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睡去,在現實中醒來。
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刺鼻。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強烈的光線入目,關客不得不再次把眼睛閉上。全身都是懶洋洋的,四肢提不上力氣。被窩有些溫暖,他不想起來。
意識漸漸清醒,關客纔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他和比爾正在生死相搏,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的金髮女郎。她沒有干預兩人之間的戰鬥,只是讓雨變成了雪,僅此而已。
來歷不明,身份可疑,是關客首先想到的事。但金髮女郎不是他的敵對方,這一點可以確定。
很濃烈的消毒水味,關客猜測自己在一家醫院裡,而且還是上次的那個醫院,因爲沒有哪家醫院會噴灑這麼多的消毒水。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關客仍然知道病房裡沒有人,只有他自己一個。他能夠到達醫院,應該是那個金髮女郎的功勞。非親非故,那就是同屬一條戰線的夥伴了。
夢裡的情形歷歷在目,現在還能聞到海水的鹹溼味。晴朗天空,明媚太陽,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篝火架子上的肉香味他都能聞得到。
很真實的一個夢,是要預示着什麼嗎?關客並不這麼認爲。平日裡所思所想的多了,都會在夢中顯現。這些天,關客在不斷的思考。他很害怕,儘管他自己並未覺得。再加上戰鬥的疲勞,睡覺時做一個久違的命並不奇怪。
不想探究這個夢的真實含義。夢都很奇怪,揣測它毫無意義。
雪兒在哪裡?關客記得盼月已經把她抱了下去。他沒有見到花木清,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再也躺不下去了。關客彎腰坐了起來,心中很憂慮。
他穿着病服,右手上插着針頭。受傷的地方都被沙袋纏着,沒有滲出血跡。經過諸神之怒改造的身體,在各個方面都有所加強,身體的恢復能力要比常人快很多。把一處紗布打開,皮膚上的傷口已經結巴,留下一條小小的蚯蚓痕跡。
關客把右手上的針尖 拔去,下了地。病房整潔,靠近門邊擺着桌子,用來堆放雜物。牀頭後面擺放着一個大衣櫃,半開着。除了這些,再也沒有其他大型的傢俱了。
來到衣櫃旁,打開衣櫃門,他的黑色外套就掛在那裡。穿好後,關客準備下樓。他要回家看看。盼月十有八九把雪兒抱回了別墅裡,他要看看她們的情況,否則不夠踏實。
他剛把衣服穿好,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人還未到,關客已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完全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可以這麼重,我拽着他都很吃力。我託了他好長時間,累得我腰痠背痛。他太重了,真的太重了。把他拖下去的時候,我的雙臂都是軟的。我幹活這麼賣力,很想要好好睡一覺,你這個傢伙就把我叫了起來。我是不是你的頂頭上司,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聽我的話?隊裡就你不聲不響,老是和我對着幹。早知道不讓你進隊裡了。”愛麗絲打了一個哈欠,進到病房裡就看到了關客。
她的瞌睡一下子沒了,睜大了眼睛,“你受了傷,不是應該還在牀上躺着麼?我這個沒受傷的人,現在還困着呢!怪不得威廉老是提到你,果然有過人的本事。”
帕蘭站在愛麗絲的身側,很安靜。他知道愛麗絲還沒有說完,要是出言打斷,會引起她的不滿。
“早知道你的恢復能力那麼快,我就沒有必要把你拖下來了。你在那裡躺上一夜,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了。”
愛麗絲的腰身被束得很緊,她下身穿着蓬鬆的長裙。關客看她的打扮,覺得很怪異,就好像是歐洲舞臺劇上的演員打扮。
昨天晚上的時候,關客就領教了這位小姐的沒心沒肺,今天大早上見到她,還是同樣的沒心沒肺。她能夠把自己拖下來,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
“屍體呢?”關客問道。他能猜到愛麗絲移動自己的原因,她不想讓警察參與進來,或者說不想正式立案。
“屍體呢?”愛麗絲扭過頭,問旁邊的帕蘭。
“已經處理妥當。”
愛麗絲把帕蘭的話重複了一遍,嘴巴一張一合,想要開啓另一個話題。
話癆之所以是話癆,那是因爲他們有說不盡的話題。要是讓愛麗絲繼續說下去,關客得等到天黑才能離開醫院。
關客不需要過問處理屍體的具體細節,他相信在這方面,特別小組做得比他好。
“感謝你們的及時救援,我還要回家一趟。改天請兩位吃一頓豐盛的晚餐。”關客說的是常見的客套話,華人多半不會相信改天這個字眼的。但關客確實是想答謝他們的恩情,只是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希望能儘快的趕回家裡,也就不想着怎麼措詞了。
帕蘭趕在愛麗絲出口之前攔下了他,“詩雪小姐安然無恙,她在楊蕊警官那裡休養,很安全。”
愛麗絲知道詩雪小姐,她是特別小組的重點保護目標。但帕蘭提及的楊蕊警官,她就不知道了。正想出言詢問,關客已經開口說話了。
“花木清呢?”他給雪兒起的第一個名字,叫關詩雪,也可以做爲她的本名了。第二個名字,則是駕駛證上的假名,把“關詩雪”三個字倒了過來,變成了薛詩觀。來到奧丁州後,關客再次給她僞造了身份,起名爲風雪。
帕蘭說的不是風雪,而是詩雪,說明特別小組已經知道了雪兒的本名。關客一行三人的來歷,恐怕都已被調查清楚,再隱藏花木清的身份,和掩耳盜鈴沒什麼區別,所以關客直接提了花木清的真實姓名。
“不知道,我想軍隊的人會把她帶走的。”如果她還活着的話,帕蘭在心裡補充了一句。老實說,他心裡已認定花木清死了。所有人的目標都是雪兒,但她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反而還會十分尊敬。但雪兒周邊的保護者,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會遭到最猛烈的攻擊。
“她在哪裡?”關客焦急的問。他不明白怎麼會和軍隊扯上關係。在他看來,花木清應該還在別墅裡。關客並不知道醫院裡發生的事。
這個問題帕蘭可回答不上來。他只需把雪兒帶走即可,花木清的死活與他無管。軍隊的人有沒有找到她,帕蘭沒有看到,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愛麗絲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不善言談就不要說話嘛,讓我代勞就可以了,偏偏要搶着說。他還不知道醫院裡發生的事情,你這麼回答他,根本牛頭不對馬嘴。”於是愛麗絲把雪兒遭到襲擊的事說了一遍。
這個愛說話的金髮女郎,條理並不比帕蘭清晰多少,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東一榔頭西一棒頭,關客不得不時常出言打斷,才大致瞭解了事情的梗概。
楊蕊警官就是馬格蘭分局的小楊警官,雪兒在她那裡,關客很放心。她的聰明才智讓人放心,她的背景也讓人放心。至少在馬格蘭,沒有人敢去小楊警官的家裡搶走雪兒,他相信,就算是馬龍親至,小楊警官也會把他打發走。關客隱隱覺得,小楊警官就是z府的代表。
讓人擔心的是花木清。她在落博爾特成了叛徒,在馬格蘭城裡也只有雪兒一人是她的好朋友。愛麗絲只講述了醫院門口的事,至於醫院裡面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清楚。
愛麗絲作爲特別小組的傳聲筒,果然名副其實。她的嘴巴一刻不得閒,現在又開始滔滔不絕。“那個穿着紅衣服的女子叫什麼毒蜘蛛,她毒不毒我不知道,但厲害是真的厲害。再加上一個耍刀的日本人,就是威廉組長來了,也不一定能同時制服他們。當時肯定不只這兩個人,許多人在一邊看着呢。一個人對付這麼多傢伙,那是找死。關先生,你不用去想你那位同伴的安危了,早早給她準備後事吧。馬格蘭城不是奧丁州最繁華的城市,也不是z治中心,這裡教堂的墓地很便宜,棺材也很便宜,很容易買到的。把你的同伴安葬在土地上,讓她永遠安息,纔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帕蘭一雙眼睛死盯着愛麗絲。他看着那嘴皮子不斷地動着,恨不得用膠帶把她的嘴封上。
關客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不知道他對身邊的兩位女子是否有愛慕之情,但他知道他現在很擔憂花木清的安危。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親人,關客想,她最熟悉和最信賴的也許只有自己和雪兒了。他不希望花木清就此死去。他希望有一天大家都能活在明媚的陽光下。
愛麗絲講得累了,閉上了嘴巴。但她只是停頓了一下,帕蘭觀察她的神情,就知道她還要發表看法,立刻說道:“愛麗絲沒有親到現場,她所說的只是猜測。來的軍隊很特別,花木清不會有事的。”
愛麗絲皺眉看着他,“你爲什麼老是要打斷我的話?你要明白,我是你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