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天海預想的一樣,日軍坦克後方並沒有跟隨步兵。
爲什麼張天海猜到日軍坦克後邊沒有步兵?很簡單,因爲沒有槍聲。
如果坦克後邊跟着鬼子,就憑他二連的那羣兵,早就按捺不住開槍了,此刻哪裡還會靜悄悄的?
只是讓張天海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鬼子明明可以坦克後邊跟隨步兵,然後發起一場漂亮的反攻的啊,至少可以趁國軍將士立足未穩,把他們趕出兆豐路。
張天海能想到,同樣是軍校出身的日軍指揮官就沒能想到這個問題麼?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日軍此時兵力不足,他們正在收縮防線!
而這三輛坦克的出現,更像是在拖延國軍拿下兆豐路的時間。
日軍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張天海腦袋裡閃到了一絲疑惑。
只不過,他已經沒時間繼續想了——因爲,衝鋒號角已經吹響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陣激昂而悠揚的衝鋒號聲再次吹響,張天海回過頭一看,只見身後不遠處一隊身穿着國軍制服的士兵在領頭軍官的帶領下衝了過來。
張天海認識那領頭軍官,那是三連長孫宏。
“弟兄們,咱們的援軍到了!幹掉這羣狗孃養的鬼子!爲犧牲的兄弟報仇。”張天海大聲喊道,只要突破了唐山路,那麼距離匯山碼頭就只有東熙華德路這一條最後的屏障了。
正當張天海要帶隊衝鋒,孫宏趕到了,後者上前拍了拍張天海的肩膀,說道:“玉麟,你先帶二連的弟兄下去吃早餐吧,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們三連了。”
“這是營長的命令麼?”張天海不解地問道,確實他有些不理解,明明可以聯合起來一鼓作氣地拿下唐山路的,這時候讓二連撤出?這是幹啥?怕被搶功勞?
孫宏搖搖頭,說道:“不,這是團座的意思,你們二連和一連已經打了整整一個晚上了,也該我們三連上了。總不能,你們一連二連的在前方衝鋒陷陣,流血流汗,而我們三連的吃飽喝足了在看熱鬧吧?”
“我懂了。樓上還有鬼子,一會兒肅清了樓上的鬼子,我們二連就先撤下去了。”張天海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此時已經明白了剛剛自己的想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仗以後是有得打的,打仗就會有犧牲,總不能連弟兄們犧牲了,也不能當個飽死鬼,你我也一樣。好了,玉麟兄,接來,就交給我們三連吧!”說完,孫宏就走了,帶着他們三連上了。
孫宏長得不高,大約只有一米六八左右,是一個典型的南方漢子,比起身材高大強壯的張天海,孫宏更像是一個斯文的書生。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出身黃埔軍校的學生中,有幾個以前不是一介書生呢?只是國家危難,不少人選擇了投筆從戎罷了。
“二連的弟兄們聽着,等肅清了樓上的鬼子,咱們就下去吃早飯!”下了這道命令後,張天海心中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活下來了。
來到這個時代整整十天了,還沒等張天海適應這個時代,就已等下了南下上海的列車,南下抗日了。
整整十天了,可以說,張天海是過得十分壓抑的,有三天時間是在列車上度過的,到達上海之後,更是沒作休息,就直接投入了戰鬥。
既然是戰爭,那就難免會有傷亡,雖然張天海不怕死、敢死,但,好死不如賴活着不是?沒有人是天生就犯賤地想死的。
這回沒死,可下一回會不會死,誰也不知道。
樓上的鬼子沒多少,大約只有十幾個,所以清理起來並不難,一會兒時間就結束了戰鬥。
兆豐路的戰鬥算是結束了,可張天海的任務還沒完,還要安排人手擡傷員去呢。
令張天海感動的是,還沒等他安排人手,一羣民衆就自發地帶着擔架過來了。
只見這羣民衆有男有女,但大多數都是青壯年男子,他們將輕手輕腳地將那些受傷的傷員擡上了擔架,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傷員擡離戰場。
要知道,這裡可是戰場啊,戰鬥就在幾十米前的地方進行着,一顆流彈都可能致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們於死地!
一個個受傷的弟兄,在民衆的擔架上轉往後方,送去給軍醫救治。
槍聲就在幾十米外的地方響起,民衆們卻像是罔若未聞般,繼續地擡着受傷的子弟兵離開戰場。
他們有的是居民,有的是學生,有的是工人,還有的是居住在城外的農民。
眼前的一幕幕,就發生在張天海的眼前,他的眼睛已然通紅,嘴裡邊不斷地說道:“謝謝,謝謝,謝謝……”
張天海口中不斷說着“謝謝”,終於是有一位年紀稍大的大哥聽不下去了。
只見那位衣着樸素的大哥走到張天海面前,一臉認真地說道:“長官,您就甭謝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小鬼子侵佔我們的家園,而我們都是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什麼也做不了。長官你們從西安千里迢迢地過來,流血又流汗的,幫助我們上海老百姓趕跑該死的小鬼子,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們纔對啊。”
“是啊。”許多在場的民衆都附和了這位大哥說的話,顯然,這位大哥說得是很有道理的。
張天海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吾輩軍人的職責,便是保家衛國了,諸位無需感謝,當兵吃餉,早就能料到這一天了。小鬼子亡我中華之心不死,先後在東北、華北、上海等地發動了事變,目的就是亡我中華!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看到大家都如此愛國、勇敢,吾輩軍人縱雖戰死沙場也無所畏懼了。抗戰的明天就在諸位身上了,在此共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