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含蓄過後,李子筠將李子元拽到了一邊,猶豫了一下後開口道:“我聽軍區司令部你們兵團的人說,你們進軍的時候路過了咱們老家。現在咱們老家又在你的轄區,你小子回去看看沒有?咱爹現在怎麼樣?是不是也跑到臺灣去了?”
對於李子筠的詢問,李子元一臉的茫然。的確他的軍在進軍成都的時候,是路過了自己這一世的家鄉。現在家鄉,也正在自己的轄區範圍之內。可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回去看看他這一世的家。因爲他壓根就不承認,這一世的家是自己的家。
李子筠與他對家的感覺不一樣,知道他的部隊路過家鄉,肯定要問問的。至少自己的父母親究竟怎麼樣了,李子筠還是相當惦記的。只是在見到一臉茫然的李子元后,李子筠也就明白了李子元壓根就沒有回去。
也知道李子元在那個家遭了多少罪的李子筠,也不好太深究李子元,只能恨恨的踢了他一腳之後了事。這個弟弟與自己的經歷不同,對那個家恐怕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去看,倒也不能說都是他的原因。
只能怪當初那些壓根就沒有拿他當家人看,甚至只當他是一個可有可無人的家人,傷他傷的實在太深了。李子元對那個家沒有感情,甚至看都不想去看一眼,李子筠也不是不能理解。李子筠知道,這多少有些強人所難。
可李子筠也認爲,你現在已經是將軍了,將軍就要有將軍的胸懷。無論當年那些家人怎麼樣,可他們畢竟是你的家人。過去遠隔千里,又是正處在戰火紛飛的時候,不去看看也就算了。現在那個家就在你的轄區,你連看都不去看,李子筠就有些不能釋懷了。
不過李子筠並不清楚,李子元並沒有說實話。他的確是沒有回去,但在部隊進軍路上在家鄉短暫休息的時候,李子元在軍部所在地遇到了自己的三哥。只不過雖說認出了那個人,但李子元壓根就懶得搭理那個傢伙。
而且李子元離家已經這麼多年,又有過那麼多的經歷,相貌早就已經今非昔比了。他那個養尊處優,相貌變化不大的三哥,就是與他面對面也沒有認出來。人家沒有認出來他,李子元自己也自然不會,自討沒趣的上趕着去打招呼。
甚至在一次剿匪作戰之中,部隊爲李子元設定的指揮部,就設置他們的家。只不過李子元走到指揮部門外,看到指揮部所在的位置,馬上讓人搬了家。他寧願將指揮部設置在一個小旅館內,都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家去看一眼。
當時那個家聽到一個解放軍高級首長要來,已經是家門四開等着迎接他。他卻只是到了門外,甚至連進去看都沒有看一眼,就直接選擇了調頭而去,更是一個家人都沒有去見。只有一個在那個家服務了幾十年的老門房,看到了他甚至還有可能認出了他。
不過,對於有沒有人認出自己,李子元倒是根本就不在乎。認出來又能怎麼樣?那個家,對於自己來說,除了是心中的夢魘之外,壓根就什麼都不是。他不想在接觸那個家中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李子筠口中的那個父親。
相見卻沒有相認,代表着深切的交談那就更沒有了。現在的李子元,雖說早就已經沒有必要在計較過去的事情了。但不代表他會將當初的所有事情,都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像是沒事人一樣回去。
只是這事李子元壓根就不敢和李子筠說,因爲並不知道這些年,李子筠的那個朝天椒的性格改沒改。要是被李子筠性格沒變,知道了那就不是一腳的事情了。那個潑辣的姐姐,不撓自己一個滿臉花就怪了。
李子元沒有給李子筠想要的答案,可卻架不住自己的那個寵妻狂魔一樣的老上級,逼着他派人去打聽他一家人的下落。正指揮部隊進行剿匪作戰,又負責改編起義部隊,實在是分身乏術的李子元無奈之下,也只能派人回老家一趟去打聽一下。
這位老首長兼姐夫的命令,外加上商量讓李子元真的沒有辦法拒絕。再說,他也實在怕了李子筠的那個脾氣。現在自己忙的都分身乏術,要是那個賴在自己司令部不走的李子筠,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邊墨跡,誰能受得了?
好在南充距離成都並不是很遠,派個人坐車兩天也就跑了一個來回,甚至快一點一天都能跑一個來回。因爲涉及到副司令,還有西南軍區首長的家眷,所以派去的人打聽的很仔細,回來向李子元做了一個詳細的彙報。
曾經給李子元造成最難以磨滅印象,也是他在回到這個時候,前身留給他不多的印象中,最讓前身恐懼人物的那位大娘,也就是這一世父親的正妻,早在抗戰期間就已經去世。至於死因,是因爲長期抽大煙引起的一些疾病。
而他那位現在已經六十多歲的父親,卻是很出乎李子元意料的,並沒有隨大流跑向臺灣。不僅退回了那邊送過來的飛機票,相反還參加了川軍組織的起義。至於家裡面的幾乎是一個建制排的兄弟姐妹,除了李子筠和自己之外分佈在哪兒的都有。
在老家除了自己的那位三哥之外,還有一個守寡的二姐。其餘的有的去了臺灣和香港,有的一直在國外壓根就沒有回來,還有的就在成都和重慶。最小的那個弟弟,則因爲在重慶讀書期間,參加了地下黨被叛徒出賣被捕,犧牲在了渣滓洞集中營大屠殺之中。
接到報告之後李子元唏噓良久的同時,也多少有些納悶。他記得自己參加紅軍那年,最小的那個弟弟好像剛開始會走。卻是沒有想到,這麼一箇舊軍閥、川北有名大地主的兒子,居然還會參加革命,甚至還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更納悶的是,自己的那位便宜老爹。即沒有出國,也沒有去臺灣或是香港,而是就留在了四川,還參加了川軍各部的起義行動。這多少讓李子元有些搞不明白,自己這個便宜老爹是怎麼想的。
但他並未去見此時就在家鄉,當着他川北行署掛名委員,卻始終在家鄉並未來南充的那位父親。而是將父親的地址,外加上這份報告送到了李子筠處。而無論李子筠怎麼勸說,他就是不肯去見那位父親,甚至連提都不想提。
原本李子筠想讓王誠也勸勸李子元,不管父親當年做的多過分,可畢竟是他的父親,爺倆總不能一直不相認吧。只是在這件事情上,王誠很直接的站在了自己小舅子兼老部下一邊,拒絕了李子筠的要求。
王誠很直接的告訴妻子,李子元已經是一個高級幹部了,怎麼做他有自己的主張和想法。自己是他老上級不假,可有些事情也不能管的太寬了。李子元拒絕去,就肯定有他拒絕的理由。這件事情,就不要強加於人了。
對於這位在娶了自己老姐之後,一貫都是幫親不幫理的老上級,這次罕見的站在自己一邊,李子元幾乎是感激零涕。認爲自己這位老首長,自從娶了自己姐姐之後,這次總算是靠譜一些了。
其實李子筠有些不知道,對於自己的愛妻,王誠有些話並沒有說透。也算是久經考驗,經歷過許多事情的王誠,知道李子元不去見那個父親,除了能拿出檯面上的原因之外,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而且絕對不是一件事情那麼的簡單。
只是李子元不肯說,王誠也不好太過於干涉。甚至王誠也清楚,如果不是上級安排,自己是去見那位岳父大人都有些不方便。所以對於妻子的要求,王誠也只能含糊的糊弄過去,並極其罕見的表態支持了李子元。
但王誠儘管心中明白很多事情,自己也不是很方便去見。可卻是並未反對自己妻子,去探望一下自己那位的岳父。不過也知道李子元的防區雖說大股土匪已經肅清,但零星或是潛伏下來的土匪肯定還有的王誠,也叮囑李子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妻子。
只是無論是王誠,還是李子元誰都沒有想到。李子筠這次回家探親之後,卻是在回來的時候,將李子元的那個父親給帶來了。當然,老爺子在知道自己那個不待見,甚至都忘了長什麼模樣的兒子,居然在解放軍中當了大官,自己主動要求來見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關鍵的,此時的李子元所在的軍區,與地方黨委和行署都在一個地方。當着行署行政委員的老爺子,回到軍區駐地來上班,誰也不能說出他什麼來。而且老人來的時候,也許是擔心那個兒子給自己冷臉看。還專門給西南軍區政委,也就是李子元的老政委打了一個電報。
結果李子元被拎到重慶,捱了政委和老師長的一頓批評。尤其是政委批評他不懂統戰政策,更不懂得百善孝爲先的道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能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讓他馬上滾回去與父親見面。
而且他回去,不單單是與父親見面,還要安撫一下他父親因爲某些事情上,產生的一些對抗情緒。用政委和師長的話來說,就是親情要敘、工作也要做。被兩位老首長訓的灰頭土臉的李子元,就算心中再不情願,也只能無奈的回來見自己不想見的人。
回到軍區司令部駐地後,看着李子筠一臉勝利的笑容,李子元皺了皺眉頭什麼都沒有說。而對於面前的父親,李子元猶豫了一下,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甚至可以說艱難無比的叫了一聲父親。
只是叫出口歸叫出口,但這次見面卻並不愉快。老人對李子元的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對於他的稱呼,只是嗯了一聲便沉默了下來。其實李子元的這位老爹,並不是真的冷淡,他只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個陌生的兒子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