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青城山,雲遮霧繞,未經污染的純淨讓這裡充滿生機。古柏蔥蔥郁郁,增加了聖水神山的憂鬱氣質。唯一發源於中國的道教,從盤古問天至道法自然,又讓得天獨厚的青城山被揉進天道神秘的色彩。
一生問道的花上霜,感悟出道即規律,自然、社會與人生的規律;名乃虛名,於人是名利,於事物是表象。
道是內在的存在,名是外在的虛無。
從年少輕狂到白髮蒼蒼,道士花上霜堅信,夢境殺人丸是道,而非名,既爲實在的道,那就一定能修煉成功。
一有時間他便修煉起來。
…
他有底氣讓四大掌門在此安心避難,認爲他的夢境殺人丸即將漸入化境。縱有天兵天將殺來,也會在夢境殺人丸強大的力量跟前,不堪一擊,落一地雞毛。
七個女兒都懶得非議老爹了。
豆娘常對妹妹們講,孝順的關鍵在於順,爹都一大把年紀了,做兒女的應該多去順意,少讓他生氣纔是孝上策。
最小妹妹花頭的性格,愈來愈像個典型的男子漢。她最愛反對“順”,辯稱,我們做女兒的不能總是順着老爹,慣着老爹,你們看,他都要把我們嫁給雷公電母親的六個兒子了,這個也能順嗎?
大家面面相覷,以低頭著稱的二姐花夕說,別當真,爹爹修煉糊塗了,成天跟一團空氣較真,能關心姐妹們的婚姻就算不錯了喲。
往往這個時候,老爹氣得青筋直跳,大叫:
“勿謂言之不預也!”
啥?
不懂。七個女兒一臉懵圈。
這時,四大掌門一起補充:
“你們的爹不是說說而已。”
呵呵。
…
2)
褲子云向青城出發的這天。
青城山。風和日麗。
四大掌門見到花上霜在女兒婚姻大事上又在小吵,爲了順意,他們建議,要再次目睹花掌門修煉夢境殺人丸的風采。
好爲人師的花上霜自然樂不可支。
四大掌門和七個女兒被花上霜帶到人形山的一塊空地上,這裡的地形呈梯形狀,有利於欣賞高高在上他的練功。
杜台山又在拔弄花枝的秀髮,被豆娘瞟了一眼:“注意了,爹爹已做好修煉準備了。”
花上霜盤坐於梯形頂端一塊大石頭上,清了清嗓子:
“何謂夢境殺人丸,簡而言之便是把氣團練成破夢丸,它是利用月之陰晴圓缺,借天地間不斷變化的潮汛之力用超強的意志轉化成氣團,再將氣團變成小丸子,可以引爆此丸,也可以口服。然後盜取世人夢境,甚至通過入夢查找你想要的東西,當然還可以入夢殺人。
自從我花上霜的愛妻被人殺害以後,便苦煉此丸,目的,一直想以夢爲突破口,從自己的夢中潛入別人的夢裡,追尋些蛛絲馬跡,理出線索,如此才能找到真正的兇手。”
此處應該有掌聲。但沒有。大家聽得很認真。
…
“此氣團是從去世的師父那裡繼承下來的,屬於半成品。
師父因修煉夢境殺人丸耗盡畢生心血,光是借天空的閃電,就被觸電若干次。
後來,爲從天雷中提取夢眼(入口),又數次被雷擊,身體被燒焦,好端端一個人,終究變成一塊移動的焦炭。
但,不管多麼艱難險阻,師父沒有放棄。
至今,
一幕往事總浮現在我花上霜的眼前。
一天,師父對我嚴肅地說,徒兒,爲師命不久矣,想把修煉夢境殺人丸的重任交給我了,可惜此丸目前連初級都算不上,叫我一定要加倍努力,繼續拼命修煉,替師父完成普天之下最大的一樁心願。
師父,我擔心自己沒那個天賦。
徒兒,我並不擔心你的天賦,而是擔心你的意志。
師父,這個我有,而且只有這個。”
…
花上霜停頓了一下,豆娘和六仙子拍先後拍起了巴巴掌。
接下來,花上霜的故事有點像書面語言。
“師傅炭黑般的面頰終於滾下堅硬的淚珠。
師傅他還講起修煉夢境殺人丸的鬼故事。
師父說他修煉此丸的初心,是想制服絕情谷的白骨園,讓這些白骨永世不能化作令天下聞風喪膽的鬼人。
每年,爲防止白骨化鬼,令天下武林傷透腦筋,當地官府一直靠每年的三月三獻祭白骨園童男童女的人頭各一顆,方能暫時延緩鬼人成型。
四面羣山拱衛的絕情谷也因此而成爲人世間一塊最大的心病。
相傳這些累累白骨來自人間常年的勾心鬥角,或者來自武林間相互的決鬥,或者來自愛情或婚姻的失敗,或者來自因生活中諸多壓力,或者來自抑鬱……
鬧不懂的是,這些人幹嗎要跑到絕情谷去靈死。這也側面證明絕情谷的確戾氣太重、陰氣太深。
也有傳言說,有人專責挖墳掘墓,門負挑選白骨,並運往絕情谷。真有病……
據傳,月黑風高的夜晚,常有魔界的精怪,譬如靈蟲、莽蛇、樹精、猛獸、水鬼、羅剎等,常去絕情谷貪婪地吸取元力。
一些別有用心的江湖俠客也常出沒於絕情谷。
每當,夕陽落下枝頭,絕情谷便隱隱約約發出各種笑聲,笑聲極爲複雜。好在武功高強的人才能聽得到,要不然還真沒幾個人敢去那個鬼地方。”
…
喜歡掌聲的花上霜又故意停頓下來。
四大掌門鼓掌激勵。花上霜又拉開話匣:
“師父還講了一些絕情谷的傳說。
徒兒花上霜,爲師趁現在還有一絲內力,得趕在夕陽落下枝頭之前,把夢境殺人丸親手轉交給你。
師父說罷,便盤腿而坐,用松樹皮般粗糙的雙手,在胸前旋轉起來,霎時間,晴朗的天空烏雲如篩,滿天都是閃電淡黃色的根系,接着大雨如注,雷聲轟隆。整個青城山都在顫抖。
師徒倆被淋成落湯雞。
我花上霜想去尋找遮擋處,被師父制止道,徒兒,切不可分心,否則,會出人命的,待爲師把氣團召喚於胸前,還有咒語要傳授。
我花上霜只得紋絲不動,盯着師父胸前那團氣流。
只見氣流已變成一個大圓球,時而發紫、時而發綠、時而發藍、時而發紅,變幻莫測。
天空中的一些閃電似乎已變成光溜溜的麪條,一直往師父雙手間的氣團裡鑽。
炭黑般的師父早已氣喘吁吁,他的內力快用完了。
當那團五顏六色的氣團停止旋轉,師父嘆了口長氣,唉——,徒兒,爲師只能修煉到這種程度了,現在請行天地之大禮,向天地跪拜,爲師要把氣團正式移交。
我花上霜當時很懵,趕緊跪在地上。
待我行完跪拜大禮之後,突然,雲開霧散,碧空如洗,陽光繼續照耀着大地。
我花上霜從師父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氣團,感覺很重很重,一不小心,此氣團滑落在地上,散開成幾瓣,像一個被打碎的彩色玻璃球。
師父一看,慌忙爬在地上,用手去捧,然而,只捧了幾瓣主要的碎氣團,其它的像青煙似的隱隱消失了。
‘唉,可惜,浪費了我大半輩子的修爲!’師父邊說邊把它們拼湊起來,但氣團軟如爛泥,就是不能揉搓在一起。
我花上霜深感慚愧,師父安慰着我,說這不怪我,本來就是個半成品,不過並不影響做成氣團種子了,爲防種子丟失,師傅現在要用內力將這半成品氣團注入到我的丹田,叫我一定要百分之百地專注。
炭黑般的師父累得大汗亂濺,好不容易將殘次品氣團傾注完畢。又對着我花上霜唸了一段咒語,然後他倒下了。
‘師父,師父,您怎麼啦?’
‘我,我,徒兒,快,地上還有一點破碎的氣團,快去給師父捧起來,放入爲師嘴裡。’奄奄一息的師父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了。
我花上霜趕緊捧起那個小氣團,並放入了師父張開嘴巴中。
咕咚一聲,氣團滑進師父的肚子裡。
‘徒兒,爲師、要、走了,我想用最後這一丁點氣團在走前好好做一個夢?’
‘師父,您不會有事,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問問師父,做夢就用不着氣團了吧,世人都會做夢呀,做白日夢的都不在少數。’
‘唉,徒兒,爲師無能,沒把炸雷引多少進來,夢的口子還差點元力,沒能打開,目前徒兒還不能吃下夢境殺人丸,去盜取別人好端端的夢。’
師父不斷地嘆息,看了我最後一眼,吃力地說,‘爲師做白日夢去了,永別了,我的好徒兒……’
師父走了,只給我留下那顆氣團種子。”
花上霜講完,哽咽起來。
熱烈的掌聲響起。
3)
一陣掌聲過後,花上霜有點得意洋洋,他把大家帶到豆娘所杵的懸崖邊,指着茫茫鬆海,道:“難得有如此景緻,大家閃開點,豆娘你也要仔細觀看喲,我今天就展示一下夢境殺人丸的威力。 ”
豆娘淡淡地說:“把殺人二字去掉好不好,就叫夢境丸嘛。”
六位女孩也點了點頭。
“好,夢境丸,我現在要發功了。”花上霜叉開雙腿,雙手開始在胸前旋轉。
不一會兒,突然狂風怒號,晴朗的天空幾乎在一瞬間就涌滿烏雲,緊接着,一條黃色的閃電裹挾着複雜的根鬚在天空痙攣與翻滾,像被無限誇大的牛虻刺。
少頃,轟隆隆的雷聲像在烏雲裡趕集,不同凡響之後。霎時,天地間大雨如注,扯天又扯地。
道士花上霜的胸前出現了一團彩色氣團,他的雙手飛快地旋轉,時而逆時針,時而順時針,時而上、時而下。
爽!
好多閃電做賊似地往花上霜胸前那團氣流裡鑽,閃電的根系結滿了大大小小沒未來得及引爆的雷。
當氣團變作一團火球,這時,花上霜向天空一拋,奇蹟發生了。
那氣團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突然一聲巨響,爆炸了、開花了。整個灰濛濛的天地瞬間一亮,一些山花頓時失去了顏色。
四大掌門還在不停地抱怨沒找到躲雨的地方時,天已放睛。
真是大開眼界。
崑崙山獅吼功掌門朱泰山大叫起來,說四大掌門都願意用功夫之和來換這夢境殺人丸,不不不,夢境丸。
花上霜大汗淋漓,他用了不少的意念和內功這才生平第一次製造出如此大的爆炸,身體極度虛弱,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出爽朗的大笑。
顧不上被狂風暴雨早已雕刻成石像般七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