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客:“爲什麼這樣說?”
雪兒:“什麼?”
關客:“你說諸神之怒的研究是爲我服務的。”
雪兒:“只是打個比方。”
關客不確定她是否真的只是打比方,畢竟她的口氣從來沒多少變化,關客也聽不出來。
他不再追問。如果雪兒想要解釋,關客不問她也會說;如果她不想說,問也是徒勞。
兩頂帳篷已經搭好,奇怪的是,兩個人都沒有睡意。
過了一會兒,關客沒話找話說:“你以前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他問出口後馬上後悔了,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基地裡,能有什麼開心的事?但雪兒認真回答了:
“應該是救好一個人,或者治好一個動物吧。”
雪兒反過來問關客:“你呢,你以前最高興的事是什麼?”
關客沒想到她會反過來問自己,一時之間不能作答。在他的記憶中,無論是兒童時期還是少年時期,天空上始終籠罩着一層陰霾。如果不是父母足夠開明,這層陰霾早已把他壓垮。
他想了一會兒說:“我想,和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最開心。”
黑暗裡,關客分明聽到雪兒輕笑了一聲:“你這是不是叫油嘴滑舌?”
關客一笑:“愛信不信。”
啪啪!
附近突然傳來了拍巴掌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面顯得格外驚悚。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
“臨死之前,還能談情說愛,真是讓人佩服啊。”
關客這才注意到,他們已被包圍了。由於聊天太過投入,他都沒注意到有人圍籠過來。
周邊全是人的剪影,初步估計,也有二三十人的樣子。關客對雪兒說:“真抱歉,我又把你帶到險境裡去了。”
雪兒:“沒關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關客:“我發現你的俏皮話說得越來越好了。”
那個溫和的聲音有些慍怒道:“兩位請顧及一下別人,還有其他人在場呢!”
關客:“我們並沒有請你來啊,是你不請自來。”
那個溫和的聲音長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壓抑憤怒。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麼的,我們不想動武。你們如果配合的話,大家皆大歡喜,雙方都不會有人員傷亡。”
關客不理他的威脅,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往東邊去的那一隊是假的?”
對方似乎無法適應他跳躍性的思維,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那位雪兒小姐太冷了。”他接着說,“好了,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是否也應該配合我們一下?”
周圍有人說:“別和他談了,直接抓吧。”但溫和的聲音聽了以後並沒有行動。
關客說:“想要邀請我們,首先得要做一下自我介紹。我連你們是誰都不知道,就和你們走,就是被騙了也不知道找誰去。”
“哦,這我倒忘了。我是個無名小卒,姓名本不足掛齒,不過你既然問了,當然要講一講。我叫雅庫,在密羅西亞有一個小島。承蒙兄弟們看得起,推選我爲小島的代理人。像我們這樣的人,每天飢一頓飽一頓的,有時候要一兩個月纔能有一份買賣。兄弟們早已不想過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了,還希望兩位成全成全。”
他邊走邊說,江湖上的套話信手沾來。當他說完的時候,關客已能隱約看見雅庫的臉。他的鼻子上架着眼睛,即使黑暗也不能掩蓋他斯文的風采。
一羣人把關客和雪兒圍在當中,雖然沒人說話,但關客已能感受到殺機。
雅庫說:“我這些兄弟,大部分都喜歡***,特別是五五六毫米的ak。他們就喜歡開槍掃射時的抖動感。我們子彈備有很多,但也很昂貴,我不希望把錢白白浪費掉,所以還是希望兩位配合一下。”
至於不配合的結果是什麼,雅庫的“兄弟們”很快給出了答案。只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響,無數的槍口舉了起來。一開始時他們的槍都是垂下的,關客沒有注意到,當所有人把槍擡起的時候,關客才能看清密密麻麻的槍管。
只需雅庫一聲令下,槍口中火光冒起,關客瞬間就會被打成馬蜂窩。雪兒身上穿着盼月的衣服,能起到防彈的作用,但覆蓋不了頭臉。如果周圍的人開槍,恐怕雪兒也不能倖免。
雪兒雖是重要人物,但惹毛了這幫土匪,他們也不一定會太過在意她的死活。
關客擡起雙手,慢慢站起,說:“我可從沒見過帶槍請客的。”
雅庫笑道:“這也是迫不得已,希望關先生見...”
他的“諒”字還沒說完,眼前一花,接着就感覺脖子上一涼,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雅庫的兄弟們清晰地聽到了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然後看見老大和一個人糾纏在了一塊兒。他們調轉槍口,對準雅庫的方向。但他們不敢開槍,怕把他們的老大雅庫打死了。
嘩啦啦的一陣擡槍過後,接連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雪兒只看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衆多高大的身影之間迅速穿梭,快如閃電。雅庫的兄弟們猶猶豫豫,正在思索該不該開槍的時候,人就已倒了大半。
最後站着的三個人,心中恐懼,也不管誰是老大,誰是敵人,對準人影開始亂掃。只不過火光剛剛冒出,關客已經如鬼魅一般欺近到了他們的身邊,噠噠噠聲響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人追上來了,我們走吧。”關客解決了所有敵人後,回來牽了牽雪兒的手。
雪兒說:“好。”
兩個人把剛剛支好的帳篷,又重新摺疊好,放進揹包裡。這一次不再是慢吞吞的,總共花了不到半分鐘。
再次趕路後,兩人的速度卻只是比原先稍快一點。關客繳獲了一把***,需要雙手抱着,也就沒法牽雪兒的手了。
雪兒說:“你的身手越來越好了。”
關客以爲她會責怪自己殺人太多,沒想到卻是一句讚揚的話。他說:“熟能生巧。沒嚇到你吧。”
雪兒:“沒有。我只是很難理解他們,一個虛無縹緲的議員席位而已,值得用生命去冒險麼?”
關客:“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所以看待問題的方式也不一樣。他們看重權力,自然認爲議員席位比生命還重要了。”
雪兒:“那麼你又看重什麼呢?”
關客:“不知道。也許我只想窩在自己的家裡,看一整天的電視。”
雪兒:“你的人生目標可真奇怪。”
關客:“因爲我的身邊都是奇怪的人啊。”
剛纔的戰鬥沒有影響到關客和雪兒的心情,雅庫和他的兄弟們迅速被遺忘掉,就好像他們沒有來過一樣。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過的,也就只有關客雙手抱着的那挺***了。
沒過多久,先後又有兩撥人追了上來。關客變得警醒很多,遠遠的看見有人影晃動,便即開槍射擊。在開槍時,他會離雪兒遠一些,彷彿怕槍口上的火光刺痛雪兒的眼。
追來的人被機槍掃中,有的還來得及慘叫一聲,有的連吭也未吭一聲,就倒了下去。
雪兒不向機槍掃射的方向看,她只看着前面。
一梭子子彈打完,機槍也沒了用處,關客將它丟在了地上。有多少人成了槍下亡魂?他不清楚,至少有十幾個吧。
雪兒的悲天憫人並沒有在此刻起作用,她沒有責怪關客,這令關客感到奇怪。
兩人重新拉近距離,並肩前行。走了一會兒,關客終究沒能忍住,問道:“你爲什麼不怪我?”
雪兒:“怪你什麼?”
關客:“殺了很多人。”
雪兒:“我並沒有看到。”
是啊,她只要不看,就不知道關客殺了多少人。
關客說:“你的邏輯可真奇怪。”他覺得雪兒是在給她自己找理由偏袒他。
噠噠噠的機槍聲響亮而又具有威懾力,後面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人。
關客說:“除了治病救人,你最想做的是什麼呢?”
雪兒想了一想說:“可能是旅遊吧。”
關客:“哦,爲什麼?”
雪兒:“可能是以前被關得太久了,所以想到處走一走。”
關客:“以後機會多的是。”
雪兒:“那我一定要把地球逛個三遍。”
關客:“你喜歡去哪裡。”
雪兒:“哪裡都想去。”
關客:“總得有個地址。”
雪兒:“暫時沒有計劃。其實我想走到哪裡,看到哪裡。如果規劃好了,就太刻意了,不夠隨意。”
關客:“在這方面我們兩很像。隨遇而安,逍遙自在,我期待這樣的生活。”
雪兒:“會有那麼一天的。”
他們兩個人如平常時那樣聊天,好像追兵,危險,死亡,殺戮都已離他們遠去。他們像是兩個相交多年的好友,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喜好和討厭的東西,又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似乎有說不盡的話。
但在此之外,似乎又蘊含着一些分離前的話別意味。當然,身在此中的兩人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似乎抵擋殺手的襲擊是次要的,兩人間的交談纔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