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胡說什麼呢你?”胡母上來捂住了胡飛的嘴,扭臉衝着馬上的新郎官露出個抱歉的笑,“姑爺,小飛開玩笑呢,你別往心裡去啊!”
面色僵硬的新郎官勉強笑了笑,向着胡父胡母抱了一下拳,雙腳一夾馬腹,抖繮繩出了院門。稀稀拉拉的鞭炮還在響着,聽聲音好像離着老胡家院子還挺遠。
胡飛側着耳朵聽了聽,臉上出現一個奇怪的表情。
“小飛,姑爺今後就是你姐夫了,是親戚,一家人,往後可不許再說那些渾話了。今天家裡的事多,能幫忙你就幫幫忙,幫不上忙你就出去玩兒吧。”父親想要教訓兒子兩句,可終究是一句重話也沒說出口。
“爹,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幫忙。晚上你再給我講講爺爺當年的事。”胡飛眼睛放光的看着父親,似乎對當年的老故事很有興趣。
“好,吃完晚上飯我就給你講。”看着兒子的模樣,父親慈愛的笑了。
外面的鞭炮聲並沒有變得密集,聲音卻比剛纔響了,顯然是正在向胡家靠近。
“爹,我聽着怎麼像打槍呢?”胡家有獵槍,胡飛曾經不止一次跟他爹到野外去打獵,槍聲和鞭炮聲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他都能聽出來,他爹當然更能聽出來了。
“是打槍!”胡父雙眉一展,眼睛掃過院子裡衆人,“各位,今天恐怕要出事兒,胡某就不留客了!大家快點各回各家關好門戶,有什麼事兒記得及時通氣。今日怠慢了諸位,過了今天,我再另外擺酒席請客!”胡父也是個有決斷的人,一發現情況不對,立刻遣散院子裡頭的客人。
九臺子村的村民會打獵的可不少,能聽出槍聲和鞭炮聲區別的也大有人在。胡父的話一出口,院子裡來幫忙的親友們立刻告辭,並沒有顯出很慌張的樣子。
“啪!啪!”槍聲好像是越來越近,隱約已經能聽見有村子裡有人的呼喊聲了,難道真要出大事嗎?胡飛心裡隱隱有了一層擔憂。父親轉頭吩咐母親:“你快進房裡去,我不叫你別出來!”
胡母答應一聲,轉身進了房間。胡飛眼珠一轉,立刻大聲吩咐旁邊那羣不知所措的長短工,“老鄒、二柱,你們去找傢伙,守好院牆院門,別讓不該來的東西進了宅子!”
“好嘞!”長工頭子老鄒答應一聲,帶着一幫子壯勞力立刻在院子裡散了開來。
“爹,是鬍子嗎?”吩咐完了家裡的工人,胡飛的臉已經微微有點發紅,他心裡激動了,“咱這裡不是鬍子從來都不來嗎?”那年月,東北到處匪患橫行,不少村莊都被鬍子光顧過,九臺子村卻一直是個例外。從胡飛記事起,他就從來沒見過鬍子。聽說過鬧鬍匪的,全都是在別的村子、別的縣。
“現在還不清楚。”胡父皺着眉輕輕搖了搖頭,“九臺子村是老北風的老家,普通鬍子不敢來,這次或許是別的鬍子來尋仇也說不定。”
九臺子村出過一個大人物,江湖報號“老北風”的大鬍子頭就是在九臺子村出生的。雖說村子裡已經早就沒有“老北風”家裡的人了,可一般的土匪仍舊把九臺子村當成是老北風的老窩。老北風既然當了多年的鬍子,肯定少不了和人結仇,萬一今天要是來個不買賬的硬茬子還真是說不準要出事!
不大工夫,老鄒等胡家的長短工手裡全都拿上了傢伙,鋤頭、鐵鍬、木棍,不管什麼東西,總之是人手一件武器。胡家父子一人手裡提了一根四尺多長的木棍。村子裡人喊狗叫的聲音越來越響,聽聲音來的這幫人數量可不少。
“咚咚咚!”大門被人擂得山響,緊跟着外頭就傳來一陣驚慌的喊叫:“快開門,岳父快開門!”是剛剛接了新娘子出門的女婿聲音。
“開門!”胡父臉色一變,衝着把門的二柱就是一聲吼。還沒等長工二柱反應過來,胡飛已經兩步跳過去,抽門閂拉開了大門。
果然,外頭站着的正是滿臉驚慌的新郎官,手裡拉着的是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子,胡飛的親姐姐春妮。新娘子的蓋頭也沒了,新郎官的綬帶紅花也不知道丟哪兒了,出門時候新郎騎的馬、新娘坐的花轎更是沒了影兒,倆人是手拉手跑着回來的!
看見門開了,新郎官拉着新娘子就衝了進來,胡飛“咣噹”一下關上了大門,旁邊的長工抱着門閂把大門鎖了個嚴實。
“怎麼回事?外面出了什麼事?”胡父一看女兒女婿的狼狽樣心裡就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兩步上前拉過女兒,這話卻是向着女婿問的。
“外面,外面來了軍隊,他們開槍殺人,已經殺了好多人了!”女婿楊老三嘴脣發白,兩條腿都是哆嗦的。
“剛纔跟你們出去的人呢?都讓打死了?”胡飛滿臉惱怒地瞪着姐夫。他倒不是埋怨姐夫無能,普通老百姓遇見軍隊殺人,有幾個不害怕的?只不過,今天是姐姐出嫁的大喜日子攤上這事,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倒是惱怒了。
“沒有。好像讓打死了幾個,其他的都跑了。我看情況不好,拉着春妮趕緊跑回來了。”說了兩句話,新郎官的臉色總算恢復回來一點。
“來的是哪的軍隊?是少帥的兵,還是哪個山頭上的鬍子?”胡飛緊跟着追問了一句。東北的軍隊都是少帥的兵,雖說軍紀也不見得就有多好,可他們到底是政府軍,應該不會做出無故殘害百姓的事情。如果來的是鬍子,那就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了!
“來的那些人不是少帥的兵,也不是鬍子,他們是……”話說一半,他們是什麼還沒說出來,大門上就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開門,開門!皇軍要搜查,快開門!”門外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在大聲喊叫着。
“別開門,他們是日本人!”大驚失色的新郎官尖叫一聲說出一個令人驚訝的名字。
“日本人?”胡父輕聲重複了一遍,眉毛皺成個疙瘩。胡飛兩隻靈動的眼睛看看大門,看看他爹,再看一眼新郎官,也不知道心裡打的啥鬼主意。
“咚咚咚!咚咚咚!快開門!孃的,家裡有活的沒有?沒死絕的出來一個打開門!”外面人使勁兒砸門的同時,污言穢語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