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姨娘看到廉伯,下意識的就往前緊走了幾步,想着廉伯迎過來。
廉伯對她的方向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給人家當妾室的女子,都要小心翼翼在後宅過活,芊姨娘帶着個庶女,日子很不容易。他身邊還跟着個送他出去的小丫頭,芊姨娘過來說話,沒準兒就會說了姚氏不愛聽的,讓小丫頭聽了去,對芊姨娘不好。
廉伯看了身邊的小丫頭一眼,小丫頭很識趣的停下腳步。廉伯自己則朝着芊姨娘的方向走過去。
廉伯還沒走到跟前,芊姨娘就對着廉伯屈膝行禮。
廉伯上前兩步,說道:“你現在也是半個主子了,不用多禮。”
芊姨娘還是一絲不苟的給廉伯施禮之後,才起身說道:“廉伯可折煞奴婢了,在您跟前,哪個也不敢說自己是主子。”
廉伯也沒再多客氣,問道:“你怎麼等在這裡?大小姐呢?”
“若雲有小夏看着呢。”芊姨娘簡單答了一句,隨即問道,“廉伯,奴婢想問問六爺。六爺他怎樣了?”
廉伯看着芊姨娘瞬間紅了的眼眶,溫言說道:“你不用太擔心,六爺有我們照看着,也就是吃住差些,別的還好。”
芊姨娘又問:“衙門裡審問犯人,很多都會用刑的,六爺他沒事吧?咱家還有好些買賣、家當,能不能變賣些銀錢,先把六爺搭救出來?”
廉伯也不欲和芊姨娘多說,只對她說道:“芊芊,官府和衙門裡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你就不要多問了,安心在家裡帶好大小姐,服侍六奶奶。等六爺的案子有了着落,六爺自然也就有準確消息了。”
芊姨娘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問道:“廉伯,我想去監牢裡探望六爺,您看成嗎?”
廉伯皺眉道:“大牢哪是那麼好進的?你一個女子,怎麼想起來去那個地方?”
芊姨娘的眼神固執起來,她望着廉伯,說道:“楊姨娘不是女子嗎?她和奴婢一樣都是六爺的妾室,她怎麼就可以去?廉伯,連您都要把我們分三六九等嗎?”
廉伯的眉頭皺的更緊,對倔強的芊姨娘說道:“芊芊,六爺不是個貪戀女色的主子,你之所以能留在六爺身邊,就是因爲懂事。你怎麼想起來和楊姨娘攀比?她和你們不一樣。”
芊姨娘眼裡立時就有了淚光,但她依然執着的說道:“怎麼就不一樣了?一樣的識文斷字、看賬本,奴婢也能看賬本,而且楊姨娘寫的字還不如奴婢。若是六爺和廉伯肯領着奴婢做事,奴婢自認不會比楊姨娘做的差。楊姨娘在廉伯您手下做事時間長,同樣的,奴婢也是打小就跟着六爺和廉伯做事的,怎麼就不如楊姨娘的情分重呢?”
廉伯看着這個從小就跟着六爺的女子,不知道怎麼才能和她解釋清楚。廉伯一直知道芊芊很執着,作爲一個出類拔萃的丫頭的執着。
廉伯只能勸她:“芊芊,楊姨娘不是和你不一樣,她和這世間任何女子都不一樣。這個不能用寫的字有多好,模樣是不是出衆來衡量。和你多說你也不懂,老頭子的只能告訴你,就連六爺都說,在很多地方,六爺自己都不如楊姨娘的思維廣博。別人說話你可以質疑,六爺的話,你總是要信服的吧?”
芊姨娘沒有絲毫退縮的看着廉伯,倔強的說道:“那是六爺願意擡舉楊姨娘,當年,跟着六爺的好幾個丫頭,連同夫人院裡的丫頭都算上,沒一個比得過奴婢的。只是奴婢知道作爲女子的本分,沒有纏着六爺去外面做事而已。”她堅信,若是六爺肯帶着她去做事,她一樣可以做的很好,一定比那個楊冬兒做得好。
廉伯對着這樣的芊姨娘,真真的無語了,也深切體會到冬兒說的,雞同鴨講的無力感。
芊姨娘卻不再抱怨,只是執拗的說:“奴婢只想去看望六爺,想知道六爺的案子到底怎樣。廉伯不要想着哄騙奴婢,六爺若是有個好歹,奴婢也不會獨活。”
廉伯真的想扶額哀嘆了,相對於姚氏一心爲自己的自私,芊姨娘對六爺的癡情似乎更難抵擋。
廉伯嘆了口氣,開解芊姨娘:“六爺牽扯的案子太過複雜,不是咱們想怎樣就怎樣的,沒有意義的探監,只會讓六爺面對的局勢更被動。你既然不聽老頭子的勸告,老頭子就託人往牢裡捎信,問問六爺的意思,若是六爺同意您去大牢,我們當然會照着六爺的意思,再去疏通關係。”
芊姨娘這次也皺了眉頭,說道:“我不過是偷偷的看望六爺,咱們也晚上去就好了,怎麼就能讓局勢被動呢?六爺不過是個做生意的,能有多大的罪責?一定是有權勢的人,謀算六爺的家產,纔給六爺安上的罪名。最多咱們把所有的買賣和家當都給了官府就是。”
廉伯有幾年不怎麼見芊姨娘,芊姨娘也和過去有了很多不同,單說這份固執和怨念,就是以前沒有的。
廉伯知道多說也是枉然,也就不再多費口舌解說,只說道:“歷來妻妾相處的好了,才能相安無事。六爺不在家裡,你要好好的侍候六奶奶。我會把芊姨娘的話帶給六爺,把六爺的意思轉達給你。芊姨娘回去吧,把大小姐照顧好,也照顧好自己,等着六爺回來。”
廉伯揮手,讓芊姨娘回雅意院去,他轉身繼續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搖頭,芊芊終究是後宅裡的丫頭,就這等眼界,連姚氏也不如,怎麼能和冬兒相比。
廉伯也是看着芊姨娘長大的,這時真的有點替張謙犯愁。這麼固執而又癡情的女子,還自視很高,謙哥兒以後可怎麼處理冬兒和他這幾個女人的關係?
冬兒去大牢看過張謙之後,也就安心了三五天,隨後的日子,她就從廉伯送進來的消息中覺察出不對頭的地方。
根據她的猜測,張謙給出的供詞,總要有個結果的。而且那個供詞拖拖時間,探探官員們是不是注重真的想要實證,絕不足以打消審案官員給孫閣老定罪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