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蠢貨,居然還提姚侍郎!十一歲的男孩子,年紀也不算小了,連自己的分辨能力也沒有,除了他那個愚蠢的母親嘴上說說,那什麼時候見姚家真心對過他們母子!
張謙冷笑道:“你母親沒告訴過你,沒嫁給我之前,她在姚傢什麼也不是嗎?想來你母親沒對你說過,她其實算不上什麼大家閨秀,只是託生在那個七品小官之家,被正室夫人丟在角落裡長大的,日子過的甚至連家裡的奴婢都不如。在她父親決定要把她嫁給我之前,她甚至都不怎麼能見到外人。她現在有的禮儀,和那不能提的學識,都是出嫁前的一年時間裡,硬生生的學來的。你的那個侍郎外公,若是沒有好處,怎麼會給你們母子做主?”
張承志也急了,駁斥道:“你胡說,我母親堂堂侍郎家的女兒,下嫁給父親,可是父親卻不知道珍惜,肆意詆譭我母親。”
張謙緩緩說道:“讀書人家裡的女兒,都是懂得書法、典籍、女紅這些的。您可曾見過你母親寫過一個字?反正你也要離家了,你可以讓你母親給你寫點什麼,你在外面孤寂的時候看看,時常看看,也能當個慰藉。”
姚氏要強,這麼多年一直暗暗用功,想要學得像個有功底大家閨秀。可是因爲家務事多,又要照顧孩子,還要揹着人,效果不是很明顯。
這時,聞訊而來的廉伯進了書房,皺眉說道:“你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張承志終於找到個發泄的出口,張口罵道:“我們父子說話,你不過是個賤奴,插什麼嘴?”
張謙立時怒了,猛然站起,擡巴掌就向張承志甩過去。卻被廉伯擋住了。
廉伯目光銳利、冰冷,盯着張承志說道:“你是謙哥兒的骨血,老頭子想着,雖然你比不上你父親,至少也不會差很多,誰知道你竟然是這個樣子。回去收拾行裝吧。”
張謙怒一腳踹過去,喝道:“還不快滾!”
看着張承志哭着離開,廉伯責備的看着張謙,“不是給你說,先不要和他說冬兒的事情嗎?等他接觸了外面是人和事情,有分辨能力的時候再說開嗎?”
張謙暴躁的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怒道:“他能學來分辨能力嗎?他就是個和他娘一樣的蠢貨。不經事的時候還好,一旦遇到事情,馬上原形畢露,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們有多愚蠢、多沒腦子。”
廉伯也沉默不語。剛纔他照常來到書房的時候,書房伺候的小廝告訴他,六爺和大公子在裡面說話,不讓人進去打擾。
他本想進來阻止,可是思量了一下,本來大公子和他就不親近,若是讓大公子覺得,他倚老賣老的參與他們父子的事情就不好了。
廉伯顯得還挺好,沒準這次他們父子能說開,若是說開了,張謙往後就省心多了。誰知道轉了一圈回來,張謙就把那過分的話說了出來。
他要是早早進來,讓大公子離開就好了。之後,張謙可以婉轉的找藉口,送他去京城裡能夠寄住的書苑讀書,沒有很多時間和姚氏在一切,再經見的多些,總能有些改變。現在可好,在張承志心裡,一定以爲張謙嫌棄姚氏的庶女身份,看不起姚氏。而絕不會相信,張謙以爲姚氏在姚府的境遇,讓姚氏成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所以一直很尊重姚氏這個正妻。
張謙卻還在暴怒中,手指着門外,“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腦子的兒子,就是多少有點見識的女子,也不會這麼看事情。”
……
這個時候,冬兒在她的錦繡院才睡醒,根本不知道外院父子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原本她還可以繼續不知道,置身事外。
可是,廉伯勸過張謙之後,就在二門處求見楊姨奶奶。進來坐到下手的椅子上,把早間張謙父子兩個的爭吵,詳詳細細和她說了一遍,連細節也不放過。
然後就向她討主意。
冬兒把身體撤得老遠,大睜着眼睛說道:“我哪有什麼好辦法?我們那裡有句俗話,叫做三歲看大,七歲到老。大公子已經是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就算經歷生死,也不見得有體悟、會改變。您倒是好輕巧,問我怎麼辦。我又不是神仙,能讓他重新投胎一次。”
廉伯皺眉道:“說的什麼話?這麼難聽。六爺身邊的事情處理不好,他的日子能過好嗎?他不痛快,你能高興的了?”
冬兒攤手道:“我也想他的兒子有出息、識大體,可是人的想法是最難左右的。”冬兒停了停,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覺得吧,什麼樣的人也要活一輩子的,只要他沒壞心眼就好。至於大公子他怎麼想問題,怎麼看待人生,就算六爺在他小時候就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也不見得能教出一個他希望的兒子。”
廉伯見冬兒一點兒不打算攬事,愁眉不展的嘮叨:“這可怎麼辦?說到底,這孩子也是六爺的孩子,怎麼就是這麼個性子呢?一點眼光和魄力都沒有,眼界如此狹小,想法如此偏頗。”廉伯怎麼想也不覺得順心,又埋怨冬兒,“你說,你知道的事情也挺多,怎麼不早早的提醒六爺,讓大公子和六奶奶少接觸一些。”
冬兒立即就不滿意了,倒豎起眉頭,瞪着廉伯,“廉伯,我倒要問問您,您老說的是什麼話?我來這裡的時間又不長,六奶奶的品性,新近才顯露出來,過去連你們也不知道。再說了,就算六奶奶有問題,誰能想到她爲了泄私憤,居然連自己兒子都要害。”
就是過去,廉伯也對冬兒多有容讓,別說現在她身懷有孕。廉伯被小丫頭搶白一氣兒,深感無奈,“唉,算起來我還是運氣好,當年夫人把六爺交給我,六爺本身就這麼的爭氣。若是給我一個大公子那樣的小主子,就是把我這把老骨頭榨乾,只怕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廉伯抱怨了兩句,忽然想起冬兒最後說的那句話,“你剛纔說的那個話,應該讓姚氏自己聽聽。”
“什麼話?”冬兒沒發現她說過有可能觸動姚氏的話。
廉伯點點頭,很深刻的說道:“就是那句,誰能想到她爲了泄私憤,居然連自己兒子都要害。最好讓大公子也聽聽。”
冬兒笑道:“給六奶奶聽聽也就罷了,您居然想着讓大公子聽,您這是赤/裸裸的離間人家母子感情。”
廉伯嚴肅的看着冬兒,“你這個涼薄的女子,枉費了六爺對你的一片心。大公子和府裡幾個孩子是六爺的血脈,他們若是不好,六爺怎能安心?你卻拿這個玩笑,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