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是李子元說的那樣,哪怕是三天也好。可眼下卻這三天的時間,卻偏偏是誰也不會給自己。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之下,轉移的確是風險很大。你能指望一個班的戰友之間,相互都還在陌生的情況之下,他們能夠默契的配合作戰?
而且部隊的戰鬥力,除了部隊的訓練程度以及紀律要求之外,部隊內部之間在作戰之中,配合的默契度是相當關鍵的。哪怕是完成再全訓的新兵,你也不能指望他一天之內,就可以與身邊的戰友配合默契,這是需要時間進行哪怕是進行幾次戰術演練,才能真正形成的。
想了想,何三亮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眼下無法聯絡到壺關兄弟部隊,我們又不能在這裡無限期的停留下去。日僞軍對南面的掃蕩無果之後,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調頭北上。十里嶺地形雖說於我們有利,但縱深卻是太淺迴旋餘地並不大。”
“最關鍵的是,這裡距離百尺以及壺關縣城,還有主要的交通線距離太近。短時間之內,咱們可以利用燈下黑的辦法在這裡隱蔽待機,可絕對不是長久之計。甚至可以說,最遲明天南線的日軍在撲空後就會調頭北上。”
“而且政委抓了幾個便衣特務,也有打草驚蛇的舉動。這些便衣特務聯繫不上,日軍自己就會察覺到這裡的異常。就像團長說的,我們必須要轉移,甚至在今天午夜之間,必須要離開十里嶺。”
何三亮的話音落下,邊上的張子健猶豫了一下後道:“老李,既然周邊的敵情不明,我看我們是不是分散轉移?你我還有老何,各帶一路分別向西、北以及東面轉移。這樣我們的部隊可以做到精幹、縮小目標,並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部隊。”
“即便是一路被日軍發現,但卻可以掩護其餘的兩路部隊快速的脫離。只要能夠調動日軍,我們就能找到突圍的縫隙。要不乾脆,我帶着一個連,虛張聲勢向西轉移,將日僞軍的目標引向西面,你們帶着主力藉機向東撤退。”
對於張子健的建議,李子元想都沒有想的就否決了:“老張,你這兩個辦法都是下策。分散突圍,咱們的老部隊沒有問題。可那些新參軍的戰士,根本就不適應咱們這種作戰方式。你分散突圍,搞不好即便突出去了,這些新兵也所剩無幾了。”
“至於,你帶着人向東虛張聲勢,更是一個下下策。這裡雖說是四分區的堡壘區,可畢竟不是咱們的老根據地,你地形不熟悉、羣衆不熟悉。在聯繫不到壺關兄弟部隊,以及當地羣衆對我們出現誤會的情況之下,你們單獨行動幾乎無生存下來的可能。”
“而且現在的形勢,與三營當初的形勢不一樣。眼下估計整個壺關境內,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日僞軍雖說清剿的重點,暫時還放在南面。但以日軍一貫的習慣來說,在整個壺關地區勢必會派出大批的便衣武裝,以便防範於未然。”
“即便你能夠暫時將日軍調走,但是一旦被纏上,你們根本就沒有生存下來的可能。我李子元雖說沒有什麼太大能力,但還沒有混到用自己同志的鮮血來保護自己的地步。最關鍵的是按照目前的態勢,你也調動不了多少日軍。”
“之前我們在十里嶺,以及西窯溝採取的欲蓋彌彰戰術,日軍勢必會有了一定的警惕。一場小戰鬥下來,他們就會摸清楚你的實力。到時候非但無法調走大部分的日軍,我們反倒是自己主動去斷掉一臂。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做法,是最愚蠢的一種做法。”
見到李子元將自己的兩個建議都否決掉,張子健一時也沒有了主意。而何三亮仔細琢磨了一下之後,卻是擡頭道:“團長,我的建議還是集中兵力向北面轉移。根據偵察員的彙報,北面的日僞軍正在陸續南下。”
“說明壺北與壺關交界處的日僞軍封鎖線,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是瓦解了。即便是留下部分日軍或是日僞軍,但是兵力也不會太多。這樣一來,從北面的地形上來看,日僞軍便很難構成一個完整的封鎖線。”
“我們如果選擇北上與日僞軍遭遇,估計其兵力規模也不會太大。依靠我們目前的火力配置,只要做到集中兵力和火力,撕開一道通道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要衝過日僞軍構築的封鎖線,那麼我們無論是向東進入平順,還是向北返回壺北,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何三亮的建議,李子元點了點頭,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老何,你的想法是不錯,但有一點你忽略了。那就是北面的日僞軍指揮官,是咱們的那個老冤家鶴田沼楠。這個傢伙對我們很瞭解,我們的這種做法會不會在他的預料之中?”
“現在我們不能單純的認爲我們想,而是將着眼點放在日軍怎麼想。或是確切的說,放在鶴田沼楠怎麼想上。老兄,你別忘了。日軍可以調動壺關北面的日僞軍南下,同樣也可以調動眼下在潞東地區掃蕩的日僞軍南下,接替北面日軍的封鎖線。”
“如果我是鶴田沼楠的話,一旦確定了西窯溝一線是咱們打的,那麼他做出這個選擇,我敢斷定機率絕對是百分之百。這樣,我們向北轉移,搞不好就直接鑽進了他的伏擊圈內。到時候,咱們可就是主動送上門去了。”
“這個傢伙對我們的戰術太瞭解了,有他在我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我認爲,我們向那個方向轉移都行,但只有一點,那就是堅決不能向北轉移。鶴田沼楠的思維,沒有那麼的簡單。你們看看從北面南下的那股日僞軍,蝸牛一般的行動速度就明白了。”
李子元這番話說完,張子健和何三亮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李子元的這個分析沒有錯,以鶴田沼楠的習慣,這個設想很容易變成現實的。而且距離西窯溝一戰結束的時間,已經將近一天的時間,這期間足夠日軍判明自己的身份了。
看着同樣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的兩個人,李子元自己卻是冷靜下來。他看着地圖仔細沉思了良久後道:“老張、老何,現在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向西北方面轉移。他鶴田沼楠不是認爲我們一擊得手之後,會在第一時間縮回自己的老根據地嗎?”
“老子,就偏偏給他來一個反其道行之。向西北方向進入上黨盆地,大範圍的調動他們的兵力。他這次對潞東地區發起了空前的大掃蕩,試圖徹底的摧毀咱們的生存基礎。老子就利用眼下他們的態勢,鑽到他們的肚子裡面去打。”
“鬼子現在兵力的重點,肯定是放在北面、東北面的山區地帶。他們集中了這麼多的兵力,對山區進行掃蕩,他們核心之地的上黨平原地帶,勢必會兵力空虛。咱們先進入上黨盆地,到時候怎麼辦視情況再定。”
“既然想盡辦法,也沒有能夠找到兄弟部隊,那咱們就不找了。我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這個時候太固執那是給自己找麻煩。燈下黑能掩護咱們一時,等到日僞軍反應過來,咱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決定以二營六連,加強偵察連一排作爲全團的開路部隊。五連隨後跟進作爲第二梯隊,董平那個連與炮兵連隨後跟進。這一路,由何參謀長指揮。一旦遇到日軍阻擊,就集中火力打開一條通道。”
“一營掩護輜重和物資,以及非戰鬥人員、傷員走在中間。以二營四連作爲全團的後衛,收容掉隊人員。今晚八時出發向西北方向轉移,力爭在天亮之前進入上黨盆地。老張,告訴馬政委心裡面要有一個數,政治工作重點放在那七八百新兵身上。”
“讓咱們的老兵,在臨出發之前抓緊一切時間,與那些新兵溝通交流。記住,誰都不準給老子擺架子。至於董平那一個連,暫時就不要了。省的到時候互相看不對眼,再搞出亂子來。”
李子元對這些老兵出身的人,心中始終有一些顧慮。他將這些人單獨編成一個連,除了武器和彈藥之外,雖說沒有往裡面摻沙子,但也沒有給他們增加人手。對於這些人,他還要在品品。
其實李子元的顧慮,也並不是有些多慮。就在他與何三亮以及張子健談話的時候。那邊董平的人,也一樣在竊竊私語。看着被分發下去的那些前中央軍俘虜,董平手下的一箇中尉,嚥了嚥唾沫,對着董平道:“長官,那些人可都是咱們的人,憑什麼都編入他們的隊伍?”
“長官,你是咱們這些人中的長官,你出面一呼這些人肯定大部分都能和咱們走。大家都是到日子領軍餉的正規軍,沒有幾個人願意參加這些連個正規番號都沒有土八路。這七八百人呢,再加上咱們兄弟,足夠編成一個簡編團了。”
“到時候,咱們自己走就是了,何苦在這裡和他們攪合。到時候就算是能回去,頭上戴着一個紅帽子,也要受到長官懷疑。還有,他們肯定不會南下。就算突出去了,咱們也只能和他們走。到時候咱們真的要參見八路?我可聽說,他們這邊可是不發軍餉的,”
這個中尉的話,董平斜視一眼他,又看看了涇渭分明的兩邊,直接小聲道:“你懂得屁,就咱們這些人單獨走,估計連壺關都出不去就得被鬼子一鍋給端了。咱們的人,打那種正規作戰,肯定要比八路強。可這種找縫隙突圍戰,咱們就遠不如他們了。”
“咱們當初可是一個師的建制,不是比你的那個簡編團,實力要雄厚的多?依託陣地還能堅持,可這一突圍還不是短時間之內,就被鬼子給衝了一個七零八落。從這到黃河幾百公里,你一個簡編團還能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