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羅木匠幾人說完,冬兒又對鄭氏說:“是吧,娘。您最知道蔡大嬸和康二嬸不嫌棄我,從不限制她家蘭芝和妮子和我一堆兒說話。康二嬸還經常說讓妮子跟着我好好學學,這你您知道的。所以,我纔敢冒然的說了要妮子作伴。”
屋子裡羅木匠幾人面面相覷,冬兒說的都是事實。可當時,任誰也不會想到不久的現在,會有這麼一個做夢都想不到的機會降臨到面前。不然,自家怎麼也不會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用冬兒的不服管教來壓制楊家。
鄭氏則對冬兒說話的不盡不實,氣憤不已。
大春三人對視片刻,大春繼續勸說冬兒:“冬兒,這個事情太突然,當然不能怪你。要不,你寫個短信,我去張爺那裡傳個話,咱把作伴的人選改成巧鳳好了,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你看怎麼樣?”
冬兒自嘲的笑笑:“大哥要是想去試試,我就寫個字條。淑寧女學的事是霓霞染坊的主事廉伯主持操辦的,是不是還有迴旋的餘地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廉伯一直都知道羅伯伯一家不待見我。去年年底,羅家大嬸帶着人來相看我,事情的原委,廉伯知道的比我都清楚。那個事情惹得廉伯好大的不樂意。直到現在,還總說羅伯伯說話、做事不講究,竟然連最基本的臉面都不顧。”
冬兒這番話說的,沒給羅木匠留絲毫的臉面。
冬兒也豁出去了,與其兩廂裡這麼心知肚明的虛與委蛇,還不如把話說明白了。省的羅木匠總是仗着自家不好撕破臉面,進而得寸進尺。羅家對自己都做了什麼,存了什麼心思,羅木匠一家比誰都清楚。這時,竟然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爭搶着要巧鳳和自己作伴進淑寧女學,虧他們說的出口。他家巧鳳會一心一意的陪自己嗎?自己和他家巧鳳待在一起會開心、會自在嗎?
羅木匠眼神閃爍不定,臉色卻陰鬱下來,大概明白自家給冬兒說親,是張家不能漠視的硬傷。
難堪的沉默了好一會兒,羅木匠站起身,和顏悅色的對着鄭氏和冬兒告辭。羅木匠家的和大春帶着未盡的不甘心跟着羅木匠離開。
三人沉默着回到家,在家等的焦急的巧鳳急忙迎上來,一眼看到三人的面色,立時知道事情辦得不順利,心裡的失望漸漸升起。
巧鳳待爹孃和大春坐下,又張羅着到了茶,才問道:“爹,和楊家嬸子說的不好嗎?”
羅木匠依然不語。
大春則憤憤然說道:“冬兒這個死妮子,難道她以後就用不回孃家了?做事這麼不給自己留後路,就憑着她那說嘴的本事,看她日後被張家踢出來怎麼辦。”
巧鳳訝然:“冬兒不願意我陪她?”
巧鳳原本想着也許是楊家主事的楊秀庭,爲了籠絡康二才選擇了妮子去給冬兒做伴。難道不是?聽大春的意思,是冬兒不願意。可是,爲什麼呢?在他們這個階層中,在冬兒熟識的女子中,自己的樣貌、身姿、氣質應該是最出衆的,冬兒應該巴不得自己去陪她纔是。那個小氣、扭捏的妮子,去了淑寧女學只能拖冬兒後腿,根本沒有打開局面的本事。自己還是有些交際能力的,有了自己的扶持、幫助,冬兒纔不至於和那些貴女們差距太遠。
大春聽到巧鳳語氣裡的訝異,換了和緩的語氣說道:“巧鳳你別在意,冬兒那個死丫頭一向分不清好歹。”
原來真的是冬兒不願意,爲什麼呢?
巧鳳想着就這麼丟掉了一個結交貴女的機會,心裡有些委屈,也有些氣憤:不說別的,只論自己和她的關係,冬兒她就應該首選自己去陪她。日後自己就是她的長嫂,難道她以後就不回孃家了嗎?
一直不語的羅木匠這時開口道:“不用再糾結這個事情了,不去就不去吧。想那淑寧女學裡的女子,非富即貴,哪裡是說結交就能結交到的,難纏的很。若是巧鳳陪着大春妹子去了女學,沒準兒還能幫着她盤旋一二。康二家的妮子?哪裡能端的出臺面?既然大春妹子自己選了人,咱沒話說。她和康家妮子去了那裡,吃了虧,也怨不着旁人。”
羅木匠家的依然是埋怨的口氣:“就算女學的貴女們高傲,巧鳳不能全部結識,認識三幾個總行吧?巧鳳能攀上富家之女,日後咱兩家都有好處不是嗎?親家怎麼就想不開呢?”
大春說道:“不然,我今天晚上回家去,再勸勸我家爹孃?”
羅木匠掃了屋子裡的幾人,有些不耐煩:“就算說好了親家,也還得大春妹子和張家願意。好了,這個事不用再說了。”出了門子的女兒家,孃家是她最重要的依仗。而家裡的長兄、長嫂,在孃家有着絕對的話語權和掌家權。冬兒做事這麼不考慮後果,有的是她後悔的時候。
在楊家,冬兒看着大春和羅木匠兩口子相攜離開的背影,又瞄了一眼鄭氏,心裡很是納悶:這情形,怎麼看大春都像是羅木匠的兒子,爲什麼鄭氏就一點兒不在意呢?難道作爲鄭氏一直看好、寵愛的長子,鄭氏對大春有盲點,所以看什麼都是好的?
冬兒這麼想着,不自覺的在炕上伸了伸腿,立即引來鄭氏的呵斥:“坐好!你那是什麼樣子,你就打算這樣子擡去張家給我們丟人嗎?”
冬兒神色淡然的再次盤腿坐好,然後對鄭氏說道:“娘您這是何必呢,即使我再不合您的意,我終究是您的女兒,不是仇人。您這麼把我拘在炕上,除了讓我更加和您離心離德,還能有什麼別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