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着話,不覺已經走到側門的門口。
寶生對看門的招呼道:“大叔,這位是劉管事要我帶進去的,您這裡記着些。我這就帶他進去了。”也沒看到那看門的對二黑扛着的糖葫蘆露出詫異的表情,直接拉二黑進門。
二黑剛剛聽了寶生要帶他去找劉管事的麻煩,再被寶生拉着進門,立時沒出息的拽着寶生的胳膊,腳底搓着地,不肯往門裡面走,嘴裡還說着:“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找劉管事做什麼,我不去。”
寶生硬拉着他往裡走,小聲說:“趕緊進來,在門口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讓管家知道了,得打我板子。快進來,進來我跟你說。”
二黑只得磨磨蹭蹭的跟着他進門。
從側門進來看見齊府的光景,就不像後院那個偏僻的小門裡了。
進門放眼開闊,遠遠的正門處,那高闊的門楣,即使在院裡看,也是漆色鮮豔,雕畫耀目。
門內的照壁厚重莊嚴,雕飾簡單,上面隱約可見照壁上一排排的字跡。
二黑心想,照壁上的字跡估計什麼家訓之類的吧,大戶人家愛弄這些。又尋思:他家人從小到大,天天看家訓,不會麻木嗎?又想:也許從小看到大,照壁上的內容會深入每個人的骨髓也說不定。
來不及細看周圍環曲的迴廊小徑、樹木掩映下的精美房屋院落,二黑被寶生拉着避開人,往僻靜裡走。
寶生邊走邊說着:“先別急着看那些,你先聽我說。”
寶生整肅了一下情緒,一臉正色的對二黑說道:“剛纔是咱哥倆玩笑,現在和你說正經事。年前,你實在是幫了我們府上的大忙。我們三爺說了,二黑你雖然人小,但是高義急智,要當面向你道謝。這兩天,我一直在側門的門房等你,等到今天才聽見你的叫賣聲。”
二黑皺着臉,爲難道:“不用了吧,我又沒怎麼樣,不過跑跑腿,哪裡用你家三爺道謝?三爺身份高貴,我要是見了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說什麼,我還是回去吧。”說着,扭頭要走。
寶生拉住他,笑他:“什麼老人家,我家三爺年輕的很。你不用緊張,你幫了我們府上的大忙,當然要謝你。三爺可是我們府上正經的管事主子,三爺要見你,你怎能不去?三爺可不是隨便哪個人想先就見的,這是你的造化。”
二黑說:“就因爲齊三爺是齊府的正經管事主子,我才緊張嘛。其實,這個事情和你家齊三爺沒什麼關係,我當時就是看齊府不太對勁,怕你和劉管事跟着有麻煩,這纔去問問。你們沒事就好,有你謝我就行了,我不進去了。我還要賣糖葫蘆呢,你看,還剩了好多。”
原本二黑也希望能讓齊府的人心存感激,可真到了跟前,二黑髮憷了。
寶生這纔想起他還扛着糖葫蘆,忙一把搶下:“光顧着說話,纔看見你還扛着這個。這怎麼行?扛着這個進府,人家還以爲我們府上今天午飯吃糖葫蘆呢。”
二黑擡眼看去,果然見三三兩兩路過的僕從們,看向他們這個方向的眼神奇怪,奇怪的眼風瞄的就是糖葫蘆,有的還遠遠的指指點點。
二黑忽然覺得有些臉紅,這麼體面的華貴府邸裡面,突然出現了一個插滿糖葫蘆的草柱,很不搭調。
寶生舉着草柱,顛顛的沿着來路,回到側門門房,把糖葫蘆交給側門的門房,拜託道:“大叔,麻煩你,這個先放您這裡。一會兒我們出去的時候再來取。”
看門的大叔呵呵地笑:“我說嘛,怎麼舉着這麼多的糖葫蘆就進來了。”
寶生賠笑:“您還笑話我,我這不是沒注意嗎。”
放下糖葫蘆,寶生重又拽着二黑走進去,說:“好了咱們就去見見三爺,我們三爺人很好的,很和氣。”
二黑是真憷:“你說人家那麼高的身份,我不過是個走街串巷賣糖葫蘆的,也不過傳了個話,怎麼當得起齊三爺的謝。”
齊府的三爺是齊大老爺的第二個兒子,府裡排行第三,齊府年輕一輩最出色的的一個。現如今齊府的事情大多是齊三爺掌管。
讓掌管齊府的齊三爺謝自己?二黑光是想想,腿肚子就有些轉筋
“身份高才更要見,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寶生打量着他,接着說:“平時見你也能說會道的,沒發現這麼膽小啊。”
二黑解釋:“我這不是膽小,是我自己沒做什麼事情,卻接受那麼大人物的謝意,覺得受之有愧。”
寶生:“不怕,不怕。你要是知道當時的情形,就不會這麼想了。”
隨後,壓低聲音接着說:“當時,偌大個齊府,就是想飛出個鳥,都得一層層報上去,最後要人家劉大管事看過了,點頭了,這隻鳥才能飛出去。除了二老爺的人,我們這些人在府裡,互相見面打個招呼,都要偷偷摸摸的,讓人看見就是一頓臭罵,再不然,挨頓打也不新鮮。就那個小字條,也是費了多少周折,纔到了我手裡。”說到這裡,如釋重負:“還好,你小子夠機靈,一上來就說找我送豆苗。他們怕外面知道府裡不太平,才把我喊出來,應付一下場面。”
寶生笑眯眯的重重拍了拍二黑:“好幾個人又是搜身、又是嚇唬,還能裝的像個孫子似的,你小子怎麼就那麼機靈呢。我站那裡看着,心裡佩服的要命。”
想到當時的情形,二黑額頭冒汗,忙打斷他:“行了,行了,你還好意思說?當我沒看見,你哪裡是佩服我,只怕是憋笑憋得快背過氣了吧?要不是你們府上那幾個人橫叨叨的,又看的緊,我早上去踹你兩腳了。”
寶生嘿嘿的笑:“只踹兩腳,應該,應該。”
二黑想起他剛剛吹的牛:“你才說,你不看小門了?是調到緊處做大用?出息了?”
說道這個,寶生立馬眉飛色舞,興奮的壓低聲音說道:“這個事情後,三爺說我是個能辦事的。我現在跟着三爺做事,雖然是外院聽傳,但那也是三爺跟前的人。我寶生,再不是那些一劃拉一大把的,連叫什麼都可以不用知道的小子了。剛纔那看門的大叔,我以前哪裡敢這麼大咧咧的隨便進出,人家大叔只用一眼就能把我瞪回去。”
二黑替他高興:“不錯啊。”
寶生笑着說:“還是託兄弟你的福,要不是你把信捎出去,人家三爺認得我是誰?哪會說我能辦事。”
二黑推辭:“別這麼說,你不是一樣機靈,不然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紙條塞到我手裡。何況,我當時往府裡送豆苗,人生地不熟,你總那麼關照我。我不過幫着你捎了個信,還是和你相熟。想我剛開始送豆苗的時候,你都不認識我。”
寶生涎着臉,湊近他說道:“所以說,咱兄弟同心嘛。你剛纔還說我說的不對,太傷哥哥心。”
二黑很嫌棄的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