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元的這個想法,錢朋搖了搖頭道:“正因爲老周與那個人熟悉,我才擔心他因爲過去的情誼,被人別有用心的矇蔽了。老周這個人是很重感情,這即是他的優點,但在很多方面也是一個不小的缺點。”
“一旦與他有過交往的人,利用過去的舊情別有用心的靠近他,他基本上不會設防。他的炮兵連又是咱們的心肝寶貝,如果有人別有用心的話,不用多一枚*,就足以將整個連所有的彈藥報銷。沒有了炮彈的炮兵,還不如一個普通的步兵。”
“我看這樣,還是叮囑一下他們的指導員,讓他好好的監控這個人一段時間。這個人我在與那些俘虜談話的時候見過,當時他是所有被俘僞軍軍官中唯一一個參加我們的。而且看起來外表也的確像是老周說的那樣,很是有些老實忠厚。”
“但我總感覺,他那裡有些不對勁,他的眼神並不像外表顯露出的那樣忠厚。所以這個人提出參加我們的時候,我想了想還是婉言謝絕了。我沒有想到,這個傢伙居然說動了老周,不經請示就將他帶到部隊裡面來。”
“老周雖然出身也很複雜,但自入伍之後在遵守紀律方面,一向都是相當嚴格的。據我所知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違反紀律的事情。這個看起來外表忠厚的人,居然能說動從不違反紀律的老周,替他隱瞞併爲他說情,至少看起來他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忠厚。”
“咱們部隊兵員構成又有些複雜,僞軍俘虜與那個方面的俘虜,現在佔據了相當數量。我擔心這個傢伙是不是別有用心,有意識的藉着這個機會,利用老周的重感情混入咱們部隊。老李,我看我們還是慎重一些爲好。”
看着臉上有些凝重的錢朋,李子元猶豫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有些擔心,這個人現在成了日本特務?或是軍統特務,藉機混到我們的部隊裡面,準備刺探我們的情報,或是藉機搞破壞?”
對於李子元的反問,錢朋搖了搖頭道:“日本人的特務面倒是不大,我擔心這個傢伙是二戰區的情報人員。你知道,晉綏軍的情報體系一向是自成體系的,他們有自身的情報部門。即與軍統配合,相互之間也互不信任。”
“這個人在晉綏軍這麼多年,未必現在還是一個少尉排長。就算在沒有背景、在不會巴結長官,可如果他真的有能力,至少這麼多年也不會只是一個少尉。任何一支軍隊,就算在搞裙帶關係,可畢竟是軍隊,還是需要能打仗的人。”
“如果只會用靠着裙帶關係上向上爬的人,那麼晉綏軍如何能在軍閥混戰中生存下來?中原大戰之後,也沒有像是西北軍、東北軍,以及一些小雜牌那樣徹底的瓦解?這說明,真正有能力的人,到哪兒都是有發展的。”
“我估計他在晉綏軍的時候,就已經成了那邊的諜報人員,負責秘密的監視部隊。他那個少尉排長的軍銜,估計也只是表面上的現象。這個傢伙搞不好,在那邊現在至少已經是一箇中校了。”
“晉綏軍自中原大戰之後,到抗戰爆發之前縮編的程度很大。從幾十萬人縮編到了十幾萬人,一個少尉排長長期升不上去很正常。但自抗戰爆發到現在,晉綏軍的老底子都快打光了,他居然還是一個排長,還被從正規部隊踢到了保安團,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到保安團,未必就是真的被貶到那裡。極有可能是他的長官,派出他專門監視這些保安部隊。這些保安團投敵之後,他估計也是跟着過來監視這些人的。老李,晉綏軍投敵的部隊,可沒有一個單純的就是爲了當漢奸,這裡面的水相當混。”
“在那邊,越是這種雜牌部隊,其實內心的凝聚力也就越強。晉綏軍自從興起以來,大大小小敗仗幾乎成了無數,可他們卻是始終沒有像西北軍和東北軍,那樣徹底的瓦解,這沒有一定的內部凝聚力,是絕對不可能的。”
“還有,你別小看了這些地方保安團。二戰區的那位司令長官,對這些保安團控制的一樣嚴密。因爲他們有不少都是中原大戰後,晉綏軍裁員時候正規軍改編的。老兄,我幹了這麼時間敵工工作,這點東西還不瞭解的話,那我這些年就白混了。”
錢朋說完這些之後,李子元立馬就知道,這次自己的確處理的有些過於草率了。想到這裡,李子元對錢朋道:“這樣,老錢這方面你是行家,這件事情由你全權處理一下。周同有什麼不同意見,你讓他來找我。”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還沒有等錢朋回答他。劉連明突然跑了過來,對李子元報告:“團長,長治出動了三百多日軍以及二百多僞軍,攜帶兩門山炮正向我行軍序列撲過來。壺關方向的日僞軍,也突然加快了行動的速度。”
聽完劉連明的彙報,李子元沉思了一下之後,對劉連明道:“壺北的日僞軍,現在的動靜怎麼樣,他們有沒有調頭,返回增援壺北縣城的動作?如果我沒有判斷錯,最後一批次離開壺北縣城的日僞軍,現在應該剛過礄口。”
李子元的這個問題,劉連明搖了搖頭直接彙報進入壺北東部山區的日僞軍,現在還沒有任何返回的動作。聽完劉連明的這個回答,李子元想也沒有想的讓劉連明將外圍的偵察範圍,向外在擴充一些。尤其是長治和壺北的兩路日軍,必須要摸清楚他們的動向。
等到劉連明轉身離開之後,李子元立即打開地圖對着身邊的錢朋道:“情況有些不對,現在周邊的態勢有些太平靜了。除了長治和壺關之敵外,其餘方向的日僞軍居然還沒有任何動作。以日軍的反應速度來說,這絕對有些不正常。”
沒有等錢朋回答他,李子元低下頭仔細看了一下地圖後。又站起身來,爬到路邊一處民宅的房頂上,舉起望遠鏡向周邊看了過去。他這一看就是十餘分鐘,直到天色已經擦黑纔下來。轉過身對何三亮道:“全體立即停止前進,立即轉身回到壺北縣城。”
李子元的這個命令,讓何三亮與錢朋都愣住了。下了房頂之後,李子元打開地圖道:“咱們偷襲得手,攻下了壺北縣城。就算咱們手腳做的在利落,日軍現在也肯定知道了。以日軍一貫的反應速度,到現在只是派出一路日軍來,這有些不太可能。”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別的,就是日軍正在秘密的向咱們所在位置運動。爲了避開我們偵察人員,日軍肯定會採取多種手段。甚至用日僞軍化妝成中國人,避開我們的眼線也有可能。現在咱們返回壺北縣城,就是採取一種調動和迷惑手段。”
“將日軍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壺北縣城,引導他們在判斷上出錯。這樣,咱們纔有機會取得更大的戰果。如果咱們按照現在的路線,在向前穿插過去,沒準搞不好就進了鬼子的伏擊圈。”
說到這裡,李子元指了指前面已經不到三華里的山區:“這一帶,現在靜的有些不太對勁。按照道理來說,咱們打了壺北縣城,鬼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應該調動兵力,封鎖咱們回山的各個通道,以及向南轉移的路線。”
“但現在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有些不太尋常,這也不像是鬼子的一貫作風。鬼子的機動能力比咱們強,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任何動靜,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定的問題。現在咱們往哪兒撤都行,就是不能進山。”
李子元轉過頭對何三亮道:“老何,告訴部隊後隊變前隊,原來擔任後衛的一營一連改爲前衛,給我擺開戰鬥隊形。有一點重點交待一連長,只要鬼子沒有發現他們,就誰也不許開槍。”
“告訴部隊,從現在起誰也不許吸菸、不許交談、不許打手電。老錢帶着後衛連,在後邊收容掉隊人員,尤其是那些新兵,一定要給我看住了。其餘的全體人員都給我做好戰鬥準備,只要槍聲一響就全團出擊。”
李子元下達完畢命令,何三亮點頭去傳達了。等到何三亮離開後,李子元又仔細看了一遍地圖,點了點壺北縣城東面,緊鄰公路的一個不大村莊,才擡起頭對錢朋道:“今晚部隊一定要抵達這裡,明天白天就在這裡休整。”
“老錢,你讓劉連明派人通知破襲日軍機場的部隊,完成任務之後立即在明天午夜之前,與我們在這裡匯合。告訴劉連明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周邊的敵情一定要徹底的給我摸清楚,尤其是通往各個進山通道上的路線。”
李子元的命令下達之後,部隊立即按照李子元的部署,集體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調頭。全團向着中午才離開的壺北縣城,一路上快速的穿插過去。與當初離開慢悠悠的不同,這次全團一路疾進。還不到午夜,就已經返回壺北縣城。
而此時,整個壺北縣城內外卻顯得異常的平靜,縣城外未見到一個日僞軍。只有被遣散的俘虜,還在城內外到處晃悠,好像無人收攏。而城外的各個村莊,顯得異常的平靜。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聽到一聲狗叫。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都沒有聽到狗叫聲。
壺北縣城的異樣寧靜,李子元皺了皺眉頭,卻是指揮部隊更加小心的繞過了壺北縣城。來到預定的休整和隱蔽村子,全團則一片狗叫聲中快速的進了村子。聽到這個距離公路不過三里路的村莊中狗叫,李子元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這纔是一個正常村莊該有的動靜,而壺北縣城內的寧靜,那絕對不是正常的寧靜。昨夜部隊向壺北縣城運動的時候,避開了一切的村莊。整個行軍路線,全部走的都是莊稼地。這在接近壺北縣城的時候,還引起了城內的狗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