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初升,其大如盤,雖然還談不上有多麼的明亮,可觀月亮者都是持槍荷彈的士兵,於是那輪月亮依然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騷動。
“多好啊,淡黃色(sǎi)兒的,看着就像月餅。”有士兵壓低了聲音說。
美食在前,旁邊自然便有士兵低聲附和:“這要是能弄下來還打啥土匪啊,夠咱們全營吃半年的了。”
“吃吃吃,你們就知道吃!你們當你們是天狗啊?全都閉嘴!”有管事的班長出面制止了。
行動馬上就要開始,雖說這裡位於白雲崮的南面,並且距離也足夠的遠,但是那也不能隨便說話呀!
士兵們沉寂了下來,可是那月亮卻依舊在慢慢的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往高天上爬。
這時偏偏又有聲音響起,而且一聽人家說那話就是個有文化的:“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一聽到又有人說話了,那個班長便又瞪眼,可是他話到嘴邊卻又憋了回去,只因爲這回說話的是他們的副排長陳瀚文。
好吧,我是班長你是排長,我惹不起你!。
可是他惹不起卻有人惹得起,這時候卻又有人說陳翰文道:“別在這吟詩弄景的,不吉利。”
敢說副排長陳瀚文的也就是那些老兵了,可是他們排的老兵大多都被調到白雲崮後面去了,那麼現在能夠說陳瀚文的也只有排長楚天了。
“咋就不吉利?”陳瀚文正爲自己想起了這首詩而有些是得意,聽楚天這麼說,便反問。
“下面的是,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你覺得這個時候你背這首詩吉利嗎。
你家張桂英在等你回去,我媳婦兒也快生了,也在等我回家,以後你少叨叨!”
於是陳瀚文這個不知悔改的文人就被曾經的文人楚天給說沒動靜了,那個班長忍不住抿嘴偷笑起來。
楚天的排隨着自己連藉着天黑的掩護已經運動到了白雲崮的南面。
按照商震的要求,他們就守在公路的兩邊,擔負着打援與阻截的任務。
打援打的是日軍有可能的援軍,阻截則是指日僞軍攻打白雲崮失敗,他們就阻截往回撤的日僞軍。
如果不出意外情況的話,他們的戰鬥最快也得在明天天亮以後纔會發生,可是當兵的在潛伏陣地上說話終究是不妥當的。
而此時就在白雲崮的北面,卻同樣有幾個人人正在仰望着白雲崮。
白雲崮真的並沒有多高,最高點離地面也就一百多米,作爲山它高嗎?當然不高,那就是一個扁粗的造型。
說它扁粗是因爲這種“崮”的山體形態,山不高,可是山頂佔地面積卻很大,那山頂南北長都快有三百米了!
你可以把它理解爲一個圓柱體的直徑大於圓柱體的高,那麼如果它再粗點的話,說它象一個做菜用的大菜墩子也未嘗不可。
而山下的人之所以現在開始仰望着並不高的白雲崮,那麼也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人已經在山腳處了。
天色剛黑下來時,月亮只是掛在枝頭,天色並不會亮,他們這些人就是藉着這種天黑運動到白雲崮腳下的。
而現在他們之所以等待,卻同樣因爲月亮沒有升起天色還黑的緣故。
因爲現在已經在半山腰上的人需要等月亮升起後,藉着月色纔可以爬上那最後幾十米,從而直達白雲崮頂。
高小翠也正是仰望白雲崮頂的人之一。
她的眼睛在月亮初生的黑暗之中閃着光,按理說這種情形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會有,可是這卻也是目前高小翠唯一能做到的。
原因是她的嘴被破布塞上了,她的身上還被捆了繩子。
那繩索的捆綁雖然談不上五花大綁,可卻也絕不是她一個小女子可以掙脫的。
而綁在身她身上的繩索的頭卻是在她身邊另外一個人手中攥着呢,那是錢串兒!
山下的這麼這些個人就在這裡靜靜的等待,都不說話,誰又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呢?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那輪十五的圓月並不管人間之事,終是以它自己的節奏從樹梢爬上了樹冠,最後越升越高,於是銀輝撒滿了齊魯大地。
而這時一直在仰着頭看向白雲崮上面的那幾個人眼神便有了變化,因爲他們看到了就在那接近白雲崮頂的陡坡處,有兩個人影出現了。
今夜本就晴朗無雲,否則的話,就是大月亮地還未必能看到那兩個小小的人影。
可是話說回來,若今夜若不是無雲,誰又能在月光之下爬上那足足有七八十度傾角的陡坡呢?
陡坡有石有土有灌木,可是那樣的着力點若是沒有月光根本就看不到,若是判斷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絕不是玩笑話,摔成肉餅不至於,可是從那陡壁上掉下來斃命是必然的。
錢串兒當然知道現在正往上爬的那是商震和大老笨。
這不是敢不敢上的問題,而是能不能上去的問題,下面還有好幾十個老兵在那裡等着呢,他們營也只有商震和大老笨有把握在月色下爬上去,如果李清風還在的話那也是可以的,至於別人還是算了吧。
錢串兒轉頭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高小翠。
月色如水照着高小翠那張俏麗卻又高冷的臉上,不知道怎麼的這讓錢串兒想起了十年前自己所見到的另外一張臉,天真熱情卻是跟高小翠的氣質正好相反,那是李雅娟。
錢串兒當然問過冷小稚有沒有李雅娟的消息。
十來年了,冷小稚從根據地裡出來後就也已經和李雅娟失去了聯繫。
對於李雅娟錢串兒當然也想過,可時由於時間久遠,錢串兒慢慢的也把那份心思放淡了,再說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打仗就死了呢,所以還是管好眼前事吧!
於是李雅姐的容顏逝去,眼前就又變成了面色冰冷的高小翠。
高小翠似乎並沒有留意錢串兒在看自己,而是緊緊盯着往山頂爬的那兩個人影。
她自然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動,誰又知道她在想什麼呢?
不過,要說高小翠不緊張那卻又是不可能的,因爲那兩個人正在他們前上方,如果有人失足從陡坡上掉下來的話那卻是能直接砸到他們的。
時間因爲等待而漫長,不過最終並沒有發生意外,也就是二十多分鐘後,那兩個人影消失不見了。
可就在山下的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們忽然就聽到前上方傳來了石子滾落下來的聲音。
這聲音來的很突然,以至於高小翠身體都是一抖。
“沒事,應當是繩子甩下來了。”錢串兒壓低的聲音在高小翠耳邊響起。
高小翠自然還是說不了話,不過那顫抖終是停了下來。
而當高小翠再仰頭看向前上方時,那接近山頂的那段陡坡處果然多出兩排爬山的人影來。
頭兩個人上去了,那爬山的繩子自然也就甩了下來,有那繩子借力這回其他人上山卻是容易多了。
“咱們撤下去吧,戰鬥很快就會開始了。”錢串兒說道。
高小翠沒動。
“只要我們的人不在你說的那個環節上出岔子,明天你是走是留悉聽尊便。”錢串又道。
高小翠扭頭對向了錢串兒,然後轉身往回走了。
只不過她想走卻也走不利落,誰叫她上半身被綁着繩子呢而那繩頭還在錢串兒手裡攥着呢。
這時高小翠就聽到身後那個傳令兵低聲問了一句:“錢串兒,剛纔那女的瞪你了。”
“閉嘴,你夜貓子啊,啥都能看見?”那是錢串兒不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