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給日本人提出了許多殖民建議,而日本人也都全部採納了。”馬德弼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憂慮:
“這些建議,日本人全盤照搬,給臺灣帶來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臺灣人的抵抗情緒越來越淡,臺灣日化的痕跡也越來越重,終於到了目前的這一步局勢。我們面臨的任務,很重很重。”
丁長建輕輕的嘆了口氣。有的時候自己寧願上戰場去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也不願意在這裡做這些事情
國民政府新任駐臺灣最高軍政長官到達的消息,迅速傳遍。國軍控制地帶的臺灣民衆,大多持着觀望態度。他們顯然對這位馬長官要採取一些什麼樣的措施,保持着疑惑。
而那些接到馬德弼邀請的地主、資本家們,在接到了馬德弼的“邀請”之後,也都摸不清這位國民政府最高軍政長官的真實用意,聚集到了陳水宏的家裡商量對策。
一時間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從馬德弼到臺灣的頭兩天來看,他似乎並沒有採取什麼激烈的行動,只是去拜訪了一些周邊的少數民族而已。
“我看那個姓馬的也沒有什麼本事。”地主喬景昌摸了摸鼻子:“他來臺灣,不先來拜訪我們,卻去拜訪那些土著,難道他認爲討好土著比討好我們更加重要嗎?。”
邊上的人亂七八糟的議論起來,說什麼的都有,等到聲音稍停,陳水宏沉吟着道:“這人我派人去調查過,他是國民政府第四戰區司令長官高飛的親信,一直跟着高飛。在高飛去重慶的時候,福建的事物大多有此人長官,不可小看。”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當兵拿槍的罷了。”喬景昌大是不屑:“要想在這裡把事情辦好,終究還是要靠我們的,否則,他的命令頂多到達他的指揮部而已。”
“可他終究還是個拿槍的”
這話一說出來,衆人紛紛朝說話的人看去,正是陳水宏的好友,也是陳水宏和這些人的軍師李大英。只見李大英緩緩地說道:“這些當兵的人,別的也不可怕,怕的是他們一旦發起蠻勁來,什麼都不管不顧,那就非常棘手了。”
聽了這話,喬景昌也有些害怕:“大英兄,那麼按照你的意思,馬德弼這次請我們去,爲的就是鴻門宴了?”
“這倒還不至於。”李大英沉吟了一會:“他新來乍到,即便想做些什麼,也不會立刻去做,我看這次他請我們去,爲的只是摸一下我們的態度,真的想動我們,也會等他初步摸清楚了情況,站穩了腳跟之後。”
喬景昌冷笑起來:“他想站穩腳跟?日本人雖然遭到了暫時挫折,但以日本和中國的國力比較起來,國民政府要想打敗日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更加不用說一個小小的第四戰區了。我看現在皇軍暫時沒有功夫管這些的事,等到過些時候”
“景昌兄說的不錯。”李大英像是在那給衆人打氣:“皇軍在臺灣的失敗,只不過是暫時的,我們一定要堅信到時候皇軍一定會大舉反攻,把那些國民政府的軍隊全部重新趕回大海去的,到了那個時候,臺灣還是日本人的天下”
這些話頓時引起了一片贊同,陳水宏讓大家安靜了下來:“大英兄,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團結,必須要團結在一起,要讓馬德弼知道,現在雖然他手裡有槍,但這裡還不是由他說了算的。”李大英的眼裡流露出了陰鷙:“還和之前一樣,把我們的家人、弟子都組織起來,同時有地的答應那些佃戶,減免他們的租金,有廠有鋪子的,答應他們那些工人店員,提高他們的工資,但要求他們必須和之前一樣,和我們一條心要告訴他們,幫助我們的,我們不會虧待他們,不幫助我們的,或者和國民政府走到一起的,那麼地要收回,做工的也就不必再來做了,而且等到皇軍回來,還要追究他們的責任嚴重的,甚至要把他們關到監獄裡去,日本人的憲兵隊”
在場的人都以陳水宏和李大英馬首是瞻,一聽此言,紛紛應允。
李大英又在那裡想了一會,朝邊上招了招手:“登輝,過來。”
他那只有17歲的兒子李登輝很快朝前走了一步:“父親,有什麼吩咐?”
“你歲數小,不易引起別人注意。”李大英似乎非常信任自己這個兒子:“你連夜走,找到木易大佐,把這裡發生的情況和大佐說一下,告訴大佐閣下,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困難,希望皇軍能夠在近日組織一次攻勢,把馬德弼的注意力吸引到戰場上去,減輕我們這裡的壓力之後,我們纔可以繼續爲皇軍服務。”
“是,父親,我會辦到的。”李登輝恭恭敬敬地說道。
李登輝,取日本名巖田政男,是年17歲
那些在馬德弼邀請名單上的人,依約而來,無一人不到。即便有些膽小怕事的人,藉口身體不適,不願意參加,但在中國士兵刺刀的“邀請”之下,也只能膽戰心驚的出現了。
諾大的會客廳裡,站了有三十來個人,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國民政府駐臺灣最高軍政長官馬德弼將軍到”
隨着這一聲聲音,穿着少將軍服的馬德弼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這些地主、商人們還是有些詫異的,總以爲這位臺灣最高軍政長官,是個老成持重的人,但沒有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馬德弼,看樣子三十歲都還沒有到。
“早聽說第四戰區司令長官高飛將軍年輕有爲,深得政府器重,但沒有想到,高將軍麾下將領也是一樣的年輕”陳水宏站起身來,滿臉帶笑地說道。
“這位是?”馬德弼問了一聲。
陳水宏急忙說道:“鄙人是宏記貿易公司的經理陳水宏。”
“陳老闆,久仰久仰”馬德弼抱了抱拳,看到衆人都站在那:“諸位請坐,請坐。”說着,自己先坐了下來。
等到一衆人紛紛落座,馬德弼開口說道:“兄弟是個丘八,大老粗,什麼也都不懂,這次奉上峰之命,管理臺灣,人生地疏,諸位都是臺灣之精英,久在此地,兄弟將來還要仰仗諸位多多幫忙啊。”
“馬將軍客氣了,我臺灣人盼着國軍到來,當真是望眼欲穿,但有馬將軍開口的事,我等無不竭力報效的。”坐在陳水宏邊上的一個人說道。
“這位是?”
“說來慚愧,慚愧。”那人摘下眼鏡擦了一下:“鄙人李大英,當年爲了生計,不得不在日本人那當了一陣子的警察,**事賊,悔恨終身啊。聽聞國軍到來,鄙人依然不再事賊,衷心歡迎國軍將士光復臺灣”
一聽這人就是李大英,馬德弼特意多看了兩眼,隨即滿臉堆笑:“當時是日本人在這裡,李兄想來那也是無奈選擇,何罪之有?現在我國軍將士到了,李兄毅然反正,那是頂頂了不起的,哪裡還會怪罪李兄?請李兄千萬不要多慮。”
聽到這位馬德弼說話斯文客氣,一點當兵的火氣也都沒有,陳水宏、李大英和一衆同伴多少也都放下一些心來。
馬德弼和這些人聊了一些臺灣的狀況,說了一些國民政府對臺灣的措施,再看看那些人,幾乎每個人都心不在焉,喝茶的有,打哈欠的有,就是沒有認真聽自己話的。
馬德弼也不生氣,話鋒一轉:“兄弟這次被任命爲國民政府駐臺灣最高軍政長官,本來是不願意的。爲什麼?當兵的帶兵打仗是天經地義,可要我管理這麼大的地方,那就力不從心了,可我們的高飛司令長官,卻不容分說,拿着槍頂着我的腦袋,說我不接受任命,那就是違抗他的軍令,就要槍斃我,沒有辦法,想來想去終究還是性命重要,硬着頭皮,拋家舍妻的,來到了臺灣,可這其中的苦有誰知啊”
會客廳裡發出了一陣的笑聲。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司令,逼着一個只會拿槍打仗的土老冒的將軍,來管理地方行政,簡直就是笑話一樁。這麼一來,大家對馬德弼的戒心又減少了不少。
馬德弼嘆息了會:“來了這裡,我才知道情況比我想像的更加糟糕。那麼多的弟兄,得吃飯,可我到哪找吃的給他們?管理地方得要錢,可我手上空空如也,到哪去變錢?”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立刻又警覺起來。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這位馬德弼將軍是開口要錢了
馬德弼也不管這些人在那想些什麼,自顧自地說道:“我們是當兵的,大老遠的來到臺灣,和東洋人浴血搏殺,還臺灣以自由和和平,這地方上,總得管我們的吃喝拉撒吧?可之前丁長建告訴我,說大家都不願意拿出一顆糧食來,不願意拿出一個大洋來,是不是啊?”
丁長建在一邊回道:“是的”
“混帳”馬德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瞪了一眼丁長建:“簡直就是一派胡言你看看這些在座的每一位,哪一個不是讀過書,懂道理的?焉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們剛纔還都說了,盼着我國軍健兒解救臺灣,對我們的要求,一定是舉雙手歡迎的。想來是你不會做事,得罪了諸位,這才引起誤會”
丁長建忍着笑道:“是,是,是屬下不會辦事。”
馬德弼衝在座的人拱了拱手:“我的部下不會做事,得罪了諸位的地方,我這個當上司的,代他向諸位賠罪的”
“客氣,客氣。”在座的人有些尷尬地回了禮。
馬德弼放下了手,慢悠悠地道:“可是,我要糧給我的弟兄們吃飯,要錢治理地方,但上面又一塊大洋不調撥給我,怎麼辦?難道我就看着弟兄們餓死在這邊嗎?罪呢,我也陪了。不過之前丁長建分派給諸位應當交到稅賦,諸位還是應當交的,一切都是爲了打敗東洋人,把東洋人從我們的國土上徹底趕出去。諸位想來不會爲難我吧?。”
會客廳裡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願開口。過了一會,做爲衆人領頭的,陳水宏硬着頭皮說道:“馬將軍,本來這些事情都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等都不應該推託的,但我等確實是有難處那”
“陳老闆有難處儘管說,儘管說。”馬德弼捧着茶來喝了一口。
陳水宏勉強笑了一下:“臺灣的生意不好做啊,日本人不斷的壓榨我們,我們都幾乎要被榨乾了。眼下國軍將士進入臺灣,又在到處打仗,生意根本沒法進行下去”
馬德弼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這麼說,我們收復臺灣倒有錯了?”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陳水宏一驚之下,趕緊說道:“將軍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是,日本人把我們的家當都搜刮空了,我們實在無力再承擔那麼多的稅賦了,還請將軍千萬諒解我們的難處。”
馬德弼的臉沉了下來:“日本人問你們要,你們就有,難道自己人問你們要,你們就沒有了嗎?。”
陳水宏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口水,朝李大英使了個眼色,李大英會意,接口說道:“馬將軍,我們的意思是,能不能緩一下,給我們一個喘息的時間,等我們度過了這段最困難的時候,一定把貴軍需要的一切都交上來,分毫不少。”
“那需要多少時間那?”馬德弼不緊不慢地問道。
“一年,一年”
“一年?”馬德弼笑了出來:“李兄真會開玩笑,一年?你要讓老子的軍隊餓一年的肚子?他**的,是不是還要摘下老子的腦袋送給東洋人?”
哪裡想到剛纔還斯斯文文的這位馬將軍會忽然翻臉,李大英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馬德弼冷笑連連:
“老子方纔已經說過了,我們的高飛司令長官拿槍逼着我要我上任,完不成高飛司令長官的任務,老子的腦袋就得搬家他**的,老子的腦袋搬家了,你們的腦袋還會在?日本人會拿槍逼着你們要這要那,難道老子手裡的槍都是燒火棍?來人”
一聲令下,十多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呼啦”一下就衝了進來,端着槍,虎視眈眈的盯着每一個人。
這一來風雲突變,方纔還客客氣氣的地方,轉瞬便成了刑場,這麼一來無人不面色大變。
德弼”喬景昌是個大老粗,平時囂張慣了,這時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你這是要明搶嗎?我要到國民政府那告你去”
“這位又是誰啊?”馬德弼冷冷地問道。
丁長建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喬景昌,就是那個一粒糧食也不願意拿出來的地主。”
“喬景昌。”馬德弼微微點了點頭:“我的人向你徵收糧食,你不但不合作,還煽動當地百姓,包圍我的指揮部,你獨怕日本人,就不怕我馬德弼嗎?。”
“你不講道理不講道理”喬景昌跺着腳道:“我要到國民政府那告你去告你去我沒有時間陪你了,告辭”
說着一拱手,當真準備離開。
“等等”馬德弼忽然開口說道。
喬景昌一怔,停下了腳步,卻看到笑容又重新回到了馬德弼的臉上,馬德弼一邊笑着,一邊說道:“喬大財主,不要動氣,有什麼事情大家都可以好好商量。”
喬景昌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砰砰”兩槍,槍聲響了,喬景昌捂着胸口,血順着他的手指縫裡流了出來,他踉蹌幾步,不相信的看向了馬德弼。
馬德弼的手裡握着一把槍,青煙正從槍口冒出
喬景昌又朝前衝了幾步,這才一頭栽倒在了血泊之中。直到這個時候,恐懼的叫聲才從那些人的嘴裡傳了出來。
殺人了,殺人了,真的殺人了啊
陳水宏面色如土,哪裡想到馬德弼真的會殺人了?而且還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指着馬德弼,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你,你”
“喬景昌勾結日人,惡意破壞戰時制度,依國民政府戰時條例,殺無赦”馬德弼收好了槍,讓人把喬景昌的屍體擡出去:“給我把他的屍體掛起來,勾結日本人者,死”
會客廳裡一點聲音也都沒有,人人都瞪着驚恐的眼睛看着馬德弼,這個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眼睛,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形象頓時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我殺日本人的時候,手都不會軟,況且殺一個漢奸?”馬德弼重新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道:
“諸位,還是不要爲難我了,該交的稅賦,都交上來,在此之前,請在我這裡作客,我款待,諸位什麼時候交齊了,我什麼時候放諸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