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會兒到了警局,下車後,於灝看到剛纔在車上還如同小女孩一樣的太太,現在站在上司身邊,神色沉穩淡漠,鎮定地讓人詫異。
也對,怕是隻有上司,才能讓太太露出那樣孩子氣的神情。而現在只是蘇小姐永遠淡靜的蘇以濛。
以濛和葛女士見面,現在作爲犯罪刑犯的葛婉怡能見的人數有限,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和她通話,所以祁邵珩留在外面,鬆開握着他妻子的手,祁邵珩說,“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嗯。”以濛點點頭,直接跟在趙警官身後向前走。
沒走幾步,以濛就回頭看看,在看到身後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的祁邵珩以後,眉宇間的不安定就消散了很多。
——
以濛從未想過再次和自己的母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裡,才短短的數日,卻已經發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變化。
因爲案情暫時沒有完全審判下來,葛女士會從女子監獄被帶回到警局在做調查,她想過總有一天要面對自己的女兒,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她的孩子就趕了過來。
暫且將恩怨情仇放置到一邊葛女士沒有對阿濛提及,倒是看着阿濛高高隆起的七個月多的肚子,神情裡滿是擔憂,“還好麼?”
這句原本是以濛該問葛女士的話,倒是被他母親如此坦然地問了出來。
“還好。”以濛迴應她母親這兩個字的時候,倒是顯得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相較於其他犯人入獄後心情沉悶,顯得憔悴,葛女士卻不是如此,即便穿着落魄的條紋囚衣,她神情淡然,倒不像是真的被關押,犯了刑法甚至可能會判死刑的犯人。
“阿濛抱歉,你生產那一天媽怕是陪不了你了,讓邵珩好好照看着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葛女士看着以濛,不知道爲什麼,以濛現在看自己的母親相對於之前,她像是毫無負擔的解脫。
“爲什麼?”她問,嗓音很淺淡。
“孩子,別問爲什麼,很多事情,走到這一步就只能這麼做了,我是一早就想寧淵死的,現在殺了他倒是讓我覺得輕鬆了很多。
上一代的恩怨以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葛女士對寧淵不可能沒有恨意,只是過了這麼久,她若是想殺寧淵,早就會動手的,會等到現在一定有原因。
“您不是這麼衝動的人。”以濛說,“還有,寧淵還沒有死,聽趙警官說他現在在重症加護病房……”
“怎麼可能,明明我的那一刀捅在他的胸口上,那麼深,怎麼可能沒有死。”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讓原本鎮定的葛婉怡神色變得恨意十足的咬牙切齒。
“阿濛。”葛婉怡神色大變,看着以濛她說道,“那個惡人,他不僅毀了我,也毀了我的兒子,毀了你哥哥。”
“什麼?您的意思是——?”聽到葛婉怡的話,以濛也完全沒有辦法震驚了,即便起初知道寧淵和葛婉怡的爭執多多少少真的和之諾有所關聯,但是之諾的死,是以濛永遠的痛處。
“阿濛,之諾是寧淵害死的。”
以濛咬脣,嘴脣變得蒼白無比。
“那,之諾身上的那些傷口,那些被切開的……”完全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葛婉怡絕望地閉了閉眼,憤恨地說道,“你們兄妹雙生的腎臟病是遺傳疾病,寧淵也有,他想要之諾的腎,卻沒有想到完全不能用,而別的器官,也都是他做的。”
寧淵的身體近些年也不是很好,器官移植是最好的治療方法,可葛婉怡完全沒有想到寧淵會對之諾出手,所以在上個月在以濛和祁邵珩到c市的時候,寧淵約見過她,兩個人見了一面,醉酒之際他爲了威脅她倒是什麼話都說了出來,包括當初之諾慘死的真相。
十一月下旬。
葛婉怡離開阿濛和祁邵珩後,獨自一人回到了a市,她撥了一通電話給寧淵,說,“自己同意和他合作,只是必須要親自見上一面來談談條件。”
寧淵答應了,葛女士見寧淵一切早就想好了,她一個女人雖然真的動不了一個男人,但是現在的寧淵疾病纏身,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就能得手。
整整一週的心緒不寧,在見到寧淵以後,葛婉怡說,“你這輩子對我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我這次見你,你倒是就這麼來了,不怕是鴻門宴嗎?”
相比年少時期*花花公子的俊朗模樣,寧淵倒是因爲疾病纏身而老的很快,他看着眼前的葛婉怡說,“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大抵我這輩子就被你真的迷住過。”
“別說這樣的話,看見你的每分每秒都讓我覺得格外噁心。”
寧淵嗆咳了幾聲,惡狠狠地說道,“霍啓維有什麼好,你就那麼喜歡他?”年少時期總是偏執又輕狂,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有出生在這樣的世家環境裡,寧淵對葛婉怡用了最極端的手段,折磨她,挖苦她,讓她生不如死,可就在那日子都過不下去的時候,她倒是倔強要強的厲害,寧可真的拒絕了霍啓維,自己走投無路到不得已到酒吧去賣唱,也沒有真的向他低過頭。
看着她受苦受罪,寧淵其實一直都知道,被家裡人慣壞了的男人,身邊各種女人不斷,更不懂得如何去對待自己喜歡的人,他想着讓她吃夠了苦頭總有一天會跪在地上求他。
可是,沒有,完全沒有。
至於後來,他倒是意外這樣倔強的女人肯給他生了孩子,但是該死的是她剩下了他們的兒子卻就那麼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二十多歲的寧淵想,他是寧少,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待過他,而這個女人這麼對他,不過是沒有受夠教訓,他以爲她會回來,可是沒有,認回了寧之諾,她也沒有再回來。
世家的教育,父親從小就將他當做利益交換的籌碼和工具,所以他不懂得如何做一個孩子的父親,寧之諾是他的兒子,對他他卻只有恨,是對葛婉怡的恨,所以寧淵從未真的覺得寧之諾是自己的孩子,也許對他來說,孩子也不過是到最後自己手中的工具和籌碼。
再後來,寧之諾和安琳結婚,出了他的視線,父子情寡淡沒有愛,只有恨,眼不見心不煩的,隨着年紀增長對葛婉怡他在漸漸遺忘,可後來,這個女人再次出現在a市,她那麼年輕,依舊身材飛揚,即便是惡言纏身卻依舊過得那麼好,而他卻偏偏疾病交加,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內心的極度不平衡感一直在作祟,他想拉她下地獄,卻沒有想到又牽扯出了一個他從來都不知道的女兒,祁家的養女蘇以濛。
那時候,寧淵無疑覺得自己是失敗的,他這一身這麼如此結束,他不甘心。
那天,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寧淵說,“葛婉怡,你以爲我會就這麼快的死了,好讓你和霍啓維就那麼在一起,想都別想,祁文虹那個女人足夠愚蠢被自己的丈夫弄進監獄裡,我不會和她一樣,就那麼任人宰割,我要活着,不論如何都要活着。”
“所以,你就對阿諾做了那樣的事情?”話題完全打開,沒有誰真的再繼續需要僞裝,虛假的假面撕破後,他們之間對峙殺氣騰騰。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葛婉怡,那個時候之諾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用他的器官來維持我的生命,有什麼不好呢?這也算是他盡了孝心。”
“卑鄙,無恥!”
他怎麼有臉說得出這樣的話,虎毒不食子,可寧淵已經魔怔到連自己兒子都要加害。
這麼多年來,葛婉怡的憤恨,內心積壓的所有恨意都在這一時刻完全爆發了出來,她死死地瞪着寧淵,眼神中像是帶着血薔薇的刺,每一根刺都想要扎進寧淵的血肉裡。
“你如何對待我,我已經不想再和你計較,可是你害了我兒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寧淵看着已經站起身,到他身旁的女人。
一臉漫不經心的笑,“葛婉怡,我以爲你已經學聰明瞭,沒想到還是那麼愚蠢,不會放過我,二十多年前你做不到,你現在依舊做不到,何必睜眼說這些瞎話來唬人,你——嗯——”
胸口的刺痛感讓寧淵瞬間回過神來,痛苦地輕吟了一聲,不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敢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將餐刀刺進了他的胸口裡,鮮血的血腥味道在蔓延,寧淵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身體失力地倒在血泊裡。
“你——瘋了!”
是她瘋了,那一刻葛婉怡握着刀,倒是沒有覺得慌亂,反而手指用力更深地刺入了他的體內。
“你害死了阿諾,就得死,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