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什麼事,蘇麻一攔就不好辦了。那些統領們也知道蘇麻的身份不一樣,得給她面子。可是給了她面子,這裡子怎麼辦?
內衛的事情怎麼着也和這個老太太沒有半分關係,憑啥在這裡指手劃腳的。
誇提黑有點悻悻的,又不好講。耶福克熙想趟混水,不過看到誇提黑那個死樣子,還是算了。
正好這時候外頭響起聲音來:“主子。”
良妃一聽就皺起了眉,是常寧這個討厭鬼。她嗯了一聲叫他進來。
保成想在莊上住幾天,好好玩一玩。這不合規矩,常寧卻又耐不住糾纏,只好前來請皇帝示下。他素日也是康熙看重的人,一望這裡僵持不下就後悔了。
福全不在,他不想什麼麻煩弄到自己身上。
良妃一看他那眼色就知道了,頓時也有了主意。反正慎刑司和善撲營的統領都在,不如就把康熙留在這皇莊上拷問。執刑的便是慎刑司的嬤嬤們,方案由誇提黑和耶福克熙參謀,這樣也給了蘇麻面子。常寧身有監視之責。他是康熙的兄弟,也是他的奴才,相信這樣的折磨會讓康熙更加痛苦,受到的侮辱也是強了十倍。
良妃想定主意,做出歡喜的樣子跟他說:“常寧,朕正在發愁,你正好就來了。”
果然,良妃話音剛落,那邊的康熙便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喘息。
他不能說話,但雙眼已是瞪得宛如銅鈴一般,點點血絲襯得他彷彿一頭兇獸。
良妃知道他猜到了,微微一笑。
常寧順着良妃的視線去看康熙,頓時有種離奇的熟悉感。他哪知道原因,吃驚的眨了眨眼,那種感覺又消失了。他眼中的康熙便還是那個可憐的又不識時務的賤婢。
他和賤婢有過糾纏。早在三年前圍剿之時便知道她有多麼難纏。當初在把她押往京城的路上她曾數次嘗試自殺,如果不是他加派了重重人手,又不停的教訓賤婢,打得她渾身是傷,使她無力再繼續,交給皇帝的恐怕就是個死人了。
那樣的話,常寧千里迢迢的辛苦毫無用處,不但無功反而有過。
他對賤婢不是沒怨念的。
那時的賤婢還是良妃。現在換成了康熙,常寧卻還是以前的老印象。他以爲康熙的倔強還是以前的延續,並沒有想到那是因爲“她”已經變成了“他”。
這樣也好,不會想太多。
良妃也是出於這一點纔敢把康熙安心的交給他。
時辰已晚,良妃帶着保成先回宮去了。
蘇麻留了下來。
良妃很忙,剛回宮便聽說永和宮的德貴人動了胎氣。
不過是邀寵的手段罷了,良妃想了想,還是過去看她。
德貴人站在院門口摸着肚子瞭望,深情無限似的。看到皇帝大步流星的趕來十分歡喜。她快步迎到她的面前卻發現良妃的手上有一圈紗布,頓時嚇壞了。
“皇上,很疼吧?”德貴人捧起她的手,淚光閃閃。
至於麼,戲太過了吧?良妃心裡冷笑,卻正好告訴她一則消息。當德貴人知道這傷是因爲賤婢而來的,賤婢如今正在受刑時,她的臉上頓時顯現出了得意之色。
只是一瞬間,它又沒有了。
她眨着眼睛哭,邊哭邊說:“都是嬪妾不好,嬪妾今天應該陪着皇上,您就不會受傷。”
良妃知道德貴人向來如此,不會輕易在康熙面前貶斥別的女人。這是她的手段,可是這一招用到她面前,她只會感到噁心。她壓下心中的不適抽回了手,溫和的說:“是朕不好,嚇着了吧?肚子怎麼樣了?”
德貴人還是摸着肚子,笑容嬌羞。
她在暗示現在不疼了,因爲皇帝來了。
良妃心裡呵呵的笑,無視她的柔情蜜意,淡淡回道:“既是這樣朕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德貴人一愣,小心的觀察。很快她以爲良妃不耐煩是因爲賤婢。頓時心裡很不舒服。
她不允許賤婢在皇帝的心中越來越重要,既然皇帝已經漏了口風。她便要利用這個機會。
次日,耶福克熙進宮來見良妃。內衛已經定了方案,他是來邀功的,因爲他鑽研出了一種新藥,正好可以用在賤婢的身上。
其實不告訴良妃也可以直接用,但是讓她先瞧瞧更好。
他的手上有兩隻瓶子,一隻綠的一隻白的。綠的是藥,白的是解藥。
耶福克熙進了景思園,結果手一滑,它們便掉在地上滾到停下來。
耶福克熙追到跟前彎下了腰,結果卻看到是一個小孩子的腳,他愣了。再往上看,他傻了。
保成好奇的撿起。
耶福克熙立刻跪了下來,低着頭趴着看地,不敢看他。
保成笑咪咪的:“這是你的?”
耶福克熙只感到腦袋發緊,好像上面套了個箍。不一會兒,他擡起了笑臉:“小主子。”
他不想回答。
那就不用答了。
保成旋開塞子聞了聞,其中一個有蜂蜜的味道,甜甜的。
他靠近了嘴巴。
耶福克熙着急的伸手抓:“哎小主子這個您不能喝!”
保成乘機手一伸,用力塞到他嘴裡。
耶福克熙不由自主的一抿,頓時半瓶灌下去了。
甜甜的,很好喝。
他卻急得滿頭大汗,眼睛都紅了。
保成笑了。他特別喜歡看他這個樣子,像一隻敢怒不敢言的兔子。
耶福克熙咬牙,扣緊拳頭,臉上還是忍耐着的笑着:“您怎麼有空來這兒?”
景思園雖是風景不錯,但是保成不常來。
保成斜了他一眼。
這樣的奴才,一點骨頭都沒有。
耶福克熙嘿嘿了半天,臉都笑僵了,還不見保成放過他。
自然,被保成拿走的東西他也不敢要回來。
保成頓時覺得沒有意思了。蓋上瓶塞扔還他,至於另外一個小瓶子,在耶福克熙伸手想拿的時候,他卻一轉身丟了出去。
輕脆的響聲過後,它碎成了粉末。
解藥沒有了。耶福克熙怨念的看了保成一眼。
保成揚長而去,可他渾身發燙像要燃燒起來。
離此幾步遠便是一處廊子,耶福克熙想在那兒喘口氣,眼一擡便頓住了步子。
是德貴人和卓瑪。
耶福克熙想了想,終究還是上前去行禮:“德小主您有什麼事嗎。”
德貴人在想賤婢,看他手裡捏着一隻藥瓶,並且聞到了一點香氣,有幾分好奇的問:“那是何物。”
何物?整人的好東西。
耶福克熙找到了賣弄的樂趣,笑道:“這是一點奇物。奴才用了心思在這上面。”
那是什麼呢。
德貴人很有興趣。拿到手裡打開聞聞:“蜂蜜?”
不是。耶福克熙接着介紹:“奴才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震骨散。”
德貴人望文生義,她有了一點預感。
這不是什麼好東西,應該是拿來整人的。
耶福克熙飛快的解釋了一遍。得意的說:“這藥,奴才可是花了兩年的工夫才琢磨出來的,便是有方子,配一瓶也要一個月。”
有了它,骨頭再硬的犯人也會乖得像羔羊一般。
它沒有毒,它最大的成效就是令人疼痛。
藥性順着血脈流竄,讓人痛得滿地打滾。
痛得想死,痛得想自殺。痛得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
德貴人掂了下只有半瓶的份量,再看耶福克熙的臉色十分不好,思量片刻問道:“這是多久的份量,有解藥嗎。”
解藥是有的,不過已經被保成扔掉了。再配一瓶也得一個月。巧的是,目前耶福克熙手上沒有多餘的。
痛意會不定時的襲來,像刀刮一樣的殘忍和突然。
也就是說,他只能自己捱了。好在,他只喝了一半。
不過,便是隻有一半,他也要足足痛夠七天。
至於另一半,既然已經到了德貴人手裡,倒不如順水推舟送給她,耶福克熙看得出來,德貴人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
他以爲,她是主子寵愛的女人,討好她總沒有什麼害處。
他有意的暗示了一下賤婢,果然發現德貴人的眼睛發亮。
好極了。她也恨賤婢。那麼倒不如把這瓶藥送給她,讓德貴人以爲這是他送給她的人情,德貴人是皇帝的寵妃,將來若有需要,也可以利用她。
他倒是不擔心康熙會不會因爲這藥廢了,因爲主要用刑的是誇提黑,而不是他。
只是他不能就這麼送給德貴人。因爲他剛纔已經說它是個壞東西,他也知道德貴人一定會維護體面,不可能就這麼直接收下。
他把瓶子收了回來,就好像也在以爲德貴人只是隨口問問。卻在跪安的時候,袖子一滑。
東西掉了,清脆的落地聲傳來。
耶福克熙渾然不聞的起身,走了。
卓瑪撿起來重新交給德貴人。
德貴人看着耶福克熙,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喜歡聰明人。
這東西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好,正好也有一個人可以用來試試。
卓瑪心領神會:“主子,奴才明白了,不過,我們要怎麼下藥?”
德貴人笑:“皇上總會再去見那賤婢的,我們到時自然有機會。”
她們並沒有毒害康熙,只是讓他疼而已。他若是廢了的話,那就是他自找的了。反正本來就有傷,還得忍耐七日酷刑,到時肯定不會有人懷疑。
相信這樣的人,永遠也沒有搏得寵愛的機會。他是禍水就應該是這樣的下場。
德貴人想着康熙痛苦哀號的情形,一絲笑意浮現在她的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