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身上因爲還沒有下發軍裝,還穿着便衣的烈士更是隻能穿着便裝告別。作爲一支新編成的地方武裝,這個營很多戰士都還沒有配齊軍裝。這些戰士在上戰場的時候,身上還都穿着參軍時候,從家裡面帶來的衣服。
作爲一名爲保家衛國犧牲的軍人,在入殮的時候卻是連軍裝都無法穿上。儘管那邊被擊斃的日軍屍體上,除了腦袋上的鋼盔之外都是清一色的八路軍打扮,而且都是全套的八路軍的軍服。
但沒有人去從他們扒下那身,本就不是他們應該穿着的軍裝。儘管馬永成也想過,可見到副總指揮在身邊,最終還是沒有敢下這個決心。看着還沒有來得及下發軍裝就犧牲的烈士,副總指揮摘下了自己頭上的軍帽,帶到了一個烈士的頭上。
而其他跟隨副總指揮來到前線的機關幹部,也紛紛摘下自己的軍帽,帶到身上還穿着便裝的烈士身上。這是他們的上級,在無法爲他們提供那怕是一套,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軍裝情況之下,眼下能夠爲他們做到的僅有的事情。
所有的人,只有郭小珊一個人情況有些特殊。除了身上的新軍裝之外,副總指揮的夫人,把自己僅有的一條日本軍毯貢獻了出來,蓋到了郭小珊的身上連同身下的擔架一起下葬。作爲一個女兵,穿着一身新軍裝裹着毛毯下葬,這是她僅有的特殊待遇。
在當時突圍的過程之中,爲了保護副總指揮的夫人和另外一名首長的夫人,李子元考慮到都是女性,安排男警衛並不是很方便。就安排人機靈、聰明不說,還有一手好槍法的郭小珊,專門保護這些女幹部和女兵。
一路上副總指揮夫人對郭小珊很是喜歡,兩個人相處的特別好。副總指揮還說等到將日本人趕跑了,推薦郭小珊去讀自己的母校,將來也成爲一個大學生。郭小珊的犧牲,讓這位眼下已經將郭小珊當成妹妹的女幹部,傷心程度並不比李子元少太多。
不僅沒有假手她人,將郭小珊的遺體清洗的乾乾淨淨。還在無法尋找到新軍裝的時候,將自己與副總指揮結婚時的那套軍裝拿了出來。不忍心泥土傷到這個妹妹的臉,將自己僅有的一條軍毯也拿了出來,給這個小妹妹送行。
當一鍬鍬被剷起的土將犧牲的烈士逐漸的蓋上,代表着他們與活着的人已經是天人永隔的時候,現場傳來一陣陣低沉的哭聲。副總指揮的夫人,用軍帽堵住自己的嘴,無聲的梗嚥着。
那些犧牲烈士們曾經的戰友,更是有些人嚎啕大哭。對於這些新兵來說,這場讓他們付出慘重犧牲的戰鬥,帶來的印象太過於深刻了。在場的其他所有活着的人,也都忍不住在抽噎
而此刻老天爺也像是被地面上的悲痛氣氛感染一樣,自入春以來滴雨未下的晉東南。卻是不知道從那裡飄來一塊積雨雲,就在下葬的人開始剷土的時候,天空上也飄起了濛濛的細雨,就好像是老天爺也在哭泣一樣。
在所有的烈士都下葬完畢之後,李子元讓人找了一塊木頭立在郭小珊的墓前,上邊寫着愛妻郭小珊之墓,夫李子元立的字樣。郭小珊的心思,李子元不是不清楚。但他一直都將這個一顆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始終都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從知道郭小珊是一個女孩子之後,他從來沒有對郭小珊產生過任何的想法。即便是當初當着郭老三遺體的時候,李子元也沒有對郭小珊產生過任何親情以外的東西。眼下想明白了,卻是什麼都已經晚了。
李子元立這塊碑,不是想要挽回什麼,更不是給此時天人永隔的郭小珊一個安慰。這個時候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李子元這麼做其實是在安撫自己那顆痛苦的心,也是給到死都不放心女兒的郭老三在天之靈的一個告慰。
看到李子元立的這塊簡易墓碑,馬永成與何三亮對視一眼之後,卻是搖了搖頭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儘管馬永成認爲李子元這麼做有些不合適,畢竟幹部結婚是需要上級批准並嚴格審查的。
李子元即未上報也未經過任何的手續,就將郭小珊當成自己的妻子,這個做法很是有些不太恰當。但眼下斯人已去,李子元立起來的這個簡易墓碑,也只是給逝去的人一個安慰,也不是說李子元就真的不經過請示就結婚。
而且在場的副總指揮和副參謀長都沒有說什麼,馬永成也就沒有說什麼。只是在轉移之前,掏出了部隊結餘的一點點積蓄交給當地的村長,拜託他找一個恰當的時候,將兩塊木質的墓碑都換成石質的。
當地的村長,見到馬永成遞過來的錢死活不肯收。只是告訴馬永成這兩塊碑,自己馬上就着手佈置。山上的石頭有的是,只是找兩個石匠處理一下就行。石匠他們村裡面就有,根本用不到花錢。
這些八路軍都是爲了抗日犧牲的烈士,他們爲烈士立碑也算是自己爲抗日出力,這錢是萬萬不能收的。他保證最多十天,肯定會給這些烈士把碑給立上。請馬永成這位八路軍首長放心,他們絕對不會耽誤事。
至於那些被擊斃的日軍,李子元也讓人在他們的集體墓前,立了一塊簡易墓碑,寫明瞭他們的身份。李子元的這個做法,讓所有的人都有些意外。面對着戰士的質疑,李子元只是告訴他們。
眼下的戰局不緊張,等到日軍的增援部隊趕到之後,按照慣例一定會挖開他們的墓地,將屍體火化裝入骨灰盒帶走。現在做一個識別標誌,別讓鬼子增援部隊趕到後,把咱們烈士的墓地給挖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儘管戀戀不捨,但外圍已經傳來的隱隱槍炮聲。卻是讓知道那是擔負總部外圍警戒任務的特務團部隊,在與正在趕來的增援日軍激戰的李子元。知道隨着日軍增援部隊正在趕來,這裡已經不再是久留之地。
又看了一眼郭小珊的墓地,眼睛再一次溼潤的李子元,咬了咬牙帶着身邊已經縮編爲一個連的部隊,擡着此刻在肉搏戰之中五處負傷,此時裹的像是一個糉子的張子健,跟隨總部機關快速轉移。
而這邊安葬犧牲烈士的時候,那邊的總部機關就已經完成轉移的準備。這邊忙完之後,在整個反掃蕩期間因爲經常轉移,在這方面已經成專家,在最短時間打包完畢的總部機關,在警衛部隊的保護之下快速的撤離,這一片已經不安全的地點。
等到總部機關轉移完畢,外圍擔任警戒的總部特務團,也交替掩護脫離了與增援來的日軍接觸。等到鶴田沼楠帶着增援部隊趕到戰場的時候,總部機關已經消失在了莽莽的太行山之中。留給趕來日軍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戰場。
見到戰場上那立着日軍挺進隊戰死者之墓的那座大墳的時候,鶴田沼楠眼前不由的一黑,差一點就昏倒。自己苦心經營一年多,費盡心思建立的三支挺進隊,到這個時候可以說已經全部全軍覆滅。
而設置這三支挺進隊的最終目標,卻是一個都沒有能夠完成。三百多自己苦心訓練出來的精英,尤其是眼下埋葬在這裡的一百二十名,經過最特別訓練的挺進隊員。卻是一個都沒有幸存下來,這無疑讓鶴田沼楠異常的沮喪。
如果前兩支益子挺進隊和大川挺進隊損失掉,讓鶴田沼楠還能接受的話。那麼這一戰損失的這支挺進隊,卻是讓鶴田沼楠最難以接受的。相對於前兩個挺進隊來說,這支挺進隊傾注了他更多的心血。
僅僅爲了完成傘降訓練,他專門想方設法的從本土,同樣正在新組建的傘兵部隊,調來了一個整個日本陸軍之中,也沒有多少的教官以及一批德國進口傘具。所有的武器裝備,也是他走通了在大本營一個身居高層的叔叔才搞到的。
這支挺進隊所有的隊員,都是從師團搜索聯隊之中抽調的一年以上老兵。所有的軍官和士官,也都是經過嚴格選拔的。幾個軍官全部都是清一色的中野學校畢業生,中隊長還是經歷過陸軍士官學校和中野學校雙重培訓過的。
爲了選拔這些人,鶴田沼楠甚至得罪了師團內的很大一批軍官。尤其是搜索聯隊的那些軍官,因爲自己最優秀的部下大批被挖走,對自己幾乎恨之入骨。他鶴田沼楠要戰績,人家也指望着積累戰功向上爬呢。
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在那個部隊都是寶貝。尤其是那些會說一些中國話的老兵,更是寶貝中的寶貝。他爲了組建這支挺進隊,把師團搜索聯隊最好的士兵和士官都給挖走了,人家能不恨他?
鶴田沼楠不惜得罪大批同僚,動用了自己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組建了這支從軍官到士兵,全部都會說中國話、熟悉中國人生活方式,並精通滲透、突襲、格鬥、跳傘,在整個日本陸軍可謂絕對是僅有的另類的挺進隊。
原本就指望着這支挺進隊,能夠在戰場上發揮巨大的作用。一舉端掉危害華北的十八集團軍總部,爲自己贏得一枚勳章併爲自己最終佩戴上將星,做出最好的鋪墊。結果卻是一戰便全軍盡墨,連一個種子都沒有給他留下來。
看着一具具被挖掘出來,整整齊齊的碼在一起準備火化的屍體,鶴田沼楠臉上的肌肉都直抽抽。他知道這支師團長和參謀長頂着師團內部,甚至第一軍內部的巨大壓力,支持自己組建的挺進隊,在並未能起到他們期待的作用便全軍覆滅之後。
這次的失敗,師團長和參謀長不會再給自己任何的機會,在重新組建另外一支這樣的部隊了。在自己返回長治後,等待自己的恐怕將會是解職命令。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平調到其他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