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蒼界,東華郡。
定安城外三五里,清瀾道院。
今日清瀾道院大門外人流如織,車水馬龍。許許多多的人都在道院門外翹首以盼。
他們有的高冠博帶,奴僕成羣,也有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他們在這一刻,都在做着同樣的事情,那就是等待!
這兩天是一年一度的道院核考的日子,可謂道院學子命運的轉折點。
這些年來,道院裡留下了無數在覈考之時表現突出,一飛沖天進入上等宗門的傳說。也有更多的核考失利從此泯然衆人,把希望寄託在自己下一代的遺憾。
外面等待着的這些人,自然是參加核考學子的家人們。
終於,道院中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鐘聲,這代表着第一日的核考已經結束了。
道院核考分爲文武兩方面,第一天是文試,第二天是武試。
如今文試正式結束了,一個個學子從道院大門處走出來,他們或意氣風發,或垂頭喪氣,或滿不在乎,或如喪考妣……
外面的親友團們見到了這一幕,也好似得到了信號一般,呼啦一聲圍了上去,各自找尋着自己的目標。
一時之間,又是一片喧囂。
……
在清瀾道院周邊,還有一大片建築羣。這是清瀾道院的宿舍區,一般路途遙遠的學子都會被安排住宿在這裡。
此時,在一間逼仄狹小的宿舍中,卻滿滿當當的擠着好幾個身影。
好幾個身穿清瀾道院學子服飾的少年都在一臉擔心的看着牀上的那個人影。
在宿舍中唯一的那張單人牀上,躺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眉清目秀,一臉病弱之氣,此時更是氣若游絲。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郎中皺着眉頭給他把着脈象,一會兒雙眼微眯,一會兒搖頭嘆息。把在場幾個關心少年病情的好友的心給折騰的七上八下的。
最終,老郎中把少年的手臂給掖回被子下面,嘆息一聲道:“老夫已經盡力了……”
有兩個學子登時眼圈就紅了。
“稍安勿躁!”見此一幕,老郎中輕咳一聲略微尷尬的說道:“老夫指的是我把能做的已經都做了,至於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全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您是說……夏兄還有救?”一位學子迫不急待的問道。
“自然是有救的!”老郎中自傲說道:“老夫開的金骨散一天一副不能斷,短則三五天,長則半個月,他必然能夠醒來的。”
“那你還說盡力了……嚇了我們一跳!”有個學子有些不滿的說道。
“唉!”老郎中嘆了口氣:“終究是沒讓他趕上道院核考啊,可惜,可惜……”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盡皆沉默下來。
送走了郎中之後,宿舍之中的氣氛依舊沉悶的很。
突然,身材最高壯的那個學子一拳砸在房間的牆上,發出了“咚”的一聲。他怒罵道:“狗日的劉芸芸,小天爲了她都成了這個樣子,她到現在連個面都不露,真是狼心狗肺!”
看到他這個樣子,旁邊之人趕忙過來勸導。
其中一個微胖學子開口道:“李兄息怒啊!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人家劉芸芸啊。畢竟道院核考是何等重要之事。現在覈考還沒有結束,當然要全身心備戰……”
“她的核考就是核考,我夏天兄弟的核考就不是核考嗎?”李姓高大學子餘怒未消的搶白道。
微胖學子有些訕訕道:“人家不是還送來了那麼多金銀,讓我們給找郎中嗎……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再說了,這一次進那落霞山,本來就不是人家劉芸芸要求的,是老夏非要在覈考之前給人家個驚喜。結果可倒好,驚喜沒弄成,成了驚嚇了,還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旁邊另一個學子接口道:“是啊,我早就勸過夏天,他和劉芸芸不合適。人家可是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怎麼可能看上他一個寒門學子。”
“老夏怎麼啦,以老夏平時的成績,那可是很有希望進入玄天宗,長河派和落英門這上三門之一的。若是成了上三門中弟子,難道還配不上她個商賈之女?”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夏天已經錯過了道院核考文試了,看他的這個情況,明天的武試也是沒法參加的。唉,白白耽誤一年啊!而且我聽說,上三門選擇門人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要復讀生……”
“什麼?還有這等規定?”
“倒沒有明文規定,只是潛規則罷了。可是你們想想歷年來上三門招收的弟子,有哪一個是復讀過的?據說修士修行,天資、勤奮、機緣,缺一不可。就算是因爲意外而導致復讀,那也是機緣不足!而且復讀生一般道心有虧,難以保持勇猛精進。上三門每年都有那麼多新鮮的天才學子搶破頭要加入其中,哪裡還會考慮這些復讀過的。”
“唉……一步走錯,抱憾終生啊,老夏真是可惜了……”
“也不能那麼說……上三門競爭激烈,以老夏的性情,到了裡面沒準讓人吞的骨頭都不剩。如今這種局面,又焉知非福?復讀一年後,以他的成績,進入那些二流宗門後,必是弟子中的佼佼者。所謂寧爲雞首,不爲牛後。沒準老夏經此一劫,反而走上正確的道路了呢。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長相瘦小的男子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走而進來。
“藥來了,藥來了……”瘦小學子揮揮手讓人們閃開位置,來到病牀上的學子夏天身旁,一邊給他喂藥一邊對着周圍的人說道:“我說哥兒幾個,大夫囑咐了夏天哥得靜養,你們在這裡吵吵不太好吧?而且咱們都在這堆着,空氣也不好啊!再說了,明天還有武試呢,兄弟們真的胸有成竹啦?不需要再練練熟悉熟悉?”
幾人對視一眼,李姓高大男子輕咳一聲道:“嗯……明天武試要緊,兄弟們都散了吧。等到夏天醒了,咱們再過來找他喝酒!”
一行人聞言,紛紛互相告辭離去。
瘦小男子看到人頃刻間就走光了,搖了搖頭,小心的把藥一點點給夏天喂下去,收拾了一番,也打算離去。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他還要爲明天的武試做做準備呢。
等到他也離開後,宿舍裡就安靜了下來,只有牀上的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半個時辰後,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之前已經走了的微胖學子鬼鬼祟祟的走了進來。
他先是搖了搖夏天的身體,看到他毫無反應後,才長出了口氣,輕輕的在夏天身上摸索着。
一邊摸索,他一邊絮叨着:“老夏啊老夏,別怪我!要怪就怪這狗日的世道啊!虧那幫人平時稱兄道弟,他麼的一借錢全特麼慫了!”
“他們明天武試有把握,可是老子沒有啊!要是沒有門路我也認了,可是既然找到門路了,我怎能因爲錢的事情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明天的考覈是武試,也是微胖青年比較發憷的一門考覈。
不過在這次核考之前,有一位早年畢業的師兄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
據說武試的考覈與文試不同,它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尤其是實戰環節,有着許多可操作的餘地。
一些經驗豐富的考覈教習,自然有辦法在考覈過程做一些手腳,讓本來平平無奇的考生看上去威猛無雙,實戰能力超強。當然,他們也可以讓你憋屈無比,一身實力發揮不出來。
打的漂不漂亮,有時候是需要教習襯托的。
當然,道院核考關乎到人才選拔大計,太大的手腳誰都不敢動。可是一些小動作,卻很難察覺的。
畢竟武試考生也是存在狀態波動的,發揮超常或者失常都有可能。
這一次,微胖學子受身材所累,覺得自己武試把握不是很大,所以就動了歪心思。他準備按照那位師兄所說明天在武試的時候找機會給考覈教習意思意思。
他暗中打聽一下,那位師兄說的果然不錯。這考覈教習們並非清瀾道院中人,而是臨時從其他道院交換過來監場的。不管他們是哪裡人,這些教習在道院之中待遇豐厚,一般的小錢根本看不上。
必須得一出手就鎮住他們,纔有讓人家高擡貴手的可能。
他東拼西湊,也沒有達到理想的數目。
眼看武試之期越來越近,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同學夏天這裡。
據他所知,那劉芸芸聽說了夏天受傷之事,給他送了不少錢爲他治病。
想必這回夏天的錢丟了沒錢買藥,那劉芸芸知道了也不會見死不救吧。
盡然如此,他拿去救救急,豈不是正好!
剛纔和衆人一起離開的時候,他就做出一副回去之後苦練備戰的樣子。如此就是夏天丟了錢,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而是會懷疑最後一個離開這裡的瘦猴。
那還等什麼?
微胖青年在夏天身上摸了一陣,終於摸到了一個硬物。
錢包!
他微微激動,抓住錢包就往外抽。
一抽,沒抽動。
他低頭一看,頓時一愣。
只見昏迷着的夏天一隻手抓着錢包,緊緊地……
微胖青年嘴角一抽,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頭給掰開。然後拿着錢包就要走。
呼的一聲,牀上之人豁然坐了起來,雙目圓瞪。
“何方毛賊,敢偷我錢!”
……
啪嗒一聲,錢包掉在了地上。
“媽呀!”胖子驚呼一聲,不敢耽擱片刻,連滾帶爬的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