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色仍是那麼喧囂,讓人聽着聲音就感覺到自己是身處鬧市之中。一個身穿普通的灰布長衫,頭戴黑色禮帽的壯漢疾步在人流中穿行着。他把帽檐壓了又壓,警惕地注視着周圍的行人,顯得緊張而匆忙。
穿過大街,他斜刺裡插進一條靜僻的小巷。走了一段,他扭頭看看身後無人,閃身鑽進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弄堂。
“什麼人?”弄堂深處忽的躥出兩條大漢,雪亮的鋼刀頂在了灰衣人的腰間。
“都是堂子裡的!找你們當家的回話,綠林兄弟!”低沉的聲音從灰衣人口中發出,兩條大漢募地一愣,兇狠的表情轉眼間被滿臉的恭敬代替了。
“請進,我們這就去找大哥!”他們分出一人引着灰衣人向弄堂深處的一間大屋走去,另一人則迅捷地消失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門後。
時間不長,大屋的門再次被人推開,張天民疾步走了進來。他狐疑地盯着灰衣人的背影,冷冷地說道:“閣下是何人?爲什麼知道我們堂口最隱秘的暗語?”
“因爲……”灰衣人摘下禮帽,緩緩地轉過了身來,“是你告訴我的!”
這是一張剛毅年輕的臉,黝黑的膚色和棱角分明的五官明明白白地道出了來人的身份——阿洪!
“啊!大哥,是你呀!”張天民驚喜地上前,緊緊抱住了來人,“阿洪大哥!真的是你呀!我一早猜到就是你,只是聽說你因爲口木人的事情還在外地,一時不敢確信罷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大哥你還好吧?”
“好兄弟,我都好,一切都好。現在你這裡都好吧?”阿洪拉着張天民坐在椅子上,溫和地問道。
“唉——!說實話,不好呵,大哥!”張天民端起桌上的茶水給阿洪和自己各斟了一杯,嘆道:“自從你離開之後,上海本地興起了好多小幫派,他們以斧頭幫爲代表,瘋狂積壓我們的生存空間。尤其是我們幾個實力弱些的幫會,有幾次,他們不僅搶了我們的地盤還想對我們趕盡殺絕!就連杜老闆出面調停也沒有奏效,還是我們幾個聯合起來又找了租界的總警司出面,這才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那你們就沒想想什麼辦法?”阿洪神情凝重地問道:“這樣你們太被動了,小命就攥到了人家手裡了。”
“怎麼沒想辦法?”張天民狠狠地接茬說:“這不,我們幾個小幫派沒辦法,就準備聯合起來成立一個幫會,爲的就是能有力量跟他們對抗。不過據我所知,他們背後是有人支持的,而且這人來頭不小。”
“哦?你們都知道些什麼?”阿洪奇道。
“別的我們暫時還沒查到,只是知道上海三大亨之一的張嘯林跟他們往來密切,或許就是他在暗中支持?”旋即,張天民又搖搖頭,推翻了自己的說法,“也不對,我們這些小幫會還看不在張老闆的眼裡,若想難爲我們,他也犯不着用這種小幫派對付我們。只要隨便說句話,我們就沒命了,還能容我們活到現在?再說了,如果真是他在幕後操縱,他不會不給杜老闆面子的。”
“是啊,從種種跡象來看,卻是不是張嘯林在背後操縱的。”阿洪轉動着茶杯悠然說道:“不過,既然他跟這幫人往來密切,也就說明他脫不了干係!”
“什麼?洪哥,你懷疑張老闆?要知道你可是……”
“你先聽我說完,”阿洪笑眯眯地打斷了張天民的話,繼續說道:“你知道現在剛剛成立了一個幫會叫蛟龍會的沒有?”
“聽說過,而且據道上的朋友說,杜老闆親自跟他們打過招呼,要各幫會照應着點兒,您提他幹什麼?人家可是杜老闆的親信!”張天民嘖嘖嘆道,一臉的羨慕。
“我現在就是這個幫會的二當家!”阿洪微笑道。
“哦,怪不得!”張天民笑道:“怪不得老哥回來了,這件事,可能纔是你今天來的真正目的吧?”
“兄弟,總之哥哥是不會害你的。”阿洪隨口說了這麼一句沒頭腦的話,又繼續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斧頭幫的後臺是誰嗎?”
“是誰?”
阿洪沒有說話,蘸起茶水在桌上寫了三個字。
“口木人!”張天民失聲驚呼道。
阿洪點點頭,“正是,而且,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他們準備對你們再次動手,可能就在這兩天了。這次,他們準備斬草除根,先除掉你們幾個首腦人物!”
“啊?!”張天民再次驚叫了起來,可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又冷靜了下來,一張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哼,說到斬草除根,老子比他們會玩!既然他們如此不義,那我們也就只好爭個魚死網破了!”
“哈哈,兄弟你又何必如此呢?不見得就非要你去拼命吧?”阿洪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洪哥,你是說你可以幫我?”張天民眼前一亮,恍然道:“我說你怎麼會突然造訪,如果只是通知我這個消息,大可不必你親自登門的。怎麼辦?兄弟聽你的了!”
“我剛纔不是說到蛟龍會嗎?”阿洪仍舊面帶輕鬆的笑容,“斧頭幫不僅要對付你們,他們也將目標鎖定了我們蛟龍會!哼哼,我估計,他下一個目標就是杜老闆了。對這一點,杜老闆也有所察覺。所以他暗示我們先下手爲強,不聲不響地給斧頭幫來一個狠的!起到殺雞駭猴的效果。至於得到他們要對付你們的消息,這也只能說是天意了,是我們偶然救了一個歌女,是她偷聽了斧頭幫的祥叔和口木人的談話才知道的。”
“太好了,他奶奶的,這種陰溝裡的生活老子過夠了!”張天民興奮地說:“有了杜老闆在背後撐腰咱還怕啥?大哥,說吧,怎麼辦,兄弟給你打前站!”
“咱們兄弟早就是自家人了,如今又被口木人逼到了一條戰線上,那我有話就直說了!”阿洪湊到張天民跟前,壓低了聲音說:“你手中現在還有多少人?”
“唉,只有三十幾個了。經過了幾次衝突,我們吃虧很大,有些膽小的索性就跑了。”說着,張天民倏地揚起了眉毛,“不過剩下的這些人絕對是好手,而且對我衷心耿耿。另外,我們這個小幫會中,還有幾個堂口聚過來的兄弟,他們的手下加起來也能有百十號人……”
“不必了!”阿洪擺手止住張天民的話頭,“這次行動只限於你知道!其他人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現在我們的力量再加上你手下的這些人,已經足夠了。還有,爲了以防萬一,你手下的人也不能提前告訴他們真實目的,以防走漏風聲。你能做到嗎?”
張天民低頭想了想,緩緩地擡起頭,堅定地說道:“好吧,我答應!大哥,你說吧,後面的事情怎麼辦!”
“好!我要的就是兄弟你這句話!”阿洪親熱地拍拍張天民的肩膀,復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據我們估計,斧頭幫對你們動手最早也要在後天。因此,咱們明天就行動!我們得到情報,在他們的百合夜總會有一名歌舞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