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濛發了汗,現在也算是有點精神了,清醒過來後,這纔看到阮舒文正拿着溫熱的毛巾卷着袖子幫她擦拭着汗水。見她睜開眼,阮舒文淺笑,“阿濛,想吃點什麼,好些了沒有?”
溫暖的聲線,是以濛從未感受過的近似母親的溫柔。
說着放下手中的毛巾,阮舒文的手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傻孩子,難受了也不知道說。有胃口嗎?舅母給你煮一碗清淡的陽春麪好不好?還是想要吃清淡一點的粥?”
“不用了,我不餓。”嗓音艱.澀,阮舒文倒了一杯溫水給她,“現在都十點多了,晚飯沒吃,燒了這麼久怎麼可能不餓。你等着,我到北苑廚房去,去去就來。”
“我……”
“乖乖躺着,舅母的廚藝好的很。”
不想要這麼晚了還要麻煩長輩,但是阮舒文執意如此,以濛也沒有辦法。
看着這個溫婉的女人在室內暖色燈光的照射下,連背影都顯得暖到了極致。以濛看着阮舒文的背影,手裡握着她出去前倒給她的一本溫水,暖意透過掌心傳遞到身體的四肢百骸,眼睛有些溼熱。
沒有絲毫的芥蒂,也沒有馮家高高在上的女主人的疏離,今晚只是發燒,阮舒文讓以濛第一次感覺到了來自女性長輩的呵護。
蘇佳慧對她來說只是蘇夫人,那是個從幼年起就不讓她再叫母親的女人,欲將她作爲手中的一個利用籌碼在養着,不存在絲毫的情分之說;
至於她的生母葛婉怡,也許她是真的有心維繫她們之間的母女關係,但是那個聰明極致的女人和她一樣似乎習慣了揣測人心,總想要用捷徑來獲取這份感情,但是她忘了,感情是沒有捷徑的。
葛婉怡和她見面,每次都約在最好的咖啡廳,最好的餐廳,餐點奢侈,昂貴到極致,卻沒有剛纔只提了提,就真的親手去廚房幫她下一碗麪的阮舒文來得真心實意。
祁邵珩簡單吃過晚飯,進了臥室見他妻子已經醒了,伏坐着背靠在牀上,手裡抱着他的枕頭在出神。
“想什麼呢?”坐在牀畔上,祁邵珩將她身上的被子又拉高了一點。
“熱。”
“熱也不行。”剛出了汗,可不能再讓她着涼。
“祁邵珩。”
“嗯。”
“你現在肯和我說話了?”她斜睨着他,用手裡的軟枕去砸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相比現在的神情,剛纔的祁邵珩一臉嚴肅才讓以濛覺得他是真的生氣了,這麼久都沒有見過他情緒這麼大,擺着陰鬱暗沉的臉色給她看。
她心塞了很久,都沒有和他計較那些煩心的洪佳人和他的照片,他倒是對她有情緒了。越想越覺得憤懣,不解氣,又拿着軟枕砸了他一下。燒退了,也有了精神,思緒明白後,想到了所有事情。
“阿濛。”伸手捏了捏他妻子的臉頰,看到她彆扭的臉色,祁邵珩更想逗她。“不理你,你就這麼生氣。”
以濛不說話,也不和現在情緒已經好轉如初的人搭腔。
祁邵珩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妻子記仇的很,剛纔因爲看她燒的厲害,他着急,心裡有火氣壓着,顧不上說話。
生病的人沒有多大力氣,軟枕砸在肩頭,這樣的攻擊‘報復’對於他來說更像是隔靴搔癢的戲謔。
“有精神說這樣的話,看來好了很多。”伸手再去探她的額頭,卻被以濛躲開。
這是,不給碰了?就說她記仇。
可是,不給碰就不碰嗎?顯然不可能。
伸手箍在她的肩膀下,溫柔而強勢地讓她靠在背後的軟枕上,手臂被桎梏,手裡的他的枕頭掉落在地毯上。
雖然燒已經退了,現在的她和他相比,力氣上的懸殊依舊是判若雲泥。
掙脫不開這樣看似溫柔實則強勢的桎梏,她瞪眼看着他。
一張俊臉不斷靠近,深邃暗沉的眸,凝視着她,無限制的靠近。
這樣被人凝視着的焦灼的過程,磨人,格外磨人。靠近,再靠近,受不了這樣的近距離‘折磨’,以濛杏眸圓睜,“祁邵珩——”
“啵!”落在她臉頰上響亮的親吻聲,在安靜的臥室裡傳入耳中格外清晰。
瞬間窘愕,以濛羞窘異常,她伸手覆在她的左臉上瞪着他,“你——”
“啵!”又是一記親吻落在她的右臉上。
躲不開了,原本病態蒼白的臉,瞬間變得滾燙灼燒了起來。羞澀的紅暈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
最後一記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處,吻落下,他嗓音黯啞着對她說,“不給碰可不行。”
“……”
見以濛瞪着他,他靠近問她,“小囡,還想要?那再一次?”十分紳士地商量的語氣,卻讓羞澀到一定程度的以濛幾欲惱羞成怒。
“不要。”不想理現在將她困在牀上耍流.氓的人,用力推開他,背對着他躺下。
卻沒有想到她剛躺下就聽到前廳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祁邵珩撫了撫他妻子的長髮,自然而然地出去。
以濛在臥室裡聽到他和阮舒文在前廳的對話。“邵珩,將這碗麪讓以濛吃了好好休息,我就不再進去了。”
“麻煩您了。”
“不麻煩,你們也早點休息。”而後,是阮舒文出去的聲音,以濛躺在被子裡,心想自己還是不要見人了,看樣子阮舒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了,也不知道她和祁邵很說的話她聽到了多少。
“阿濛,不要吃麪嗎?舅母親手給你煮的。”
沒有人迴應祁邵珩,沉默,久久地沉默。
他走過去將手裡的托盤放到一邊,而後坐在她背後,“真的不吃?難得她親自下廚親自送過來。”
“不吃。”窘迫的悶哼聲。
而後,她沒有意外地聽到背後傳來屬於祁邵珩的低笑聲。
手指緊緊地攥緊被子,以濛無奈和窘迫的情緒達到了極致。笑笑笑,他現在還有臉笑?阮舒文不知道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臉都快被他丟光了。
祁邵珩自然之道他妻子在糾結什麼,只是越是明白,越覺得有趣的很。
被人拉起來吃麪,以濛看祁邵珩高興心情愉悅至極,她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畢竟,明天還要見人呢。她這麼想。
現在,以濛覺得自己比下午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還要心塞。
“起來吃飯,我餵你。”
“不用,我自己有手,謝謝。”沒好氣的嗓音,讓祁邵珩最近積壓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
大多數人都覺得他妻子不好相處,性情極其的冷漠,但是在祁邵珩看來,可愛到了極致。
——
一晚生病的病人吃得清湯麪,很清淡,卻很香,讓一直不太有胃口的人,今天變得很有食慾。
阮舒文的廚藝真的很好,以濛一邊用勺子喝湯,一邊想依着長輩對晚輩的簡單關懷,像是幫她擦拭發熱汗水和煮清湯陽春麪的事情,阮舒文完全可以由着女傭來代勞,沒有必要親力親爲。
但是,她做了,這麼的稀鬆平常,自然而然。
還是這樣的晚上,說內心沒有起伏是不可能的。
一晚深夜阮舒文親手煮的陽春麪,填補了以濛心中這麼多年來涉及‘母親’關懷的空白。
感情不是買賣,更不是籌碼,將心比心,她辨別地出誰是真的待她好。
“在想什麼?”祁邵珩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拉着她讓她到浴室去刷牙。
“祁邵珩,不用爲難,其實在馮家挺好的。”這是發自內心的話,她知道他不想讓她留在這兒,所以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是還可以。”
想到今晚阮舒文對阿濛的照顧,祁邵珩半晌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晚上,知道她其實還是在低燒,又餵了她一次退燒藥,祁邵珩將她抱上牀去睡覺。
給她蓋好了被子,知道也許是藥效裡有睡眠的成分,她喝了就很容易睏倦,以濛昏昏沉沉的幾欲入眠,祁邵珩等着看她剛剛纔用於測體溫的溫度計,還沒有到時間,他在一邊等着,在她入睡前放了首方便入眠的曲子給她聽。
溫度計的測量時間還沒有到,以濛已經睏倦地閉上了眼睛。
入夜,晚上22點50分,將近23點,窗外有夏夜的風將百葉窗吹得響動的聲音,祁邵珩只注意着給以濛看溫度計的時間,卻聽到門外有敲門的聲音。
這麼晚了,他大致可以猜到可能是家裡過來收拾餐碟的傭人,怕吵醒了剛剛入睡的以濛,祁邵珩起來立刻去開門。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間站在門外的不是他猜測的家裡的傭人。
月色皎潔,傾瀉在女子的溫和的臉上。
“你來,做什麼?”不溫不火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卻讓洪佳人一時語塞。
臥室內,早在祁邵珩一離開牀上的人因爲敲門聲已經睜開了眼。門開着,室內室外的說話聲,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