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美風很涼,很久沒有聞你的髮香。
我孤獨地躑躅在一方星光瀲灩的小湖邊,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想回客棧,還是根本找不到路回客棧了。
不知道孟中泠現在有沒有想我,會不會着急。
也許他正在跟小喜鵲親親我我,根本沒空想我。
一想到小喜鵲學我的樣子去舔孟中泠的嘴脣我就不舒服,要不,我還是不回去了吧,且讓我一個人嘯傲山林,四海爲家……
可是我不是笑傲江湖的料啊!我伸爪扒了扒腦袋,嘆了口氣,坐下。
“你爲什麼嘆氣?”
我聽到一個嫩嫩的小男孩的聲音,一回頭卻看到了一隻飛在半空中的小妖怪,他的臉雖然很正太,正在扇動的黑色骨翼卻顯得既詭異,又猙獰。
妖怪啊!
我剛想叫,突然想起來其實我自己也是一隻妖精,妖精跟妖怪似乎是一家的吧,於是我無視他,轉過頭去繼續安靜地坐在那裡。
奈何樹欲止,而風不靜。
那隻小正太撲扇撲扇他的翅膀又飛到我面前來:“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
因爲老孃我現在很不爽,不想說話,你這個小P孩給我滾遠遠的,讓我清淨清淨,我在心裡暗道,面無表情地原地轉了九十度,繼續無視他。
可是小正太跟着不屈不撓地飛了過來:“哎,你知不知道你很無禮,從來就沒人敢對本太子如此無禮的。”
太子……我險些沒噴出來,我還王母娘娘呢!
再轉九十度,持續性無視之。
“喂,你再不理我,我用雷劈你了哦!”那小正太不跟過來了,停在原處恐嚇道。
就你個小P孩還劈雷!雷公大人可是尖嘴猴腮外加羽毛翅膀的——也就是傳說中雷震子的形象,別以爲有了兩小骨翼,會飛天就可以冒充雷公他兒子了,我在心裡不屑地想,懶懶得沒動彈。
“我命令你,你快點轉過來回答本太子的話,否則我真的劈你了哦!”小正太似乎生氣了,口氣很嚴肅。
不過,就算你生氣了又怎麼樣,我還真怕你啊!
我仍舊沒有動彈。
聽得一聲劈啪,身邊突然閃過一道細小的藍光,隨即我聞到一陣焦味,娘啊,不是我的毛糊了吧,我連忙跳起來,警惕地看向那個小正太。
爲什麼又是雷,淚,命類註定我跟它牽扯不清麼?
小正太頗驕傲地翹起下巴:“知道本太子的厲害了吧,還不乖乖地回本太子的話!”
P!Y知道蝦米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要是屈服於你這個小P孩,我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滿懷的不爽到現在變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情緒,我威武不能屈地怒視小正太,有膽你就真劈了我,正好我回去,不用再在這裡糾結。
“你!”小正太怒目圓睜,一舉爪,果真有一道藍窪窪的閃電向我頭頂劈了過來。看那個閃電的體形,如果一開始那個屬於雷咒的話,這個就是驚雷閃,絕對是中級法術了!
我這個小狐狸出來混江湖還沒幾天,怎麼都是個初級任務,怎麼受得起這麼厲害的中級法術?
我正閉目等着靈魂出殼,突然一陣大力推來,又一次援助成功!
可是,這次援助我的爲什麼不是孟中泠,而是唐嵐因呢?
我睜開眼,複雜地看了看半糊的唐嵐因。他那張妖孽的臉,此刻糊的真的可以說是一般明媚,一半憂傷,我都不知道該感激地哭還是好笑地笑好。
“看什麼看,準備戰鬥了!”唐嵐因跳起來,不知從哪裡變出了把摺扇,在我腦袋上使勁地敲了下。
嗚,好痛,我迫於唐嵐因的暴力,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喂,小狐狸,那個人是誰?人是最陰險狡詐的,你不要跟他一起。你過來我這裡,我護着你!”小正太扇動着翅膀,居然想策反我。
我這樣根正苗紅,立場堅定的孩子怎麼會被策反呢,我堅定地豎起狐毛,亮出狐爪,表明我的態度。
再說,你姑娘我穿越前可也是堂堂正正一個人啊!
像我這種小狐狸明顯是速度型戰士,可是唐嵐因居然比我還快,我的爪子還在半空中,他的扇子就扇出了一片粉紅色的煙霧,籠住了那個小正太。
唐嵐因是唐門的,那煙霧指不定是什麼巨毒呢,我識相地退了回來,不敢以身試毒。
小正太的骨翼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了,只看他東一扇,西一扇,粉紅色的煙霧剎那就煙消雲散,可是再看小正太的臉已經變成了綠色(SA‘ER),我似乎看到他頭頂上不斷地再往外冒數字,血槽裡的血越來越少。
只一刻功夫,小正太的翅膀就顯得有些耷拉了,嘴裡也噴出黑血來。他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咳了咳:“你看,這就是人啊,這麼陰險狡詐。你跟他們在一起太危險了,還是隨我離開吧。”
我看着他綠綠的小臉,突然就有點難過,其實他也不壞,其實他本來是來安慰我的……
唐嵐因扇子一扇,又是一片黃色的煙霧籠向小正太。
“咳咳……”他又咳了點紅色的血出來:“你是信不過我嗎?你不用怕,其實我中毒沒多深的,我還是可以保護你的。”
我更難過了,搖搖頭對他說:“你快走吧,快回去解毒,再不解毒你的血就掉光了,你會死的。”
小正太又噴出一大口紅色的血出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拍拍骨翼飛走了。
在他的背影在一片朦朧的黃色煙霧裡即將消失的時候我還聽到他吃力地說:“你放心,我會再回來接你的。”
是我傷害了他嗎?這叫一什麼事兒啊!
我注視着他消失的那個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個下毒的罪魁禍首一直默默地看着我跟小正太,現在纔對我說:“他走了,我送你回客棧吧。”
我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該感謝他嗎?是他把小正太弄成那個樣子的,可是他救了我。
“你放心,剛剛他離開的時候我給他解毒了……那黃色的其實是解藥。”唐嵐因壞心地扯着我的尾巴把我提了起來,好痛,嗚。
所以黑血後來變成紅血了麼?伸手夠了半天也沒夠到疼的地方,我偏着腦袋想了想,決定相信唐嵐因。
兩個人再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彆扭了半天,我還是哼了哼:“謝謝你啊。”
奇怪的是唐嵐因居然什麼也沒說,只是揪着我的脖子,把我端正好拎到懷裡去,輕輕在我尾巴根部揉了揉。
呃,那個部位……實在讓我有點害羞,我從他懷裡掙出來。
這個唐嵐因,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看不懂了。
“你是正巧救了我,對吧?”我問唐嵐因,我可不要相信他是不放心我一直跟到這裡,然後救了我的。
唐嵐因不理我,揪着我的脖子,把我拎到懷裡去繼續按摩尾巴根部,不是,下手明顯重了點,似乎在懲罰我說錯話。
我掙扎,這次沒掙開。
唐嵐因就這麼一邊按摩着,一邊揣着我往前走,
遠遠看到客棧的大門,我有些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去。
他們都沒出來找,那麼想必我對他們來說是無足輕重的,沒了也不要緊的吧。
唉,好難過,我壞心的把眼淚都抹在唐嵐因的袖子上,算是對他小小的報復。
“平安鎮有宵禁,一般人晚上不能出門。”唐嵐因一邊走,一邊柔聲道,似乎在給我解釋,爲什麼孟中泠和喜鵲沒出去找我。
我悶悶地問:“那爲什麼你可以出門呢?”
“那自然是因爲我不是一般人。”
唐嵐因的聲音還是那麼柔,我嘆氣,爲什麼如此奸詐的一個壞蛋竟可以把如此不可一世的話說得如此的雲淡風清?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腹黑?
回去,還是不回去,這是個問題。
眼看着唐嵐因的腳就要跨進客棧的門,我的思想鬥爭還沒做完,鼻翼間卻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還有一股子血腥味。
做動物就是有這個優勢,可是這血到底是誰的血?
我心慌慌地跳出唐嵐的懷抱,順着血腥味,就要直奔向樓上之前我洗澡的那個房間。
孟中泠,小喜鵲,你們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可是沒能奔成,我的尾巴又被唐嵐因扯住了。
哦,這倒黴催的尾巴,這倒黴催的惡魔,我狠狠的怒視唐嵐因,非常明顯地用眼神警告他,讓他把他的手拿開。
唐嵐因不放,閒閒道:“裡面有妖怪。”
“廢話,沒妖怪我這麼急着往裡面撲幹什麼?!”我沒好氣地掙扎。
唐嵐因還是不放,耐心的解釋道:“裡面的妖怪很危險,你又不是什麼道行深的大妖怪,不過是個小狐狸精,連剛剛那個小妖怪都搞不定,現在進去會送死的。”
“因爲危險就把同伴置之不顧嗎,抱歉,我做不到!”我冷着臉,繼續掙扎。
唐嵐因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後鬆開了手。
我一得自由,連忙撒腿就跑。
可是下一秒又被唐嵐因扯住了尾巴。
OH, MY DOG!你還有完沒完了?!
我正準備回頭撓唐嵐因一爪子,或者乾脆吭哧咬他一口,口鼻被唐嵐因捂住了,接着眼前飄過一陣粉色的煙霧,空氣中齊刷刷的慘叫合鳴,兩張黃符紙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落了下來。
呃,看這個狀況似乎我又被他救了。
而這個黃符紙……似乎很眼熟很眼熟……
且顧不得這些,我嗖嗖嗖嗖竄上樓,撞開門,衝進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孟中泠給一條纖細的翼手龍最後一擊,空中慢悠悠飄下一片黃色的符紙。與此同時,另一隻翼手龍狠狠的一爪子就撓向孟中泠。
我算反應過來了,這又是那勞什子試煉。NN的,這麼危險的試煉,就不怕真的出人命麼!
我忿忿地一骨碌撞開孟中泠,與此同時我看到一條粉色的煙霧襲向那隻翼手龍。唐嵐因同學還是很賣力的,我肯定地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向吹了氣球般膨脹了起來,一爪子抓爛了那隻翼手龍,再一爪子抓爛張符紙,再看孟中泠和小喜鵲。
孟中泠和小喜鵲都掛了彩,但是很明顯,小喜鵲的傷嚴重些,此刻她半跪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左肩汩汩地流着血,把那件綠色的新羅裙全給糟蹋了。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試煉啊,我嘆氣,蹦過去添她的傷口,希望我的口水跟上次一樣有特別的醫療效果。
慶幸的是,我的口水果然還是那麼高杆,堪比特效金創藥。
醫完小喜鵲我再看向孟中泠,孟中泠的傷要好些,不過是前胸被抓出幾道血痕來。
但是,這個部位也太尷尬了些,比舔嘴脣更像非禮啊!
硬着頭皮,我小心地撓下他已經破爛了的衣服,印上我的舌頭。明明是個很旖旎的動作,我卻百感交集。
我可以把他不去找我的原因定義爲他被這個試煉絆住了嗎?
可以嗎?不可以嗎?
而其實,我又有什麼立場要求他去找我?
明明自己有傷口,卻還要爲別人抿舔傷口,這是怎樣一種悲哀,舔完後我立刻滾了下來,落落地縮到牆角。
孟中泠板着他招牌的冰塊臉看了看我,然後看向這時候才慢悠悠走進房間的唐嵐因道:“不知唐兄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我不過是送一隻迷路的小狐狸精回家罷了。”唐嵐因瞥了我一眼,笑眯眯道。
孟中泠板着冰塊臉又看了看我,若有所思。
唐嵐因接着笑眯眯道:“平安鎮的夜晚可並不平安,半大的小孩子,尤其是這麼半大的小狐狸精一個人在外面只怕會很危險。”
我仰望唐嵐因,除了他誰能把這樣一句有責備味道的話說得如此平靜,沒有一點抑揚頓挫?
可是,我該感激他爲我出頭麼,他可是在責備孟中泠哎。
我怎麼可以捨得孟中泠被責備?
我看孟中泠,孟中泠再看了看我,冰塊似乎有一點走形了,他突然拱起雙手對唐嵐因鞠了一躬:“多謝唐公子對飛兒的護持,大恩不言謝,容圖後報。”
蝦米,蝦米?大恩……呃,救命之恩也算是大恩吧,不過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哪?
不過,你怎麼知道他對我有大恩的?不會是用腳指頭猜的吧?
“因爲我看到你的毛糊了一點。”孟中泠淡淡道。
我囧,難道我一不小心又把我的話外音說了出來嗎?上面那句是不是也說出來了?
哦,真的好囧!
不過,他爲什麼不回答呢,我好想知道對他來說我到底算是他什麼人啊,惆悵……
唐嵐因適時地笑了笑,我總算從這窘迫與惆悵裡逃脫出來了。
我聽唐嵐因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不知孟兄對我下午的提議有何看法,在下別無他意,實在是仰慕孟兄與寧姑娘的出身,如果有緣的話,還希望二位能代爲引見入門。”
切,原來是想拜入蜀山門下做劍仙啊,難道這就是他救我的目的?
我鄙夷地看了看唐嵐因,卻不得不臣服於他不卑不亢、水波不興的表情。
求人能像他求的這麼大爺的也真是少見啊!
不過,他怎知道孟中泠跟喜鵲是蜀山弟子的呢?
我再看孟中泠,只見他微微皺了皺眉:“唐兄分明身懷絕技,面向上卻不露絲毫痕跡,這已經是反樸歸真的境界,又何必再改投他門?”
唐嵐因苦笑,唐嵐因居然會苦笑哎!
他苦笑着向孟中泠伸出右手,自嘲般道:“孟兄請試試在下的骨脈,看在下哪裡懷了絕跡了。”
孟中泠聞言果然伸出手去,切到他的脈上。
半晌,孟中泠縮回手:“唐兄脈象虛浮,根基全無,想是當初在胎裡就受過傷。只是,唐兄又是如何救了飛兒的呢?”
“自然是用毒了,師兄,你忘了,他可是唐門的。”小喜鵲被冷落了半天,這會子總算插上話了。我連忙贊同地點點頭,唐門的毒,果然名不虛傳,我只看他輕輕搖了下扇子就把小正太的臉給搖綠了。
唐嵐因自己也點點頭,坦然的,一點沒有爲自己用毒這種卑鄙可恥的手段而可恥的意思。
孟中泠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的腦袋跟着他轉來轉去,差點沒把自己轉暈。
小喜鵲比我先忍不住了,她一跺腳:“好啦,師兄,咱們就答應他吧,反正我們只負責介紹,收不收還看他自己造化的。”
我連忙贊同地點點頭:“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古人又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只是舉手之勞的話,我們不妨就幫一幫。”
話說,我本來不想給唐嵐因說好話的,奈何受他恩惠在先……
孟中泠停下腳步看了看我,看了看小喜鵲,最後看向了唐嵐因:“在下不是不肯替唐兄引見,只是,唐兄體內另有一種毒,只怕是與蜀山的內息心法有違。”
我就說嗎,我們家孟中泠不會那麼小氣的,果然是有原因。
不過,唐嵐因毒功不是貌似很厲害的麼,怎麼會被人家下了毒的呢?我納悶地看向唐嵐因。
唐嵐因垂下他好看的睫毛,向孟中泠一拱手:“如此,便有勞孟兄了。在下這個毒,雖頑固,但暫時並無風險。天長地久,在下自會找法子解除。”
爲什麼我會覺得唐嵐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有些憂傷呢?
一定是我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跳到孟中泠懷裡去忽忽,夜深了,這時候正是做美夢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