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一塊巨大的花崗岩石頭下,張昊和顧連長站在一排傷兵面前。
有的傷兵頭上裹着紗布,有的胳膊上裹着紗布,二十人高矮不齊,胖瘦不一,全都揹着漢陽造,個個眼睛裡透着堅毅之色。
在顧連長講話時,張昊觀察戰士們,突然張昊的眼睛一亮,在戰地他曾救治過的那位女兵竟然也在隊伍裡。恢復得也太快了一點了吧?她應該是右肩部中彈,幸好是被三八大蓋子彈擊中,而且應該是遠距離擊中,假如被漢陽造擊中,創口會有幾個那麼大。三八大蓋的子彈頭尖長,穿透性極強,擊中身體後,直接嵌入,旋轉不強。假如被三八大蓋近距離擊中,必定會貫穿身體,只要不是打在要害部位,醫治及時往往不容易影響到生命。漢陽造子彈是圓頭的,直徑也稍大,擊中身體後,它會在體內打轉,造成的創口會有拳大,傷殘及死亡率會更高。
只是這位女戰士不應該恢復得這麼快呀!難道戰地醫院給她連續打了抗生素藥?而且現在也不能斷藥呀!萬一感染是會化膿的,一旦化膿就會造成嚴重後果。
顧連長講完話後,帶着傷兵們去構築工事,張昊把女兵叫住,看着她的眼睛,小聲說:“你來幹什麼?”
女兵小聲說:“打鬼子。”
張昊小聲說:“你不是花木蘭,我們的隊伍都是男兵,你怎麼能僞裝成男兵?”
女兵小聲說:“報告排長,不要讓我走,我要打鬼子。”
張昊說:“你的傷沒有十天半個月不可能康復。”
女兵說:“醫生說了,只要我不動到傷口,保持吃藥,就沒有大問題。”
張昊的眼睛一亮,小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可能會得到特殊治療?”
女兵小聲說:“多謝排長關心,醫生偷藏給我一盒藥。”
張昊小聲問:“叫什麼名字?”
女兵小聲說:“我姓王,名冰。”
張昊點頭說:“歸隊吧!”
王冰小聲說:“求您,不要讓人知道我是女的。”
張昊揮手,不置可否。
張昊看着王冰的單薄背影,眉頭緊鎖。
這個王冰一定來歷非凡,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女扮男裝混在男兵中。醫生怎麼可能會藏一盒藥給普通士兵?難道她是隊伍高級軍官之女?
張昊輕輕嘆氣,哪位高級軍官舍得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領養的都捨不得呀!再說了,王冰假如不願意上戰場,誰都不可能用槍逼她上戰場。
假如換成一般人,也許不會思考這麼多,張昊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優秀特種兵,他的思考分析問題能力會超越一般人很多,他會整合獲得的各種信息,經過抽絲剝繭找出真相來。
張昊感覺王冰是個謎,由於戰事緊急,他不能問太多,關於王冰這個謎,只能等這場阻擊戰結束後再說。
顧連長安排戰士們構建工事時,張昊過去觀看。現在張昊和顧連長之間的關係極爲微妙,顧連長現在只有一個排的兵,而排長是張昊,顧連長親自安排工作,顧連長就相當於是排長,而張昊就相當於是副排長。
這是特殊時期,特殊環境造成的一種特殊關係。
大牛被提拔爲一排一班班長,負責機槍。
張昊觀看了顧連長的安排後,輕輕搖頭。顧連長只讓大家搬幾塊石頭就完事,以爲戰士們躲在石頭後,就安全了。
張昊以爲那樣做更加危險,石頭能擋子彈不假,但卻不能抵擋迫擊炮彈,一顆炮彈落地,並不一定會直接炸到人,假如炸在石頭上,炮彈威力就會被成倍擴大,碎石塊的殺傷力不亞於炮彈破片殺傷力。
現代人都知道用火藥炸山開石頭的事情,人待在很遠的地方,炸出來的石頭碎塊都同樣會要人命。
淮海戰役,國軍七十四師之所以守不住陣地,與該師待在石頭山中不無關係。來自現代的張昊對戰史有一定研究,深刻教訓必須吸取。
石頭也有用處,一旦日本兵向上衝鋒時,在戰士們耗盡彈藥後,石塊也可以作爲武器扔下去,砸擊日本兵。
張昊把目光盯上了山坡上稀稀拉拉的松樹。
張昊把顧連長拉到一邊,對顧連長說:“連長,我剛當排長,給我個機會,讓我安排怎麼樣?”
顧連長看着張昊眉頭緊鎖,好奇問:“怎麼了?你是不是另有想法?”
張昊點頭說:“您想辦法去搞兩把斧頭來,我想把山坡上的松樹砍了,一方面松樹可以構築工事,另一方面又可以清理射擊死角,讓我們的射擊視野更加寬闊。”
顧連長看着山坡,想了想後,連連點頭說:“好主意,我去想辦法搞斧頭。”
顧連長搞來了兩把斧頭,張昊和大牛負責砍樹,顧連長指揮傷兵們搬樹。
傍晚丟盔卸甲垂頭喪氣敗退下來的大批國軍隊伍亂糟糟通過山口。
張昊的眼睛一亮,對顧連長說:“敢不敢下去,搞些彈藥上來?重點是手榴彈?”
顧連長重重嘆氣說:“我們連一顆手榴彈都沒有。”
張昊笑說:“放心,工事我一定建成模範,你去想辦法搞手榴彈,搞它幾箱來。”
顧連長點頭說:“行!我就下去犯些錯誤,他孃的,這幫人把首都都丟了,還要我們在這裡保護他們。”
顧連長帶了兩個健康士兵和五個傷兵下山,張昊和大牛兩人用藤條捆紮松樹幹,把它們斜搭在巨石上,形成斜坡。張昊讓大牛抱着石頭站巨石上,夯牢固。
一層層,疊了五層。每一層都進行了夯砸,使用大量藤條編織,使巨石成爲依託,構建起一個堡壘。
張雷讓大牛班負責正面,機槍從一個口子中探出,讓王冰及另一個戰士協助大牛。其他戰士從樹柵下部縫隙中把步槍伸出。
張昊安排好一班後,再安排二班,三班,全都安排好後,張昊站巨石上觀看其他連隊陣地輕輕搖頭。
其他連隊陣地都犯了和顧連長同樣的錯誤,都把石塊當成了陣地構建材料,卻忽視了山坡上的松樹。
張昊不能去管別的連長的事情,假如在現代,他會直接找首長提意見,但這是在抗日戰場上,他才穿越過來沒幾天,人家對他不熟悉,他必須考慮到其他連連長的感受。假如當着戰士的面批評人家的工事構築得不科學,連長的面子往哪擱?
再說了,誰知道日軍會不會真的來攻打?日軍到底用什麼武器攻打?一切都是未知數。
張昊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好自己的排是必須的,他沒有權力管其他連排。
顧連長也是有能耐的,他帶着兵下去,竟然還真扛來了五箱木柄手榴彈。
張昊向顧連長豎大拇指,顧連長看了工事後,向張昊豎大拇指。
顧連長用力踢木柵,一動不動,小聲問:“能抵擋迫擊炮彈轟炸嗎?”
張昊點頭說:“樹雖然不粗,但卻是圓木,迫擊炮彈炸不斷,我把它建成斜面,目的就是防止迫擊炮彈從上面落下來,炮彈落斜面,威力必然消減,即使正面擊中,也炸不開。放心吧!日軍假如打炮,我們就躲裡面,不打炮時,我爬上去,在上面狙殺日軍,其他戰士一直待裡面,儘量不要出去。”
顧連長小聲說:“裡面不能扔手榴彈。”
張昊笑說:“我到上面去扔。”
天黑後,山下扛上來用簍裝着的米飯,還有用陶缸裝着的菜和菜湯。
戰士們狼吞虎嚥,儘量多吃,儘量把肚皮撐飽。
晚飯管飽,提供得較多。
張昊悄悄把米飯捏了兩個拳大飯糰藏在口袋中,以備沒飯吃時,拿出來充飢。
吃過飯後,團長帶着營長巡視陣地,當團長來到一連陣地後,眼睛都看直了。
團長問:“顧連長,這是誰的主意?”
顧連長指張昊,笑說:“張排長想出的辦法,而且是親手做的。”
團長和兩位營長用手掰木柵,用腳踢,發現一動不動後,大喜說:“太好了,這辦法必須立即推廣,必須讓各連派人過來參觀學習,連夜按這種模式構建工事。”
兩位營長說了聲是後,立即跑過去召集其他連連長過來參觀。
團長看着張昊,笑說:“果然是人才,能夠因地制宜想出好辦法構建好工事,實在難得。”
張昊笑說:“顧連長只找到兩把斧頭,假如能夠找到更多工具,我可以把工事建築得更加牢固。”
團長說:“聽師長說日軍正有一個旅團尾隨從南京撤下來的隊伍往這邊撲來,我們必須做最最艱難阻擊準備。張排長,今晚日軍遇到阻擊也許會停止進攻,但明天一早,必定是一場惡仗,日軍一旦攻克我們的陣地,就能追上從南京撤下來的大軍,這些軍隊是國家最後力量,我們即使全體陣亡,也得把陣地守住。估計守陣地必須有一天時間,到明晚我們師才能撤離。”
張昊輕嘆一聲說:“守這兩座小山並不容易,這山太小,我們守山的縱深不大,日寇各種武器都能打到山頂。所有陣地都暴露在日軍炮火下,要想守住這兩座山,還必須動些腦筋,想出日軍意想不到的打擊辦法。”
團長的眼睛一亮,小聲問:“說說你的想法,假如可行,我一定按你所說立即安排。”
張昊眺望遠方,小聲說:“日軍到達時一定是深夜,在這裡受到阻擊後,必定就地駐紮。日軍是驕橫之師,戒備一定極爲鬆懈,加上日軍長途行軍,一定也極爲疲勞,警惕心會減弱。假如可能,您可以派出一支精幹小隊偷襲日軍。”
團長看着張昊的眼睛,小聲說:“說句實話,我真的抽不出人手來,現在把傷兵都安排進了隊伍,你排全是傷兵。”
張昊想了想後,小聲說:“給我安排十個人,提供儘量多的手榴彈,讓我今晚帶着去突襲日軍。”
團長大驚說:“就十個人?豈不是飛蛾撲火?”
張昊笑說:“並不需要能力特別強的戰士,只要頭腦機靈就行,假如我們全都戰死,也並不影響大局。”
團長用力搖頭說:“張排長,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讓你們出事。”
張昊笑說:“什麼空話虛話都不要說,您只要這樣想,犧牲十人,與守住這兩個山頭價值相比,哪個更合算。”
團長看着張昊的眼睛,嘆氣說:“明天我們全師都有可能會犧牲,假如真能以只犧牲十人的代價,換取全師將士的生命,我當然會選擇犧牲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