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南昌機場迎接方遠的自然還是王德偉和蔣公身邊一干遊手好閒的高參。走下飛機,方遠早已疲憊至極,懶得跟他們羅嗦,索性每人送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將閒人們打發走了了事。
其後,在驅車送方遠去臨時住處的路上,王德偉主動鑽進了方遠的轎車。他連連拍着方遠的肩膀笑道:“老弟前途無量呵,此次的電報你收到了嗎?”
方遠知他這是在邀功請賞了,於是從懷中又掏出一塊金錶遞了過去,“電報自然是收到了,多謝老兄掛心呵!也沒什麼好表示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呵。”
“噯,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呢?哈哈……”他口中推脫着,可一雙旁手早已將金錶接了過去,仔細一看,驚詫道:“喲,老弟,這可是十足十的瑞士產江詩丹頓金錶呵,價值不菲吧?”
“剛纔老兄還說咱們是自家兄弟不是麼?既然是自家兄弟又何必客套呢?”方遠笑道。
“也罷!老哥我就先收下了!老弟的這份心意,老哥我記下了!”王德偉的胖臉上笑成了一朵花,“程程這孩子從小就任性,此次出國,多蒙你照顧,真是過意不去呵。”
“老哥哪裡話來,我還要感謝你幫我找了這麼好的一個翻譯呢。馮小姐聰慧機敏,不僅在許多關鍵時刻幫我挽回了頹勢,而且有如此翩翩美女相伴,也減輕了不少勞頓之苦。”方遠說的這倒是真話,正是有了馮程程的參與纔給方遠的行程帶來了不少新意,尤其是在德國可以說正是藉助了馮程程的魅力,才讓海德里希毫不猶豫地幫助了方遠。
“老弟謬獎了,這孩子我還是瞭解的,雖說有些文采,可不過是小聰明罷了。也就是作個端茶遞水的工作罷了,只要沒給你添麻煩,我也就感到安慰了。”而後,王德偉又絮絮叨叨地給我講了些馮程程的身世,從他的口中方遠得知,馮程程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母親在她十二歲那年病死了,而馮敬堯當時在上海天天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只得把馮程程送給王德偉收養,直到她大學畢業。
“唉!”聽完他的敘述,方遠長嘆一聲,不禁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出言道:“程程的學業也要結束了吧?不如留在我身邊作個秘書怎樣?畢竟我們在國外相處這一段時間,互相之間也已習慣了。”
“哦?”王德偉不置可否地瞟了方遠一眼,沉思着沒有說話。
“老兄是怕程程吃虧吧?”方遠半開玩笑地說道:“我可是正人君子喲。”
“哪裡,哪裡。老弟爲人正直,這我自然是知道的。”王德偉尷尬地笑笑:“能讓她跟着老弟,自然是好,不過這孩子脾氣倔強,我怕她會……”
“哦,老兄擔心的是這個呀。自然,自然是要她同意的。這個問題我們還是聽她的吧。”方遠笑着結束了這個話題,車中安靜了下來,只有馬達的嗡嗡聲迴盪在耳邊,讓方遠覺得沉悶。
打開車窗,透進一絲冷颼颼的寒風,方遠的精神恢復了少許,望着窗外的景物,方遠腦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各種念頭紛繁而來,又像是什麼都不想,只是一張單純的白紙。
良久,方遠轉過身,有意無意地開口說道:“關於汪世倫的事情老兄想必知道了吧?”
王德偉身軀一震,連忙說道:“知道,知道了,這件事情……委座還不曉得……”
王德偉莫名其妙地提到蔣公幹什麼?方遠略一沉吟,心中倒也明白了幾分,汪世倫是王德偉的手下,也是他安排給方遠的。如今卻查出汪世倫是口木特務,讓人自然而然地會對王德偉的身份產生懷疑。這件事如果就這麼捅到蔣公面前,輕則免職,重則就是一個槍斃的結果。
方遠本想借着這個事情要挾一下王德偉,可當方遠看到王德偉驚懼的模樣,再想想楚楚可憐的馮程程,方遠又心軟了。
無奈地搖搖頭,方遠說道:“老兄,不要怪我說你,這件事確實是你太不小心了,對手下人也過於放鬆警惕了!唉,這件事想要瞞住委座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我們不說,也會有人去說的。不如你思量一下措辭,早早地跟他說了吧。”
王德偉感激地看了方遠一眼,重重地嘆息道:“也只好如此了!”
車內再次沉靜下來,王德偉是沉悶地想着心事,而方遠則是感覺有些疲勞了。此後的一路上,兩人誰也沒再說一句話,就這麼在安靜中來到了方遠的臨時住處——一座精巧的小旅館。
臨別,王德偉拉着方遠的手,語重心長跟我說道:“若是兄弟有所不測,程程這孩子就託付老弟了!”說完,步伐遲緩地鑽進汽車走了。
“你們剛纔說什麼了?”馮程程在旁邊聽到了王德偉的話,奇怪地問道。
“哦,沒什麼。”方遠笑道,“你舅舅說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做秘書呢!”
“瞎說,肯定是說了什麼!”馮程程也笑了。從她的眼神中,方遠分明撲捉到了一絲竊喜,這是小女孩被說中心事時的慣有表現。
“真的沒有什麼!”方遠轉身向房裡走去。
“不說算了!我有空問舅舅去!”說着,馮程程歡快地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在方遠抵達南昌的第二天,蔣公召見了他,來傳達命令的正是王德偉,從他盪漾的笑臉上看,方遠知道汪世倫的事情一定是過去了,而且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路上,方遠略加詢問,果然,蔣公因爲汪世倫的事情曾經遷怒於王德偉,不過看在王德偉態度懇誠且協助破案有功(自然是方遠委託戴笠從中斡旋的)的份上,只是狠狠訓了他一頓也就作罷了。在王德偉滔滔不絕的謝意中,方遠步入了蔣公的房間。
看上去,這個中國最大的boss還是那樣清瘦、健碩,只是眉目間少了往日的憂愁,多了些歡快的神色。
“俊才,坐,快坐!”此時的他對方遠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此次歐洲之行辛苦了。在歐洲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可以用四個字概括你的行程:有勇有謀!實在是黨國不可多得的幹才呵!”
“委座過獎了!這都是黨**人的本分!”方遠屁股剛捱到沙發,聽到他的話又“啪”地跳了起來,一個標準的立正立在他的面前。
“好!俊才,坐!”蔣公滿意地點點頭,又跟方遠羅嗦了些廢話之後,他話題一轉,忽然說道:“今年是黨國的事業蓬勃發展的一年,尤其是下半年,無論是開化教育,還是對日外交,我們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績。尤其是南方的赤匪之患,更是得到了極大地遏制。依照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我們有信心在兩個月內消除的威脅!永遠除掉我們的心腹大患!”
說完,他呷了一口桌上的白開水,又接着說道:“如今,國內安定已成定局。我們要開始着手對付口木人了。他們的裝備我們固然不如,單從士兵的素質來說,我們雙方也是有一定差距的。你們軍官們一定要重視這點!爲了彌補我們的差距,我準備按照德國的制式改編部隊,先增設兩個實驗師,一個是新編第九十七師,一個是新編第九十八師。你是剛從德國回來的,對德國的武裝力量一定有些獨到的見解吧。不妨說出來聽聽?”
聽了這話,方遠暗自叫苦,若讓自己耍個小聰明,拿後世的一些新戰術戰法什麼的來零敲碎打地修修補補倒還行。這守着老蔣談論成套的戰術理論,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一時間,方遠腦袋嗡嗡作響,冷汗涔涔而下,支支吾吾地不知該怎麼辦纔好。見方遠面色有異,蔣公關切地問道:“俊才,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沒什麼!只是感覺有些頭暈。”方遠勉強應付着,腦中卻飛速運轉着,苦苦思索着對策。
“那想必是旅途過於勞頓了。”蔣公寬言撫慰道:“德國的軍事技術根基深厚,比我們強了又何止十倍?不要急,好好休息一下,畢竟你去德國時日尚短,有些東西看不到也是在所難免的。”
聽老蔣的話音,他是看穿了方遠肚裡沒貨了?方遠心中焦急,可千萬不要把我的師長給我搞丟了呀,沒了兵還怎麼給日軍以顏色?又如何能實現我保衛南京的宿願?緊要關頭,說不得,只好拼了!
方遠心中發狠,不顧一切地將邱清泉的裝甲戰理論和德國的閃電戰戰法拿了出來,心道:先在這裡借用一下,老邱,就算你爲三十萬南京死難者做貢獻了!
於是,方遠穩定心神,開口說道:“委座,屬下認爲若是發生第二次世界大戰,則定爲機械化戰爭,機械化武器則爲戰爭的主宰矣!”
方遠的這個開場白登時把蔣公驚了個目瞪口呆,他怔怔地凝視了方遠足有兩分鐘,這才忙不迭地說道:“說,快仔細說說!何爲機械化戰爭?”
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方遠遵循着機械化戰爭理論的綱要引經據典,點評了個仔仔細細,間或着,方遠還拋出了閃電戰戰法,以及坦克在戰爭中的重要地位。
蔣公忘情地聽方遠說完,讚歎道:“俊才,你的戰略理論,趕得上我們的一些戰略家了!哼,還多虧他們自言不慚地鼓吹自己是中國的克勞塞維茨!好,很好!你讓我非常滿意。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你將被任命爲九十八師師長!晉級爲中將!原先,我還對你存在一些顧慮,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你是這個職位的不二人選!”
聽着老蔣的話,方遠暗呼好險,多虧孤注一擲拋出了這兩件法寶,不然九十八師師長的職位豈不是要花落旁家?一想到不久就將到來的大批德式裝備,方遠又暗暗地得意了起來。
此時,得意中的方遠卻沒有想到,正是自己提前拋出了這兩個理論,反倒差一點兒誤了邱清泉的前途。在他後來在國內不斷地發表關於機械化戰爭的理論時,紛紛被指責以抄襲、僞君子的大帽子,更有甚者有人將他在國外偷抄筆記的事情揭露了出來,一時成爲軍界裡的笑柄。歸國後,蔣公對他也是心生厭惡,遲遲不肯給他安排職位,還是方遠適時地將他收入了自己的部隊,才讓邱清泉得償了報國的宿願。這些都是由方遠的參與而產生的一個小小的插曲,暫且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