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山果燉雞可是我陳家從不外傳的菜,我今天就給你們露一手,都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了,我可只做一遍,要是沒看清楚,那可就是你們的損失嘍”面色紅潤的陳雲峰繫着個大圍裙站在水氣繚繞的廚房裡對着幾個廚子比劃着,如果不是他的兩隻腳上還釘着一條腳鐐,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看着好吃好喝膘肥體壯的傢伙居然會是日本人的階下囚。
被日軍好吃好喝養着,晚上還有陪牀的日本女人,陳雲峰這幾天過的可謂是快樂似神仙,今天一大早從太原來了幾個特高課的人要提審他,平時看着軟塌塌的陳雲峰卻罕見的硬氣了一把,非要在吃過中午飯之後,纔會向特高課的人交代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而且這頓中午飯必須他自己掌勺才行,原因很簡單,他信不過那些廚子,他怕有人給他下毒。
特高課的人本不該答應陳雲峰的這個要求,可是從駐軍那裡得知陳雲峰這幾天來的表現之後,再結合現下陳雲峰表現出來的貪生怕死,特高課的人並不認爲這個胖子能玩出什麼花招,所以他們很大度的同意了陳雲峰的要求,還按照陳雲峰列出的單子拿來了適合的原料。
菜刀在手,陳雲峰彷彿又回到了酒樓的後堂裡,熟悉的爐火,熟悉的菜案,熟悉的味道,心情大好的陳雲峰乾脆在自己做菜之餘,爲廚房裡的幾個廚子講起了自己的那幾樣家傳菜。這道山果燉雞的確是陳雲峰他家的不傳密菜,雞是當地百姓家裡自養的那種下蛋母雞,山果是運城周邊山上常見的那種小漿果,這種漿果熟透的時候是深紫色的,味道酸甜,而陳雲峰讓日軍拿來的這些卻是淡紅色還未熟透的。
“我家這道山果燉雞最主要的就是這個野果子,只可惜咱這現在只是4月間,這果子要到5月纔有熟透的,所以今天咱們先湊活一下吧”陳雲峰把用醬油和大料醃製好了的雞塊下鍋翻炒,只幾下就有香味散了出來,守着廚房門口的那兩個日軍士兵一個勁的咽口水,目光炯炯的盯着爐火上的炒鍋,大有一會大快朵頤的念頭。
“這山果燉雞有兩種吃法,一種是雞塊將要出鍋的時候,加入山果悶煮,出鍋之後那口味就是甜辣麻香的。另一種是雞塊出鍋在吃的時候,把山果的汁淋在雞塊上,那口味就成了酸甜的”說這話,陳雲峰用炒勺嚐了嚐湯汁的味道,許是嘗着淡了便又加了些鹹鹽,然後翻炒了一陣便出了鍋。
“大功告成”陳雲峰解下圍裙扔在桌案上,用食盤端着自己剛炒好的四個菜出了廚房。“九轉大腸、山果燉雞、麻香排骨、酸汁魚”陳雲峰給已經坐好的特高課特務們介紹自己做的這幾個菜,語氣中不無自豪,陳雲峰跟着自家老子學菜的時候,他老子就告訴過他,一個好的廚子,不是看你會做多少道菜,而是要看你的客人是不是喜歡吃你做的菜。
“彆着急,這道山果燉雞可不是這樣吃的”不等特高課的人下筷子,陳雲峰就把那一小碗鮮榨的山果汁澆在了雞塊上,熱辣辣的雞塊配上酸甜的果汁,散發出一股清甜的味道。“怎麼,怕我下毒?”看着特高課的人都不下筷子,陳雲峰笑着把每道菜都嚐了一塊。不管別人吃不吃,陳雲峰自己倒是自斟自飲的吃了起來,那道山果燉雞他可是吃了不少。
見陳雲峰已經動了筷子,多疑的特高課特務們也就放了心,在陪酒的日本女人嬉笑打鬧聲中,紛紛伸出筷子吃起了陳雲峰做的菜。還別說,陳雲峰看着肥肥胖胖的,菜做的倒是不錯,幾杯酒下肚,特高課的那幫傢伙們吃的不亦樂乎,那下筷子的速度雨點一般,滿滿四隻海碗裝的菜被他們吃了個精光,要不是後面還上了一大盆麪條,陳雲峰這個出了大力做飯的人很可能會吃不飽。
飯也做了,菜也吃了,陳雲峰又來了新的要求,他想喝茶,而且必須是剛冒尖的榆樹葉泡的茶水。“你們這就不懂了吧,這個叫苦茶,用榆樹剛發的嫩葉泡水煮開,我爺爺喝這玩意喝了一輩子,最後活到了93歲,這可是個好東西”陳雲峰端着一碗榆樹葉煮的水喝的搖頭晃腦的,那幫特高課的傢伙們只嚐了一口,就受不了那種苦澀的味道,只是爲了他們所謂的面子,才強忍着嚥了下去。
“陳先生,我們沒多少時間陪你在這喝茶,只要你告訴我們你知道的情報,我們會爲你提供最好的茶葉”帶隊來運城的田中隆夫心有餘悸的看着桌上擺着的那一大碗黃綠色的湯水,他實在是想不出這個胖子是怎麼喝下這種東西的,那碗裡的湯水看着就像是傷寒病人嘔吐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太噁心了。
“你們想知道什麼?”陳雲峰抱着自己的大碗窩在太師椅裡,身後站着個日本女人溫柔的爲他按摩着肩膀,那懶散的樣子像極了個地主富家翁。
“襲擊運城機場的人在哪裡?他們是什麼人?有多少?什麼武器裝備?”田中隆夫摸出包香菸,抽出一支扔給陳雲峰,既然陳雲峰已經答應想他們投誠,田中隆夫不介意和陳雲峰之間的對話不是審訊,而更像是在拉家常。事實上,像田中隆夫這樣資深的特高課特工,都接受過特高課大本營乃至德國情報部門的特訓,他們在審訊俘虜上都很有一套,能從被審問人員不經意間吐露出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他們想要的情報。
“陳先生,你這樣很不好,我們拿你當朋友對待,可是你卻在搪塞我們,這樣很不好”見陳雲峰只顧着喝那榆樹葉子煮的水,一個字也不肯說,田中隆夫搖着頭招手叫進來了兩個滿臉橫肉的日軍士兵。田中隆夫反對在審問過程中使用刑訊手段,他只是想給陳雲峰施加一點壓力,果然,那兩個日軍士兵的出現引起了陳雲峰的慌亂,這個胖子是害怕受刑的。
“陳先生,在我們趕來運城之前,我們在重慶的人就已經把你被俘之後向我們投誠的消息散佈了出去,你想想,你還能再回到軍統那邊去嗎?他們會在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開槍打死你,對他們來說,你是個叛徒”田中隆夫掏出打火機爲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的陳雲峰把煙點上,繼續說道,“所以,你只有投靠我們,投靠我們大日本皇軍,你纔有出路,因爲我們會保護你不被軍統的鋤奸隊殺死”
“他們就住在,,,”看着田中放在桌子上的那幾封大洋,陳雲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田中隆夫根本就聽不清楚,可陳雲峰的心思好像全都放在了那些大洋上,田中隆夫只好把自己的椅子向前挪了挪,把腦袋湊了過去極力的想挺清楚陳雲峰都說了什麼。“啊”的一聲慘叫從田中的嘴裡發出,他的一隻耳朵被陳雲峰死死的咬在了嘴裡,不僅如此,陳雲峰還抓起桌上的錫制酒壺一個勁的砸着田中的腦袋。
“你們日本人都是蠢貨”被扯開後按在地上的陳雲峰咧着滿是鮮血的大嘴一個勁的笑着,“爺爺我好好的中國人不做,爲什麼要做你們日本人的狗?你們這些蠢貨日本人都被爺爺我給騙了吧,老子做了十幾年廚子,光是伺候別人了,在你們這的幾天可是我這輩子過的最快活的日子,天天大酒大肉的吃喝着,你們日本的女人老子睡着,老子這輩子沒白活一場”被壓在地上的陳雲峰聲音越來越小,嘴巴里開始冒出黑血。
“不好,這傢伙服毒了”被咬掉了一隻耳朵的田中隆夫顧不上處理自己的傷口,急吼吼的叫來了軍醫馬上給陳雲峰救治,可軍醫根本不知道陳雲峰中的是什麼毒,急的他滿頭是汗也無從下手。
“別廢那勁了,沒熟透的山果加上榆樹葉子煮的水,那就是無藥可救”陳雲峰忍着肚子裡的劇痛慢慢坐了起來,“你們剛纔也吃了山果燉雞,也都喝了那榆樹水,所以,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運城”陳雲峰張大了滿是黑血的大嘴,哈哈哈的笑個不停,聽的田中隆夫他們渾身發冷。
幾分鐘後,一臉青黑的陳雲峰終於把自己給毒死了,這樣一個怕死怕疼的廚子,一個只是被軍統的人臨時哄騙爲國效命的小人物,一個永遠不會出現在軍統陣亡名單上的平民,竟然用了這樣一種方法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就因爲他害怕自己抗不過日本人的嚴刑拷問,會說出唐磊他們和游擊隊藏身的那個村子。
一直到戰爭結束之後,國民政府的人在接收了大量日方資料之後,纔在特高課太原站的一份報告裡找到了這段記載:軍統運城情報員陳雲峰在受傷被俘後求生無望,用自制的毒藥毒死自己連同6名特高課資深特工,致使特高課追查運城機場被襲事件一度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