰少恆的回答是那樣直白,像在告白的高中生, 青澀稚嫩, 但又真誠坦率。

往往這樣的纔是最打動人的吧, 至少蔣明月是這樣認爲的,騰少恆的回答簡直是正好踩在了她的死穴上, 讓她本就在加溫的心緒愈發的不平靜。

“老姐,這個帥哥是誰啊,外面怪冷的你讓人家進來坐坐啊!”蔣明旭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似乎有點不合時宜的響起,蔣明月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自己身後的蔣明旭正在後面努力向門外張望着。

“大人的事你個小孩兒一邊吃糖去!”一邊趕着弟弟蔣明月一邊又將身後的門關上了一些, 但這樣一來蔣明月基本是全在門外了, 因爲一直在屋裡她穿得單薄, 所以現在就感覺到了不可忽略的冷。

蔣明月無意識的抖了一下, 那個動作不明顯, 但是騰少恆細心的注意到了,一邊脫下自己的大衣幫蔣明月披上, 一邊問道:“你要跟我出來嗎?我的車子就在門口。”

“我……還是說你想進來坐坐嗎?”在猶豫了一下之後,蔣明月對騰少恆提出了邀請。

進門,代表騰少恆就會見到蔣明月的外婆,蔣明月也必須向外婆介紹他,這本身就具有一些深層的含義,尤其是對於蔣明月這樣在乎家人的人來說。騰少恆清楚這一點,所以當蔣明月對他提出這樣的邀請時,他是很開心的,蔣明月並不排斥他了。

“明月,我很想進去坐坐,但是...... 我覺得我現在恐怕沒有那個資格,我這個騰先生,曾經對你的外婆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騰少恆如實說着他今天之所以不願意進門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就像是一桶冰水,瞬間就將蔣明月心裡的那些溫度給澆熄了。

蔣明月沒忘,她當然沒忘騰少恆爲了威脅她所做過的那些事情,雖然最終他並沒有真的做什麼,但是那個灰色的時期中,蔣明月的掙扎和痛苦都是切切實實的存在的,甚至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那麼的清晰可見。

“你爲什麼要提這些,你知道你跟掃興嗎?”蔣明月有些灰心,也有些埋怨,還有些低落,總之是很複雜,她爲此而低下了頭。

騰少恆看着卻笑了,他的笑容很溫暖,也很包容,伸出手在蔣明月的頭髮上輕輕摸了一下,涼涼的帶着冬季的溫度,卻又有着順滑的專屬於蔣明月的觸感。

“我們不要裝作沒發生,裝也裝不像不是嗎?晚上沒人的時候,你這個小腦袋瓜裡不會時不時的想到這些事情,然後一個人困擾着?”騰少恆猜想着蔣明月的狀態,很厲害的,真的都被他猜中了。

“我不要讓你一個人困擾,這些錯誤是我造成的,所以也應該由我來解決,今天太晚了,改天我會再登門拜訪,堂堂正正的向你的外婆和家人介紹我自己,向他們承諾,我會一生一世守護你。”騰少恆這樣說着的時候蔣明月慢慢擡起頭,剛剛的頹敗不見了,她眼神中的光亮由騰少恆親手點燃。

“除了這個,其他的,我也會一件一件的去改正,去彌補,去盡力挽回,只希望以後我們的感情中是完全沒有任何顧慮的。”騰少恆這樣說着,事實是他也確實是在這樣做着,而他褐色的眼眸中所透射出來的,堅定的目光,被蔣明月一絲不漏的全部接收。

“那……我們去你的車上坐一會兒?”短暫的沉默之後,蔣明月試着提議。

“好。”而聽聞的騰少恆則是笑着點了點頭,眼神中是專屬於蔣明月的,寵愛的包容。

車上的暖氣開的很足,所以上了車蔣明月就脫掉了騰少恆的大衣,但是衣服上古龍水的味道已經沾染,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菸草味兒。

“你不是說過年要在家陪長輩嗎?”蔣明月知道騰少恆的習慣,之前的幾年基本上是雷打不動。

“爺爺他睡得早,我是偷偷出來的,明天一早還要趕回去。”騰少恆如實回答着。

聽聞的蔣明月轉過了頭,車裡的燈光並不算特別明亮,卻也已經足夠讓蔣明月可以看清騰少恆的神情。

他很認真,也不逃避他對蔣明月的渴望,哪怕這份渴望已經到了會在深夜偷偷跑出來搭乘私人飛機來到另一個城市,只爲了見她一面。

“其實你可以過幾天再來的,何必非得今天這麼趕。”先避開視線的是蔣明月,她的眼睛左右忽閃着,那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的慌亂。

“我想到了去年,你想去英國但是我沒有答應,是我太混蛋了,這個念頭一直在我腦海中徘徊不去,今天如果不見到你,我寢食難安。”沒有計劃就行動不是騰少恆的風格,衝動行事也絕不是騰少恆會選擇的,可是今天他都破例了。

不安全感讓騰少恆完全沒辦法用理性去剋制,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去年的這個時候,想着他所做過的那些事情,然後他突然就害怕了。

他其實並沒有多少把握,很可能這一次他還沒來得及回s市,蔣明月就已經喜歡上了其他人,又或者是突然消失讓他再也找不到。

所以他來了,他沒辦法不那樣做,而現在蔣明月就坐在他的身邊,就在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可是騰少恆卻沒辦法那樣做,曾經的他不在意,但現在的他倍感珍惜。

“其實當時也就那樣,當你在痛苦中的時候感受到的就是痛苦本身,只有在回想或者是別人想的時候,纔會添油加醋的讓其豐富起來。”蔣明月不是爲了安慰騰少恆,而是實話實說罷了,不過想要轉移話題倒是真的:“好了,別說這些了,你幾點從b市出發的?一會兒要幾點趕回去?”

蔣明月不想說之前的那些事情了,擺在眼前的機會可以向騰少恆無條件的發脾氣講委屈,讓他心疼讓他難受讓他後悔,可是蔣明月沒有那樣做,她反而是排斥的,從剛剛騰少恆就感覺到了。

當你真正的開始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會被你放在心上細細品味,而現在騰少恆開始這樣做了之後,他發現蔣明月真的比他之前認爲的要好上千萬倍。

她聰明,敏感,同時又睿智,包容,她可以放肆,也可以圓融,可以尖銳,也可以笑語嫣然寬厚又隨和,她不單一,可也不復雜,她的善良是骨子裡的,與執著一起都是與生俱來。

這麼這麼好的她,卻曾經被自己忽視了那麼久,她的愛成了傷害她自己的武器,越赤誠就越傷人,她被傷的遍體鱗傷,騰少恆怪自己發現的太遲,可幸好沒有更遲。

那天晚上蔣明月和騰少恆一直在車裡呆到了凌晨三點多,話題很隨性也很簡單,到後來大部分的時間蔣明月都在向騰少恆請教生意上的事情,有現成的別人請都請不到的老師,蔣明月纔不會浪費。

最後蔣明月有點困了,她眨眼的頻率很明顯的慢了下來,騰少恆注意到了,所以就算其實還有點時間他也不打算再久留。

“回去睡覺吧,我也該走了。”一邊說着,騰少恆一邊又一次幫蔣明月裹上自己的大衣。

“嗯,確實是困了,你一會兒在飛機上也眯一會兒吧。”蔣明月點了點頭,等着先下車的騰少恆幫着自己打開車門。

被車裡的暖風吹的身上始終暖融融,而現在突然接觸到冷空氣蔣明月很不適應的抖了一下,連睏意都減輕了不少。

不過很快蔣明月就落入了騰少恆的懷抱,這個在今晚一直沒能成型的擁抱以這樣的方式發生了,蔣明月的身體有一瞬間的遲疑,不過熟悉的溫暖最終讓她並沒有拒絕,一路被騰少恆摟着走到了門口。

“進去吧。”騰少恆開口對蔣明月說着。

“嗯。”蔣明月點了點頭,脫下了大衣還給騰少恆之後,便開門走了進去,卻並沒有離開大門口,而是將後背貼到了門上。

身後響起了騰少恆的腳步聲,一直到那聲音走遠了再也聽不到了,蔣明月才離開。

私人飛機穩穩的降落在s市的機場,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四點五十分,來接騰少恆的車子已經等候多時,騰少恆的神色多少有些倦容,一上了車子就開始閉目養生。

大約四十多分鐘之後,騰少恆終於回到了騰家宅邸,他脫了大衣想回房間洗個澡然後再下來陪爺爺吃早餐,可是才走到樓梯口,就碰到了他的爺爺。

“爺爺您起這麼早啊?”意外和怕被識破的緊張只是一閃而過,騰少恆很快就恢復了淡定。

“人老了睡眠就少了,不過你們年輕人大晚上的還不睡覺,到底是爲了什麼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騰老爺子神色不變,可是說出口的話卻讓騰少恆一愣,緊接着就明白了騰老爺子這是已經知道了。

“爺爺您明察秋毫,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騰少恆故意的說好話,想哄哄爺爺讓他別生氣。

而老爺子也確實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反而因爲自己這個過於嚴肅又心思極深沉的孫子終於有了點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而覺得欣喜。

他慈祥的笑了笑,十分寬容的拍了拍騰少恆的肩膀,說了一句:“有機會,帶回來給爺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