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對滿面笑意的妮子恨恨的咬牙。轉念一想,算了,好在小丫頭還算知道分寸,看人的眼光不錯。徐詩語和喬秀妍兩人一個性格溫和婉約,一個跳脫活波,但都是有事說事,坦誠可信的人。妮子在徐詩語面前說話隨意,也是出於信任。若是跟前的人不熟悉,妮子依舊還是那個靦腆寡言的小姑娘。
三個人一路說笑着走進規矩課低級學堂,和喬秀妍及就近的女孩子打了招呼,說幾句話,就到開課時間了。
爲了淡化昨天下半晌棋苑發生的事情,冬兒的這節規矩課聽得極其用心。教習講解、學生提問的過程中,冬兒儘量隨着大流不出一點錯、不出一點頭,力爭不讓教習點到自己、不讓其他學生注意自己。
好在有努力就有收穫 冬兒的用心沒白費,課程進行的很不錯。冬兒一直悄無聲息的混跡在一衆女學生中,表現中規中矩、存在感極低。
時間一點點平靜的流逝讓冬兒很是愜意。
規矩課蔡教習的講解眼看到了末尾,一個時辰的沙漏也接近尾聲的時候,眼看着最後幾粒細沙就要漏下,蔡教習毫無預兆的叫到了冬兒:“楊冬兒。”並示意她站起來回話。
特麼麼的,怕什麼來什麼。自己今天的表現不錯啊,既不搶眼、又不落底,幾乎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這樣了還能被點到?這教習什麼眼神,自己這麼低調的表現,她怎麼看到的?
後來的事實證明,冬兒的想法真的有問題。人家蔡教習,不但眼神好的異乎尋常,控制表情的能力更是可以和影后一比高下。
腹誹再多,也得聽人家教習的話不是?冬兒無奈起立,低眉順眼的應了聲“是”。
蔡教習語氣溫和的問冬兒:“楊姑娘,今天講的膳食內容,姑娘聽得怎樣?是否有什麼別的看法嗎?”
蔡教習中等身材,四十幾歲的年紀,精神爍健,面容溫和,歷來就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
聽了蔡教習的問話,不但冬兒奇怪,課堂上女學生們也很不解,一時間各種眼光紛紛看向冬兒。
沒看法啊?自己不過是一個家世貧寒的學生,敢有什麼看法?再說也犯不着不是。難道自己在聽課的過程中流露過什麼不妥的表情?
冬兒認真的想着,今天自己聽課這麼安心,連一絲別的想法都沒有過,哪來的異樣表情可以流露。自己謹小慎微的上了一堂課,絕對可以肯定 沒有任何不妥或走神的地方。
再想想,自己一個剛吃飽飯的窮丫頭,當然不會對女學調劑不錯的膳食說三道四。至於規矩課上講述的膳食、調羹內容,自己更是沒有過任何的異議、想法。
如果所有這些都沒有,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表情泄露心情之類的情況吧?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認真想過之後,冬兒才安心答道:“回嬤嬤,今天講的膳食,學生已經認真記下了,沒別的看法。課後學生會認真複習、加深記憶。”連決心也一起表了,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人家蔡教習不接受冬兒的決心,依然不懈的接着問:“楊姑娘再想想,對課上講解的羹、菜、食品,以及女學各餐的配給供應,都有些什麼想法?”
蔡教習肯定加誘導的語氣讓冬兒自己都有些不確定有沒有想法了:“那個,沒有吧?”
冬兒的眼睛快速的掃了一眼學堂上的嬌女們。她不會是惹到誰了吧?她一向按照棋苑的王教習說的謹言慎行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除了這兩天去看了看別的學苑講課,再沒任何出頭的事情。
冬兒又偷眼看了看蔡教習,這是怎麼了,難道非要給自己安一頂不安分的帽子不成?
蔡教習看到冬兒偷瞄過來的眼神,再次提醒她:“三天前,你們寢室的侍女藍梅,提回食盒的時候,喬姑娘說每天都有一兩樣不愛吃的飯菜,你可記得?”
被教習點到名字的喬秀妍吃驚的張大嘴,私下裡說個話都不行嗎?難道是掌管廚房的蔡教習嫌女學的學生們難伺候,要在這裡拿冬兒和自己開刀,殺一儆百,給其他的女子們看?
這時的冬兒還沒想起蔡教習掌管着廚房,只是蔡教習說的這個事情,冬兒倒是想起來了。
那時妮子還曾接口說,可巧喬秀妍不愛吃的那個菜她愛吃。蔡教習當時就在不遠處,可是自己什麼都沒說啊,真真的。
冬兒這麼想着,眼神無辜的看向蔡教習,自己當時什麼都沒說,現在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蔡教習繼續提醒她:“楊姑娘當時眼珠飛轉,可以看出姑娘似乎想到了什麼。那麼,楊姑娘想到了什麼呢?”
她眼睛飛轉了嗎?她是想到女學廚房提供飲食方式和學生們不同口味的衝突。但,那又怎麼樣?難道淑寧女學的規矩森嚴到,有了事情,學生連想想都不行嗎?
冬兒無語的看着蔡教習,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來女學的時間不長,誰知道自己冒然開口會有什麼結果。還是再摸摸女學中各位教長、教習的爲人習慣,看看女學的行事規矩,等等事態的發展好了。
見這麼多的提醒,楊冬兒都沒有覺悟,蔡教習也有些拿不準了:“看當時的情形,我以爲楊姑娘對於廚房供應的飲食有什麼改進的想法,看來是我想多了。不過也沒什麼,姑娘若是以後有了想法再說也一樣。”
原來是這事啊,直說不好嗎?搞得這麼隱晦,誰能猜得到。旋即,冬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個蔡教習,好像還監管着女學的四個廚房。
想通了蔡教習詢問的緣由,冬兒豁然擡頭,眼光爍爍的看向蔡教習。
這就對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蔡教習含笑問道:“怎麼?楊姑娘想起了什麼?”
“咱們,私聊?”後兩個字出口的時候,冬兒才覺得不妥,想要收回來的意識讓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冬兒懊惱的想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也過了好幾年了,怎麼就改不了原來說話的習慣用語呢?時不時的就蹦出一個意想不到的詞,不明真相的人猛然聽到,會以爲自己腦袋有問題吧。
好在蔡教習只不過一怔之下,就明白了冬兒的意思,私聊啊!想法不錯、說法也不錯,用詞簡練、表達到位。
在二十幾個小娘子或呆滯、或驚異、或不解的面部表情中,蔡教習會意的點點頭,沙漏也流盡了最後一粒砂礫。
稍稍休息之後,還有半個時辰的功課點評,能供私聊的時間有點緊。
在妮子和徐詩語、喬秀妍三人眼巴巴的注視下,冬兒跟着蔡教習去教工房。
說實話,冬兒的心情是興奮、雀躍的。
這個問題太好解決了,不過就是食堂飯菜的供應方式而已。廚房提前擬好菜單,每天按照菜單出菜,由進餐者選擇自己喜歡的飯菜。這麼簡單的事情,如果由自己提議,廚房照做,把這個事情解決好,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提前進入女學管理層的視線?若是這樣,以後自己來應聘個後勤什麼的,也會有個優先吧?
冬兒不着邊際的想着,隨蔡教習進到教工房。教工房房間寬大,佈置的也不錯。有兩張像是辦公的桌子,但是空無一人。
蔡教習自己在屋子當中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冬兒也坐。
冬兒略思量一下,撿最下手的椅子坐好,擡頭看着教習,等待她發問。
蔡教習保持着一貫的溫和微笑說道:“據傳言,楊姑娘你是個很有些想法的小女子。這些日子我們也對姑娘多加關注。昨天姑娘居然下棋贏了棋苑中級班的學生,足見傳言不全是虛妄。”
冬兒從沒想過會有視線關注自己,心情糾結的幾乎額頭冒汗,心裡止不住的慶幸,幸好自己沒有過不良言行。
冬兒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還好,沒汗。這才忙迴應蔡教習道:“蔡嬤嬤過獎,昨天的棋局只是運氣。”
蔡教習沒理會冬兒的過謙之言,繼續道:“咱們還是說說私聊的正題。楊姑娘也知道,淑寧女學的學員都是些大家閨秀,生活一向優越富足。歷屆學生都對女學廚房供應的膳食多有不滿,廚房也根據大家要求的口味更換過菜品,可是效果一直不好。”
好纔怪,衆口難調沒聽說過嗎?冬兒信馬由繮的想着,等待蔡教習的下話。
蔡教習說:“那天我聽見有學生又抱怨飯食不合口味,正巧看到楊姑娘似乎有所感觸,所以想問問楊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麼好的辦法?”
冬兒見蔡教習向着自己望過來,忙欠身恭謹的說道:“回蔡嬤嬤,改進供餐的辦法學生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學生年紀輕,經見的少,是否行得通還是未知。”
蔡教習也沒想過單靠一個學生就能徹底解決廚房的飲食,只要能起到集思廣益的作用就好,聽到冬兒有些不確定的探試,只是溫和平靜的鼓勵她:“說出來聽聽。”
冬兒組織着語言:“那個,我的想法是……”
冬兒把現代食堂的運作方式儘量詳細的說出來,從幾天擬定一次菜單、通過怎樣的方式發佈給所有學員,到每個學員的定量配給和可選擇的自/由度。再到菜品、主食的選擇、搭配,中間可以做哪些調劑,費用的權衡等等,一一道來。
冬兒口沫橫飛、專心致志的說完了過去的記憶和對現況的構想,纔來得及停下來看看蔡教習的反應。
蔡教習的反應很令冬兒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