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景思園。
蘇麻喇姑送來了甜湯,看到良妃一口喝盡便笑了起來:“皇上也喜歡吃甜的了。”
良妃愣了一瞬,同樣笑笑道:“那是因爲額涅做得太好。您的傷怎麼樣了?”
蘇麻聽了這話, 心中一暖:“已經無礙了。”說完, 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按理她的傷早該好了, 只是因爲康熙少年時有回從馬上摔下來, 她趕上前去扶他, 倒是沒成功,卻是因爲太着急便把胳膊扭了,也落下了舊疾。正好這回哈郎阿又刺到了這條胳膊, 傷就好得慢了。
不過,好是好了。
良妃也曾經聽蘇麻說過這事, 看到她的表情就反應過來了。趕忙又問了幾句。
蘇麻堅持說不礙了, 她這趟來是爲了別的事情。
八阿哥已經快滿月了。康熙大鬧後宮的事也早就沒了動靜。可是曾經被懲罰過的妃子們卻是急切的盼望着另一個消息。
——這份位, 到底什麼時候能升回去啊。
她們都知道康熙不能惹了還不行嘛。
良妃也知道她們着急,而且一定會讓蘇麻來做說客。她便又說了些寬慰的話。
還有一件事, 她也必須得說。
這件事比提高妃子們的名份更重要。
良妃握住蘇麻的手讓她坐在身旁,鄭重其事的談了起來。
蘇麻才聽了幾句便惶恐起來:“這麼要緊的事情,您必須跟主子說。”
要是皇帝什麼都不說就自己決定了,太皇太后肯定會氣得病倒的。他們已經有了閒隙,再這麼鬧下去, 可就不好了。
良妃自然知道蘇麻會是這麼想:“可是我要和她說, 也得她見我才行。”
太皇太后把她拒於門外, 難道她還能跪求不成。
她可不是康熙, 真心真意的愛戴那個老太婆。
這些妃子們想升回份位是嗎, 那好啊。就讓太皇太后看看,後宮的人心是向着誰的。
良妃跟蘇麻訴起苦來。蘇麻倒是心疼了, 主動說要幫她跟太皇太后說說看。良妃聽她上勾了,又有些委屈和擔憂的說:“皇阿奶會原諒朕嗎。”
“會的。”看到她這麼難過的模樣,蘇麻的心疼了起來:“到時候她會來的。”八阿哥的滿月宴是最好的緩和藉口,只要良妃說些軟話,衆妃子必然也會幫着說項,沒什麼過不去的。
蘇麻想象得很美好了。
然而,那也不過是她的想法罷了。
待蘇麻離開後,良妃洗了把臉,又吩咐李德全:“到景仁宮把佟貴妃叫來,讓她帶上四阿哥。”
……
當晚,延禧宮東偏殿。
康熙在一片漆黑中發呆,突然感覺到了腳步聲。他的周圍向來有內衛盯着,這人卻還能走到牀前來,不用說,必然是良妃。
天色已晚,他當然也就不起來迎駕了,嗯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說來也怪,良妃不來他睡不着。她來了,他倒是安心了。
良妃這邊已經點了燈,在燈下看康熙的臉色有些發暗,不禁問道:“你怎麼了。”還能有什麼不順心的嗎。
這一個月來,雖然他不能經常見到八阿哥,可是她給他的待遇,已經遠遠超出了貴人該有的了。
生產結束之後,延禧宮的內衛雖然減少了數量,然而,康熙這裡卻還留着四個。她們都是可以當宮女用的。而其他下人除了薩仁和小魏子以外,又添了三個宮女和兩個小太監。
這樣的人數,根本是嬪以上的了。
所以,旁人只要看到這種配置就能知道康熙到底是什麼地位。誰敢再惹他。
就連成妃和成妃的人,也得讓他三分。
他今天不高興是因爲到正殿給成妃“請安”的時候沒有看到八阿哥,他想他了。
良妃笑了:“他在我那裡。”不管康熙如何勸她,她還是捨不得老八,所以一有時間就把他帶在身邊了。
等到過兩天滿月宴之後,她就正式的把他抱到身邊去。
她要每一天都見到他,用最多的時間和他待在一起。她太愛他了。
康熙嘆了一聲,語氣卻溫柔了起來:“我瞭解。”要不是乾清宮清潔後會複用,他乾脆就跟她搬到景思園去好了。
知道。良妃說道:“我這樣對你,你很生氣對嗎。”
當然。可康熙也知道,這是爲了保護孩子,他不能表現得太急切。
他握住了良妃的手:“我確實想他了,我也想你了。”
如果能出席滿月宴該多好。
洗三他不能過問,如果這個日子也不能出現,該有多心痛啊。
良妃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清朗的聲音響起來:“你讓我想想。”她得跟成妃提前說一聲。
……
慈寧宮。
得知蘇麻從景思園回來,太皇太后假裝不在意的問了一句:“你倒有心思還去給她送甜湯。”
明明在乎,卻不能說。
蘇麻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明明已經不想再生氣了,只是愛面子不肯先低頭而已。忙道:“主子,咱們出去走走吧。”
走走心情好了,她的某些話也就可以說出來了。
爲皇帝求情,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太皇太后窩在宮裡幾天也確實悶了,她也想出去逛逛。她想到了乖巧的純禧。
於是,蘇麻就跟她一起去了坤西二所。
路上二人聊着聊着,氣氛越來越好的時候,卻見有人喊冤。
太皇太后吃驚的發現烏雅氏一副慘樣跪在路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德妃被髮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沒想到皇帝還沒有饒恕,竟然還把烏雅氏降成了答應。
怎麼可以這麼荒唐,讓一個有名份的妃子在浣衣局服役!
雖然太皇太后說不上多喜歡德妃,可是這明擺着是皇帝在跟她較勁啊。
她怎麼能不管呢。
烏雅氏繼續哭着:“嬪妾知道錯了,嬪妾不該去惹那個人。可是嬪妾這樣待在浣衣局,說到底也有礙皇家的體面呀。”
她要是光爲了自己喊冤,太皇太后纔不會理她。要是爲了皇家,可就是大仁大義了。
太皇太后面色一沉:“你先起來。”
她要救她。不爲她,爲了自己的面子也得救她。
太皇太后決定了,也不去坤西二所了,就這麼氣乎乎的回了慈寧宮。
爲了不驚動良妃,她讓烏雅氏稱病,暫時留在了慈寧宮。
終於,到了宴會那日。
衆妃臨門給成妃和八阿哥賀喜。再一同去了暢音閣。
這兒已經提前佈置過了,一片富麗堂皇。衆人已經習慣了成妃的地位。所以就算爲了她鋪張一些,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妃子們都來了。由於良妃給過暗示這場宴席上會同時有恩典降臨,所以她們也挺積極。
今天由於環境不同,所以保成和純禧也來了。其他的妃子也帶了自己的孩子。
只有成妃帶了兩個,便有人看得眼熱起來。
妃子們心裡很不舒服,但是復位的恩典還未頒佈所以她們也不敢多表示什麼,只是有些人計算着時辰,想着太皇太后。
八阿哥尿在她身上的事情其實人人都聽說了,只不過,都裝不知道。
她們一邊在心裡偷着樂,一面又覺得八阿哥太厲害,不是個善茬。
這就是相生相剋的道理。八阿哥克她。
不知道這一切太皇太后會不會藉機會報復。
正在這麼想着,外面便有太監叫喚起來。
太皇太后來了。
良妃早有意料的召喚大家出迎。
她在衆人前面行了禮,對太皇太后一笑:“皇阿奶不是說身體不適麼,可好些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去請安好幾回了,她總是不見。
不見就不見吧。她後來也就不去了。
可真把老太太放下了,她自己又來了。
太皇太后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
蘇麻喇姑小心的挽着她,跟良妃說:“太皇太后出來散散心。”
良妃當然知道蘇麻的用意,她也得給這個面子,立刻便起身繞到太皇太后身旁去扶另一邊。
太皇太后的臉色這纔好了一些。可不久後又愣住了。
她看到了成妃。
這成妃氣勢可比上回又強了。這伺候着的奴才,精神都不一樣了。
呵呵,成妃可真是寵冠後宮了。
想起過往的嫌隙,太皇太后壓下了心頭的不快,鬆開蘇麻伸手去拉成妃,笑着說:“你倒是又胖了。”
天天有聖寵當然會胖。
太皇太后這是諷刺她呢。
不信再看看這周遭的妃子,哪個不是形容枯槁可憐兮兮的。
成妃向來怕太皇太后,哪裡敢接話,不過仗着良妃在這兒纔敢應一聲。
太皇太后看她沒有太大的反應,倒是出了口氣,就這麼拽着她進去了。
衆妃跟在後面,心裡卻很刺激。
今天有好戲看了。
宴席已經齊備。
等到了裡頭,一切就定了。
太皇太后看看少了一個人,心中一動。
哼,那個賤婢到底是識相不敢出來。
剛想到這兒,樓下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