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
見祁邵珩一步步走進來,以濛不停地後退,身上的浴巾也顯得欲蓋彌彰,春.光乍泄....
“你怎麼......”
她還沒說完,只聽進來的人蹙着眉道,“片刻功夫都不讓我省心,腳上有傷還敢洗澡,撲騰出這麼多水來,又摔倒了怎麼辦?”
看他將手上的那枚鑰匙放在盥洗池上,以濛突然就聯想到了,祁邵珩曾說的,“阿濛,寄人籬下,你可懂?”
確實寄人籬下,這裡的每一處都不是她的私人空間,即便反鎖了門,主人有鑰匙,還是防不了。這感覺很糟糕。
微微側了側身子,以濛說,“你先出去。”
雙腳着地,右腳本身就有傷,這麼站了好一會兒她有點支撐不住了。
見她身形不穩,祁邵珩過來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小女孩兒,力氣真不小!可和他相比,到底是差得太多。
只兩三步邁過去,祁邵珩俯下身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
見她要掙扎,他貼着她的耳際,薄脣微動,“別動。”
微涼的脣,溫熱的呼吸,如此親暱,如此靠近,以濛排斥掙扎的厲害。
像是早就想到了她會這樣,祁邵珩抱着她說,“阿濛,再是如此,怕是身上的浴巾真要掉了。”
以濛忿然,攥着浴巾的一角的指骨抽緊。
耳畔的人繼續道,“阿濛若是願意,大可繼續掙扎,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的浴巾掉了。”
“......”
清雋的眉眼含笑,祁邵珩側目去看懷裡的人。
本是蒼白的臉被熱氣蒸地粉潤,微溼的髮絲散亂,白希修長的脖頸,如此滑膩,宛若凝脂瑩玉,讓人有情不自禁地想要烙印其上的衝動。
黑眸沉鬱,黯然如水。
想要吻,但是現下時機不對。
他不能嚇壞這個孩子。
將以濛抱到盥洗池臺上坐好。
祁邵珩去幫她換水,剛纔的水早已經涼透了,重新換了溫水。
“腳上有傷,別胡鬧,我幫你。”
幫她?
幫她洗澡?
“不需要。”臉色微白,她立刻否決。
一個女孩子赤身(裸)體給他看,她自然一點都受不了。即便他們之間多了那份可笑的婚姻協議,這不代表着她可以任憑對方爲所欲爲。
“不要?”他轉過身來,看着她笑問,“阿濛,害羞?”
以濛赫然,這個人總有能力把她的羞憤引出來,逼迫得無地自容。
祁邵珩也不靠近,他只是凝視着此時坐在盥洗池臺上的女孩兒,眼底生出一抹驚豔來。
微溼的黑髮散亂腰際,雙眸黑白分明地看着他,雖然裡面的神情多是戒備和惱意。
但是,她是看着他的。
她的眼裡有且只有一個祁邵珩。
這點,讓他很滿意。
她看他,他也看着她。
純白的棉質浴巾,正好自上而下包裹到女孩兒的小腿處,嚴嚴實實,不曾留出任何縫隙。
可正因爲包裹的嚴實,看不到,才更加引人遐想。
露在外的雪頸,淺色的脣,精緻的鎖骨,以及透着圓潤如珍珠的腳趾。
僅憑這些,足以勾起一個男人的旖.旎幻想。
人最直接的感官反應上都是感性神經先行一步到達大腦,在理智還沒有來臨前,祁邵珩可以直接想象到浴巾下少女曼妙的身體。
“阿濛,不想洗澡了?”他靠近了一步,她攥着浴巾的指骨更加緊繃。
“我不洗,只簡單擦拭一下。”
“好,我幫你。”
“不需要。”這次的拒絕更加堅持。
“怎麼又說這麼任性的話?”祁邵珩取了乾淨的毛巾泡進溫水裡浸着,“別說不要,你會要的。”
他忽然靠近,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眼看薄脣就要貼上她的。卻被她提前一步捂住了他的脣。
他們沒有吻住,因爲中間多了以濛的掌心。
祁邵珩也不惱,只是眉眼含笑地親吻着她的掌心,一下,一下,又一下。
掌心灼燙的厲害,以濛急忙抽回手,卻被他含.着手指輕咬了一下。
力度不重不輕,剛好咬在人的敏感度上。
不疼,癢,而且麻,還是酥麻。
如此高超的調.情手段,一個青.澀的小女孩兒怎受得住這些?
徹底的惱羞成怒,她咬着脣瞪他,“請你出去。”
“我出去了,阿濛怎麼下來,可是打算晚上就睡在這兒了?”
他在說玩笑話,以濛愕然,瞬間明白他爲什麼把她抱在這兒,盥洗池太高,她扭傷了腳根本下不去。
一進來就讓她坐在這兒,怕是爲現在就算計好了的。
這人,心思太深!
見她瞪着自己,祁邵珩又說,“不勉強,給阿濛兩個選擇,你是換好了睡衣讓我幫你?還是扯了浴巾,直接讓我幫你?”
“......”這有區別嗎?
最終,以濛讓祁邵珩背對着自己,換好了純白色的家居棉麻t恤和短褲,穿這些是爲了方便擦拭身體。
因爲傷了腳不能沾水,以濛只能簡單的擦拭身體,不想今天卻被他給撞見了。
不是沒有被異性擦拭過身體,但那個異性僅限於以濛的父親祁文彬,而且當時的她只有9歲。
高燒中的9歲的小女孩兒讓爸爸給擦拭身體都知道羞.澀了,更別說如今21歲的她,讓一個成年男性幫她擦拭身體。
尷尬,羞窘,戒備,甚至是難堪。
情緒諸多複雜,儘管她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可以濛心裡確實厭惡極了這種狀態。
一舉一動都被人算計好了拿捏在手裡,只能順從,不能反抗。
祁邵珩是個太過危險的劊子手。
他走得每一步都像是在棋盤上有意安排好的,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可最終總是會落入陷阱。
以濛背對着他坐着,溫熱的毛巾,先是從她背部的t恤鑽進去,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她的背脊,順着脊椎毛巾慢慢向上到她的肩膀,動作很輕,也很溫和,但一開始的溫和總是有目的的。似乎在等她適應自己的力度,以柔克僵,他在用這樣的溫和讓她放下僵硬地戒備。
當她順從,背脊不再那麼僵直,溫熱的毛巾從背後滑到了她的身前,彷彿是控制不住的順着她身上的敏感點按壓,從纖細的腰側,到柔軟的腹部,再向上撫過了她豐盈軟綿的......
霍得,以濛閉着的眼睛猛然睜開,在她猝不及防中攻其不備,這個男人果然不是善類。
‘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嗎?
果然,對他一秒鐘都不能放下戒備。
她咬脣,“可以了。”不讓他再繼續下去,壓抑的嗓音,她黑白分明的眸中已經立刻水光瀲灩。
“真的可以了?”他問,嗓音異常的溫柔,卻是帶笑的。
這笑裡,以濛聽到地滿是捉弄和諷刺。
“可....以了。”
見他還要動作,以濛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溫熱的毛巾下他的指已經握住了她胸前的豐盈。
即便隔着毛巾,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指按壓的力度。
火一樣的灼燙,似乎能焚蝕她的心臟。
心跳變得紊亂無比,推開他,以濛扯過浴巾將自己包裹住,排斥他的再度靠近。
見此,祁邵珩收回手,將她從盥洗臺上抱下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浴巾緊緊裹在身上,以濛的垂着眸,咬緊牙關不再看他一眼。
知道,她的惱意已經很深了。
蹲下身,祁邵珩放低姿態看着椅子上的女孩兒,叮囑,“阿濛,睡裙就在你手邊,換好了要踩在地毯上走出來才更容易站穩。”
起身,他邊關門邊自言自語,“地上這麼滑,可別再摔了。”
祁邵珩一出去,以濛咬着脣大肆喘息,被剛纔那麼挑.逗,她不可能沒反應,但就是因爲有反應,她才更覺得羞.恥。
想到那人剛纔清雋的雙眸,以濛怒意愈發的濃郁。
祁邵珩的淡然,將她的羞.恥反應襯托地更加明顯,就像是在告訴她,她勢必是要被他掌控股掌之間把玩的。
那人不是別人,他可是她的四叔。
四叔和侄女竟然———
荒唐!
‘被褻玩’三個字浮上心間,以濛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自從簽了那份協議起,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絕,更不能說不,只能這麼受着,想到這兒,以濛絕望地閉上了眼。
蜷縮在浴巾裡,緊緊地將自己包裹起來,遮了燈光,漆黑中,她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以濛換好睡衣從浴室出來,見臥室裡已經沒人,才鬆了一口氣。
臨近黃昏,臥室裡很暗,燈已經幫她打開了。
此時牀上,她原本放在行李箱裡的衣服已經全都整理出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擺成了兩摞。
行李箱、隨行包,挎包,依次放在角落裡,安放好。
看着眼前這一幕,以濛微怔。
由於在孤兒院長大,以濛從小就十分自立,衣服自己洗自己疊,即便疊的不是很好,也就那樣一直到8歲。
後來到了祁家,只有她父親才喜歡幫她做疊衣服這些繁瑣的小事。
如今,換了地點,幫她疊衣服的人也換了,她說不出內心此時的感覺。
相比轟轟烈烈的情愛癡.纏,繁瑣小事像是綿綿情話,最是動人。
哪一個女孩兒看到有肯幫她疊衣,收行李的男人都勢必會動心,可以濛看着這些她想到的是什麼呢?
她想到的是一個男人如何用盡一切手段將一個女孩兒誘拐入局,只爲她揹負的祁氏股份。
這溫情和她這個人沒關,若是有這股份的人是趙家小姐,或是張家小姐,以濛相信祁邵珩一樣可以做得來。
蔣曼就是個最好不過的例子,不是嗎?
再回宜莊別墅,此時以濛站在這兒特別想知道:一個利益薰心的男人爲了家族股份收購爭奪,到底可以做到什麼份兒上!
晚餐點,上來喊以濛下樓吃飯的是程姨。
知道她傷了腳,她扶着以濛下樓,邊走邊說,“先生晚上有事,出去了,吩咐過不用等他,讓您先吃。”
以濛點頭。
她現在正爲如何與祁邵珩相處發愁,不見面,不尷尬,最好不過。
吃過晚餐,程姨盛了一碗銀耳蓮子湯放在一樓露臺的那張桌子上。
以濛有晚餐後看書的習慣,程姨端去那兒,等下不燙了剛好方便她喝。
客廳內。
洗了手,從書架上隨手拿起那本她還沒看完的書,以濛翻了幾頁,坐在露臺的竹藤椅上。
桌上一碗銀耳蓮子湯放在那裡,她知道是程姨準備的,可剛端起來就被對面椅子上的一抹猩紅刺痛了眼。
“啪!”地一聲,手中的瓷碗落地,摔碎,四分五裂。
“小姐,這是怎麼了?”聽到響聲,程姨急忙從廚房裡跑到露臺上。
入目看到的是以濛突然煞白的臉,灑了一地的銀耳蓮子羹,以及一張豔紅色的婚禮宴會請帖。
祁邵珩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8點。
他一進門,程姨就說,“先生,小姐心情不大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因爲露臺上的那張婚宴請帖?”
程姨一愣,她沒想到祁先生竟然知道。
那張寧、安兩家聯姻,即寧之諾和安琳結婚的婚宴請帖是祁邵珩前幾天帶回來的,當時他囑咐程姨,要收好,不然小姐看了會不高興。
程姨早先是放了書房收好的,誰知今天卻莫名出現在了以濛常去的露臺上。
而且,還堂而皇之的擺在那兒,無非就是有心給以濛看的。
她聽家裡的傭人說,傍晚他們見是先生放在那兒的,程姨剛纔還不信,現下看見祁邵珩這般淡然的反應,怕真的是他有意放在那兒的。
擔心蘇小姐看見婚宴帖難過是他,現在故意讓蘇小姐看到婚宴貼的又是他。
程姨真是想感嘆了:他們家先生的心思,豈止是一個諱莫如深了得?
難猜,太難猜啊!
“阿濛,可是吃了晚飯的?”
見祁邵珩問話,程姨答道,“吃了的。只是,您親手煮的那碗銀耳蓮子羹被打翻了,反倒可惜。”
“無妨。”
飯後的湯食被打翻在他的意料中。
將那婚宴帖選擇放在露臺上而不是餐桌上,他就是怕阿濛見了,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既然有心想斷了她的念頭,且她一定會心情不好。
吃了飯,心情再不好,總歸比吃飯前心情就不好,好一些
生氣也要有力氣生才行。
祁邵珩又問,“晚上的銀耳蓮子羹,再盛一碗過來。”
程姨應,“好的先生,我這就去。”
算好了她第一碗羹湯定然吃不下,他傍晚有意多煮了一些,這時候讓她喝了,也好消消火氣。
那丫頭從下午到晚上,隱忍了大半天,怕是早該發作了。
端了那碗湯,祁邵珩上了三樓。
一邊上樓,他一邊尋思,一般人大怒或者生氣會如何呢?
大抵是摔東西,砸東西來出氣了。
可祁先生現在一點都不擔心以濛臥室裡他放置的那些成千上萬的擺件被毀,他擔心的是,若是阿濛生起氣來,摔東西時,劃到手?砸到腳可怎麼辦?
這麼想着,他上樓的速度是愈發的快了。
三樓以濛的臥室,門並沒有鎖,而且是大開着的。
祁邵珩站在門外,並沒有看到他路上想象到的那片狼藉慘狀。聽程姨說,女孩兒確實是心情不好,在生氣的。
可他在門外看着臥室裡,一切安好如初。
沒有歇斯底里的泄憤,也沒有哭鬧亦或是氣急敗壞的摔東西。
臥室內。
落地窗前,支起了一個木質畫架,以濛穿着純白色的棉麻睡裙,她正站在畫架前靜靜地在畫布上畫油畫。烏黑如緞長髮順滑地垂在腰際,左手拿着調色板,右手拿着油畫筆,時而低頭畫兩筆,時而後退看看畫面的大效果。
平靜,太過平靜了。
如此好的閒情雅緻,這哪裡像是一個正在生氣的人?
可祁邵珩站在門外看着室內的以濛,眉宇卻是深深地蹙了起來。
物極必反,太平靜,實則就是太不平靜。
看來,這次他家小姑娘生氣可非同一般了。
將手裡的銀耳蓮子羹放在一邊的桌上,祁邵珩走進臥室內站在以濛身後半天,她都不曾回頭瞧他一眼。
冷戰?
這是真的惱了!
可,靠近了看油畫布的畫面,祁邵珩這才明白,以濛哪裡是在畫油畫,要說用油畫來泄憤更爲恰當吧。
雪白的油畫布上,暗沉的色調,抽象暗黑的黃昏背景下,大片血紅色曼珠沙華妖嬈地綻放着,綺麗,神秘,帶着冥界的詭異之感。
曼珠沙華、曼陀羅華,佛經中描繪的地獄之花。本彼岸花又名“黃泉之花”、“死亡之花”。
大晚上畫這些花出來,這丫頭不是怨氣至深,還能是什麼?
血紅,靡紅,緋紅,褐紅,這些在油畫調色板上被調出來的各種暗.靡之色帶着消極的情緒,被以濛疊加在畫布上,似是鋪出了一條通往黃泉三途河的血紅地毯。
一個側鋒掃筆,甩出一片緋紅的花瓣,顏料未乾,遠遠看去如泣如血。
“阿濛。”他叫她。
她不應聲,臉上神色平平,放下油畫筆換了油畫刀,用油畫刀把顏色抹在畫面上讓筆觸變得剛硬,那靡紅的花愈發猙獰赫人。顏料抹了一層再抹一層,以濛像個固執的孩子一樣,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祁邵珩站在她身後,看着地毯上那一雙穿着湖藍色軟拖的玉足,蹙眉。
雙腳着地久了,又是右腳用力,畫這樣一幅畫出來絕對不是三五刻鐘的事兒,他怕她撐不住。
“濛濛,歇歇,別畫了。”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卻被她大肆甩開。他再去握,握是握住了,可握住的不是她的指,是她手中的油畫刀。
暗紅的油畫顏料帶着濃郁的松節油味道,有點嗆人,祁邵珩有潔癖,可他依舊那麼握着。
他固執,她也固執。
他不讓她畫,她像是沒聽到。也不管那人的指握在油畫刀的刀刃上,她就那麼繼續畫。
一筆,兩筆。
他沒鬆手。
用大力,甩大側鋒,三筆,四筆。
他還是不鬆。
油畫刀上的顏料越來越少,松節油味道漸淺,淡淡的血腥味道涌來。
兩人站在一起,從背後看似是親暱相擁,實則暗中賭氣。
最後,是以濛先停的手,不是因爲再繼續傷他不忍,而是她畫得時長太久脫了力氣。
見她向後仰倒,他急忙去接,攬了她入懷。
“累了吧,歇歇,歇歇,啊——”尾音放長,無限溫和,像極了幼年祁父哄她的語氣。
祁邵珩單手環抱着以濛,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口上,將她的整個臉都埋了起來,這樣,隱蔽的藏匿中,更能便於她釋放自己的情緒。
果然不到一會兒,祁邵珩感到胸口的薄衫上一層溼熱。
她靠在他懷裡沒有發出一聲聲響,但確實是在流着淚。
他任憑她身上沾染的油畫油彩沾染在自己身上,一身狼狽也沒關係,他現在只是摟着她,只想摟着她。
懷裡的人在顫抖,雙肩抖動地也越來越厲害。
氣得,也是壓抑的。
祁邵珩伸手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以濛窩在祁邵珩溫暖的懷裡,卻感覺不到絲毫庇佑的滋味。
今晚,她動怒,生氣,氣急了,不單單是因爲寧之諾和安琳的婚宴請帖。
他們要結婚,她一早知道的,再氣也不至於如此。
令她真正生氣的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計的無力之感,她什麼都被人控制了,連情緒也被別人拿捏着不屬於自己了。
以濛不計較,但並不代表她愚昧。婚宴請帖爲什麼哪兒都不出現,偏偏出現在只有她才喜歡去的露臺上呢?
爲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她簽下那荒唐的婚姻協議後就出現了呢?
明擺着,有人有意的,有人有意要觸她心傷,撕開她的傷口讓她絕望,從而狠狠地斷了她的念想。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此時溫柔地抱着她的祁邵珩。
被生生甩了一記耳光,再過來給她蜂蜜甜漿嘗,她嘗得出滋味嗎?
硬生生撕開了她的傷口,斷她的念想,爲什麼?
不過是祁邵珩在逼她接受自己,接受那荒唐的一紙婚約,並讓其儘快合法,好迅速掌控3%的祁氏股份。祁邵珩的手段多高明,即使不動聲色,也能讓人不得不低頭妥協。
紅着眼眶,以濛從他懷裡退出來,他很高,於是她不得不仰視。
看着祁邵珩,以濛說,“我答應,嫁。”語氣淺淡但眼神幽涼。
她說她嫁,嫁?嫁誰?
不願說出來,連我嫁你的‘你’都不願意說出來,因爲厭惡,因爲不屑。
咬牙切齒般單獨將‘嫁’這個字從齒縫裡逼出來,用了重音,就像是經受酷刑中時喉嚨裡嗚咽嘶吼。可見,她有多不甘願。
祁邵珩伸手,用沒有受傷的指覆在她的眼皮上,他說,“阿濛,別這樣看着我。”
他被她看着,像看陌生人一樣,像看路人一樣,似是再也入不了她眼。
那麼美麗的眸,怎麼能這樣看着他呢?祁邵珩想着,將手捂在她眼上更嚴實了。
大手覆蓋下,以濛眨了眨眼,睫毛掃過他的掌心的同時微微晃神,目的不是達到了嗎?他有什麼不舒心的?
後來,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祁邵珩叫傭人上來給她收拾了臥室,將地上灑的顏料擦乾淨了。
鋪好*,見她躺下,撫了撫她的黑髮,他才端着那碗涼透的蓮子羹出去。
到了廚房,他把那碗羹湯丟在一邊,差點打碎。
祁邵珩親手煮的,以濛不肯喝,他端起來嚐了一口,眉宇深蹙着說,“難喝,真難喝。”
是真難喝麼?
未必。只是心情極差,什麼都不好了。
三樓,臥室。
半晌後,程姨上來送了一杯熱牛奶,以濛本不想接的,可她看着程姨溫和的側臉,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以前,祁文彬總愛在她睡前端牛奶給她。
於是,她捧着杯子,喝完了。
程姨拿了空杯子,下樓,剛到客廳,就聽見一聲發問,“喝了嗎?”
負手長立在落地窗前的人,指尖點着煙,他身後是黑暗的夜,一片寂寥。
這樣的祁邵珩,傲然孤立,讓程姨心中一凜。
“牛奶,小姐剛喝下,喝完了的。”回過神,她低頭回應。
“加在牛奶裡的,味道去幹淨了?”
指尖的煙在菸灰缸裡按滅,未曾停歇,他又點了一支。
“去幹淨了,小姐沒有發現異樣。”
“量要少。”他仔細叮囑,深吸了一口手裡的煙,繼續說,“這幾天每晚都給她喝一杯吧。”
“知道了先生。”
程姨退下後,祁邵珩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抽菸抽到凌晨。他那隻垂在一旁的手上,自虎口到手腕延伸出一道紅褐色的傷口,在黑暗中略顯猙獰。
傷口未曾處理,粘染着血紅色的油畫顏料,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顏料。
這週末發生了太多事情,起起伏伏,每件事都不順利且難盡人意。
可時間一點點的在流逝,日子還是要繼續。
週一,以濛的扭傷雖然沒有痊癒,但已經好了太多。
自從那晚她和祁邵珩發生爭執,她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沒有再看到他。
這樣不見面,她實際上是安心的,本就不應該產生關係的人,因爲一紙利益婚書的捆綁就真的生活在一起?她適應不了。
她和他都需要獨處空間。
誠霖大學。
舞蹈課。
以濛扭傷了腳踝,跳不了這節課的現代舞,她坐在一旁,看無數班上的男孩子和女孩子跟着音樂節拍跳舞,彰顯着二十歲年紀該有的活力。
這幾天大家都很刻苦,說是研究生機會難得,最近,星際娛樂向外散了消息,說要培養新人,而新人主要從他們學校的表演系發掘。
誠霖大學表演系的研究生和別的專業不太一樣,他們是執伏在暗夜中的獸,只等一個機會的降臨便可以大放光彩。喧囂混雜的娛樂界,向來如此,萬千準備,只等機會一到,方可*成名。
可是,以濛明白有個人考表演系和這些人是不一樣。
很多年前,帶着省高考狀元光環進入a大的寧之諾,最終卻選擇了呆在表演系。寧家人,困惑,不滿。
可以濛明白,她和他從中學起就被不論話劇還是歌劇中的不同奇妙的角色所吸引,他們一起看影視片,一起讀劇本,表演就像是一顆神奇的種子,不知不覺中就發了芽,印刻在兩個人的心裡。
2008年,寧之諾18歲,因爲在a大元旦晚會上的突出表現被話劇界著名的霍導看中,於是,他出演了人生中第一部大型話劇。
翩翩少年,驚豔才絕,他是《半生緣》裡的沈世鈞。
寧之諾的第一部話劇出演很成功,話劇上映連演七天,從第一場的只有大多成年人,到最後的無數學生大批涌來,其中尤爲不乏女學生。
從英俊的外表到真正的演繹實力,由外入內,絲絲入扣,寧之諾的魅力以濛一直都懂。
最後一場演出,因爲寧之諾的特意安排,以濛坐在第一排,將近50多歲的霍導身邊。
話劇結束謝幕,粉絲瘋狂的上前送花的時候。
霍導看着鎂光燈下的英俊少年,說,“這個男孩子是天生的藝術家,他一定會紅。”
以濛站在臺下看他,他在臺上看她。四周喧囂的與他們無關,兩個人都在笑。
那晚的慶功宴上,有個女孩兒一直盯着以濛看。
以濛想了想,記起了這個漂亮的女孩兒是話劇《半生緣》裡和寧之諾搭戲的女主角‘顧曼楨’飾演者吳娩。
“您是寧之諾的......女朋友?遲疑了一下,女孩子還是問了出來。
“嗯。”捧着一杯茉莉花茶,她點頭。
“那您的名字裡是不是除開姓氏,被喚作以濛?”
“是。”
吳娩笑了,說,“那就對了。”
對什麼了?以濛不明白。
“你家寧之諾每次對臺詞,可都用了你的名字在對呢。”吳娩掩脣,嬌笑着解釋,“每次和他私底下對詞,他都不用女主角的名字的,像是臺詞中的‘曼楨,想你。’‘曼楨,總是不自覺地被你吸引......’他總是用你的名字替女主的名字。說是,不這樣,找不到真實感受。”
被戲謔了,17歲的以濛赫然,白.皙的頰有些粉潤。
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雪。
寧之諾牽着以濛的手,跟吳娩揮手告別。
吳娩隔了鵝毛大雪,撐着一把傘看他們,也揮手。
她說,“寧之諾,下個月我們還要巡迴演出,到時候可別唸錯了女主角的名字。”
風中傳來少女嬉笑的銀鈴聲。
以濛窘迫,寧之諾但笑不語,低着頭地給她帶絨線手套。
青.澀的少年少女,青.澀美好的心事,美妙到無以言表。
兩個人手牽手回家,皆不說話。
直到到了祁家老宅。
她說,“再見。”
剛要走,被扣住了手腕,灰色的手套摘下來,露出少年修長的指。
“晚安。”他說,於此同時放入她手中一枚精緻的楓葉書籤。
窗外在下雪,以濛打開窗戶,接了雪花在掌心,涼涼的純潔無暇的雪,就像是她17歲的愛情。
那晚,以濛坐在書桌前,將手中的書籤放在桌面上。
燈光下,映襯着紅色的絲線,少年剛勁瀟灑的字跡盡顯。
——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要知道,總是有這麼一個人的。
這是話劇《半生緣》裡顧曼楨對沈世鈞表白的臺詞,寧之諾送給了她,並在書籤的背面附贈了一句。
——戲裡戲外,你是我永遠的顧曼楨。(諾)
半生緣,半生緣。
果然,只有半生的牽扯。
現如今,誰不是各走各的互相安好?
坐在教室裡,透過窗戶看着鄰班,上表演課的學生中唯獨缺少寧之諾,以濛恍然回神,他應該在英國了吧。
他的婚禮在即,而她和祁邵珩簽署了荒唐的《婚姻協議》。
此時的以濛和寧之諾,就像話劇裡,顧曼楨對沈世鈞說得,“回不去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就該拋開。
以濛努力讓自己想得很簡單,可現實卻真的一點都不簡單。
7天后。
英國庫姆堡小鎮,小莊園。
安琳纔來這裡沒幾天,她是陪着寧之諾來這裡的,只爲了避開國內的寧家和安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安琳也有難言之隱,她幫寧之諾守着一個秘密,一個不可多說的秘密。
爲什麼幫他?
因爲她喜歡他。就這麼簡單。
雖然有點傻,可是,看着莊園裡寧之諾曾經親手種下的大片大片桔梗花,她又覺得哪個人不傻呢?
心裡一頓一頓的痛,爲了自己,也爲了寧之諾。
微風吹過花田,藍紫色的花翩然起舞,但是安林看來實在礙眼,越看越覺得內心嫉妒。
她守着他的人,可他的心永遠未曾離開過那個人。
昨晚,路過寧之諾的書房,安琳隔着模糊的玻璃看他握着鋼筆在寫信。
寫信,淡藍色的墨水書寫在潔白的紙面上,多麼浪漫的古典情懷,尤其是在通訊技術發達的今天,寫信不免效率太低。
可在安林看來,寧之諾不是在寫信,更像是在寫情書,寫家書。
時而含笑,時而蹙眉,寫得那麼投入。
然而,他寫得信並沒有向外寄出去過一封。
莊園外。
安琳從年輕的快遞員手裡簽收了一份來自國內的快件。
陌生的快件沒有寄件人的名稱,只有收件人的具體地址,也就是這處莊園的地址。
快件不小,也不知裝了什麼東西,外箱子有半米左右,她抱着它上樓,不知爲什麼心裡總是很不踏實。
到了臥室,她拿了手工刀將封閉的膠帶劃開,打開箱子,撲面而來的松節油味道彷彿在告訴她裡面是——一幅畫。
而且是油畫,因爲揹着放在箱子裡她看不到畫面但看到了油畫框的木架。
是誰要送她油畫呢?
難道是國內送來的她和之諾的新婚賀禮?
可她和寧之諾只是......
拆了箱子,費了半天勁,把那幅畫翻了過來,油畫布上畫面盡顯。
“啊!”
隨着一聲安琳的尖叫‘哐當!’一聲油畫框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還有更新啊,首訂啊親們,首訂很重要噠.....還有,後面的吻戲不曉得會不會被屏蔽,切記:泥萌一定要早早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