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何紹唐的特殊身份,雖然是一小小上尉,但面子確實十足的,譚家軍的巨頭們全都出來作陪,宴席設在羊角灘的瀟湘館,這是譚笑自己的生意。瀟湘館就在湘江邊上一處凸向江水的小三角洲上,隱在一片竹林之後,上了二樓,三面臨水背靠竹海,視野開闊景色淡秀,雖是隆冬,卻也沒有凋敗的感覺,陣陣寒風反而令人心神大醒。
瀟湘之地,文人雅士不少,在此留墨的當地名家也不少,所以雕樑畫棟之間倒是滲着不少文氣墨香。雖然兩代譚笑都不是讀書人,品不出真味,但也覺得登臨其境,心曠神怡。
“原來哥還有這麼一處好地方,以後看來小弟得常來了!”何紹唐得知這裡是譚笑自己的產業,羨慕不已,他雖然是**級的,但在南京那種天子腳下地,卻也沒什麼了不起,加上何應欽本身是相當清廉的,子侄一輩也不敢在京城裡張揚,他自然是沒什麼產業。
“在我們這種鄉下地方,要弄個好去處也簡單,像這館子,也就是值個三五千大洋,小弟喜歡,哥就送了你吧!”譚笑道:“哥早就想送你點啥了,就是不知兄弟喜歡什麼。”
“哥,咱們自己人就不客氣了,這館子好是好,可小弟一年到頭要麼呆在南京要麼四處跑,難得來一趟,要是佔着這館子把它破敗了,難免被在此留墨的一羣文人雅士臭罵呢!倒是在哥手裡好,小弟有空過來住住玩玩就是了!”何紹唐說的倒是真話。
等到衆人開始推杯換盞,譚笑才發現何紹唐真不愧是**,一邊應着他們這一羣,同時還能在一羣甜甜的湘妹子之間遊刃有餘,七八輪酒下來,只是臉上微紅,卻無任何失態。大家天南海北地扯了一大通,話題又轉進了黃埔生裡頭。
原來按照南京總校的學制,和譚笑同一屆的第九期還沒畢業,由於一.二八的抗戰,九十兩期的招生打亂了,九期停了一段課,第十期撞上了打仗,招生都被打斷招了兩趟。至於像譚笑他們這樣上了三個月軍官短訓班就掛名第幾期的,一般是在分校裡,主要是爲了給各地的小軍閥子弟一個向委員長輸誠的機會。南京總校是比較嚴格的,像何紹唐這樣能夠在總校掛第十期沒讀完早早畢業當官,除了後臺之外,確實別有原因。
何紹唐原是留日參謀系的,留了半年就碰上九.一八,之後中日關係越來越差,到了長城抗戰,他的留日同學基本都回國了,雖然由於他的背景關係受到日本政府的關照,沒吃什麼苦,但心裡難受,最終差一點還是沒完成學業就回國,其時剛好九期都招完了,就掛了第十期生,並且上了三個月課就到軍政部上任參謀官,說起來和譚笑他們這種純粹混文憑的掛名生還是不同。怪不得在觀看暫二十三師演練時,何紹唐還是有眼光看出妙處。
“哥,這次小弟到暫二十三師來一趟,大開眼界啊,說實話,剛纔一路上我就在想,要不要乾脆申請調到哥這來呢,在軍政部呆着沒勁,幹得好不好都是叔叔的侄兒……”
既然是有真才實學的,當然可以要,譚笑正擔心自己的部隊會被調到貴州和紅軍打,假如有了何紹唐這塊擋箭牌,大概能扛住,而且裁軍也輪不上暫二十三師了。
“老弟要是真想到我部隊來,哥當然歡迎,像老弟這樣留過日本的高材生,那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啊!”譚笑一口答應。
“好啊!要是賢侄願意過來,我這把老骨頭就可以消停消停咯,跟着風生後頭跑這一個月,老頭子瘦了十斤都有了!”計平計羨春倒是非常適時插了一句。意思很明白,只要你何紹唐過來,這暫二十三師參謀長就是你了。
譚笑感激的看了計平一眼,對何紹唐說:“就不知道我暫二十三師這個小廟,老弟要不要屈就,要是能來,這參謀長的位置就是老弟的!”
看他還沒表態,計平道:“賢侄不必顧慮,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想回保安旅了,現在在這個位置上只能辦些後勤上的事,軍事上一點也幫不了師座,說難聽一點那就是尸位素餐啊!”
“老弟,哥知道,日本軍隊到了師團一級,整個運作實際上靠的就是龐大的參謀羣,日本人的軍制仿效德國,他們的參謀素質非常強,這正是我軍的軟肋,我早就想打造一個真正的優秀參謀班子了,可惜老哥所長的就是練兵帶兵,這參謀是技術活,不懂,所以還真心想老弟過來幫幫我呢!”譚笑這話不假,在另一個時空他僅僅是個訓練場的駐守班長,對於訓練士兵確實很熟悉,帶兵打仗依仗後世的知識自問也能扛得住,但要他帶出一個強大的參謀班子確實勉爲其難。
何紹唐聽到這,揚了揚頭:“好,那就這麼定了,穿軍裝的誰不想帶兵啊,軍政部早呆膩了,我這次回去就打報告調職,對了,還有什麼需要打招呼的,哥不妨直說,以後小弟到了暫二十三師,就沒那麼多機會直接到叔叔面前磨了!”
“好!那老哥也不客氣,老弟知道我暫二十三師成軍不久,還缺訓練,所以一個就是不想在一年內用兵,第二個自然就是裝備、給養、軍費等俗事了……對了,衡陽兵工廠那邊不知小弟關係怎麼樣,以後要借重的地方多了。”
“那好說,兵工廠那塊本來就是軍政部下屬,我這一年多都在湖南協調物資,和衡陽那幫子混得親兄弟一樣,有什麼事一個電話就能辦!”何紹唐立馬拍了胸膛。
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對於軍隊的建設,就一起做了規劃。
何紹唐建議首先是把軍隊裡原來的一羣骨幹少壯派全送軍校鍍金,不管是速成班還是三年制,通通打上黃埔的招牌,另外,何紹唐回南京後直接到總校溝通,爭取把馬上要畢業的九期學員分一批尖子過來。另外就是看看有哪些在校成績不錯的,現在賦閒的,不管是總校分校,一概召來暫二十三師面試,能用的全留下。爭取在一年內把全軍建成黃埔清一色。
這個建議譚笑是舉雙手贊同:因爲據他所知,黃埔是從第八期開始三年制的,八期以後的學員其實在軍事素養上比前邊的幾期要好,而第九期和第十期的學員,有相當大部分是因爲九.一八和一.二八事件刺激投筆從戎的學生,這幾期的畢業生在後來的抗日戰場上起到了軍隊中流砥柱的作用,基本包辦了中央軍的中低級軍官,那些被日軍記載下來悍不畏死帶頭衝鋒的連排長多出於他們。(注:情節需要第九期提前畢業,呵呵)
接着,何紹唐又提議他再多留幾天,幫忙把軍訓基地裝修一下,主要是爲了拍照片。他打算拍一批關於暫二十三師的訓練生活照,多做些包裝,爭取把暫二十三師的中央軍甲種師常備番號拿下來。他說這些照片絕對會震撼,因爲他自己在參觀士兵營地的時候,就被那些乾淨的營區,特別是那些疊的方方正正四邊起角的被子狠狠震了一下,他覺得在留日的兩年多裡,還沒見過內務如此之好的部隊。
何紹唐提的建議譚笑都覺得非常好,自然就馬上接受了,等大家討論到軍隊列裝的時候,譚笑的意見是步槍採用三八式,輕機槍是捷克式,重機槍則選用現在兵工廠開始試製的一種綜合幾國馬克沁優點改進的國產重機槍。重炮選用法國的施耐德七五步兵炮或者克虜伯,有條件還要配上幾門克虜伯一零五榴彈炮。戰防炮則選用英國的五七口徑(六磅平射炮)而不是現在流行的三七戰防炮。另外部隊的主要炮兵火力選用國產八二迫擊炮……譚笑對於各國裝備步兵武器的熟悉程度讓在座所有人大吃一驚,都搞不清楚譚笑從哪看來的資料,因爲譚笑居然連德國剛剛在警察部隊中試用一種新型衝鋒槍都知道,並且預言這是一種革命性的衝鋒槍,它的原理將被各國採用,還讓何紹唐務必搞幾支來參考。而到了譚笑解釋他選用三八大蓋步槍的理由,對比三八大蓋和德國毛瑟的利弊,並且提出的改進三八槍威力的子彈方案時,大家就不是吃驚那麼簡單了,特別是對譚笑說的那種美國人搞出來的全被甲加塑空尖彈感到毛骨悚然----都是上過戰場的人自然明白捱上那麼一顆是多悲慘的下場。
“哥真的見過那麼恐怖的子彈?”何紹唐驚訝的問:“還會做?!”
“當然,那子彈的工藝一點不復雜,能做常規子彈就能做它,美國人當年沒簽海牙公約所以才弄出那麼變態的東西,但我覺得它真的不錯,應該是最廉價的殺人工具!”
何紹唐有點覺得他是第一天認識譚笑----這傢伙就一戰爭狂人,不,殺人狂嘛!
“只是這些子彈是被國際禁用的呀!”何紹唐還是有點惴惴不安。
“如果我們用來打內戰,外國人管不着,如果我們用它來打日本人……這還要外國人管嗎?人家都欺負上門了!!”譚笑提高了八度的聲音很響亮:“這應該是我軍的制式子彈!”譚笑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
何紹唐等人沉默了好一會,最後他也贊同了:“好,但我們內戰就不要用了,假如日本人打進來,就用這個幹它!”畢竟有過留日的委屈,不管是不是有畏日情結,骨子裡還是很恨日本人的。“但這個事情咱們也要保密,軍政部那邊絕對通不過的,這種子彈咱們偷偷做!”
呵呵,鬼才想用它打內戰,就只有自己這生產,自己的部隊還不夠用呢,譚笑偷笑。
隨後的幾天,就是在搞宣傳包裝了,整個軍營到處貼標語、拉橫幅、畫牆報……
對於譚笑的佈置,何紹唐又驚一大豔:軍區的正門搞得非常寬大,掛着個標明部隊番號的豎牌,大門上方是一個巨大的橫匾上書八字:貪生怕死,莫入此門!橫匾的頂上是八面青天白日旗拱衛着大徽章。
走進門一路上兩邊的樹木、建築都有各樣的標語,什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不做俘虜、二不留俘虜,軍人平時即戰時,軍民團結如一家,軍民魚水情,保家衛國、開疆闢土……
主道進營大約一百米立了一個大影壁,上面沒有什麼標語,只是畫着一幅大地圖:地圖的範圍包括了外蒙、朝鮮、琉球、臺灣、東北延伸到外興安嶺等地,在一些特殊區域塗上不同的顏色,標註爲:蘇佔、日佔、英佔等等,地圖右下角是有青天白日徽的鋼盔、步槍等步兵單兵裝備整齊擺放的浮雕,浮雕上邊寫着簡單的六個字:想想你的使命。
影壁後路分三條,一條通師部辦公區,一條通禮堂,一條通訓練場和士兵營地,所有的路上都是口號標語,無一重複,在每一個分叉路口都有兩個醒目的一個指向東北一個指向西北的分叉箭頭,箭頭上標註分別爲:進軍方向東京和進軍方向莫斯科!
大禮堂的正門懸掛牌匾是孫中山的“天下爲公”,主席臺正中頂上掛着大幅的老蔣戎裝照片,左右各八字:一個國家、一個元首,一種主義、一支軍隊!
……
“老大要是到軍政部去搞宣傳,絕對以一當百!”何紹唐看着種種佈置,這些都遠超過他自己想的,不禁感嘆!
由於可以上鏡的東西太多,居然要派人到城裡加買了一批膠捲纔夠用,光拍照就花了何紹唐整整五天!
在這五天裡何紹唐也對軍營的每個角落、軍隊的訓練生活細節都更瞭解了:見慣了別的軍隊軍官吃小竈的他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這裡的大飯堂進餐方式,但後來知道平日裡沒接待時連譚笑都是在飯堂吃的時候他更多的就是感慨。這裡的飯菜也讓何紹唐很驚訝:兩葷兩素四菜一湯,官兵同等。對比別的部隊,這裡營長以上的清苦了些,連長以下的實在是幸福得太多了!
至於外圍的野戰訓練場一角,總是挖完填,填完挖,不管新兵老兵,修築工事都成了保留訓練項目也是非常特別的一處,而且除了土工作業還有大量的木工作業,何紹唐問了士兵木工作業主要是做什麼的,士兵回答說除了構建地堡整固戰壕壁,就是要會建簡易木房,師長說了戰爭會給老百姓帶來很多苦難,軍人要儘可能地幫助受波及的老百姓建造棲身之所……譚笑殺人狂的形象又被顛覆了。
至於把大炮拆散進行特別捆紮包裝後由士兵人力擡着穿山越野的特種運輸、士兵呆在荒野中三天三夜的僞裝潛伏、迫擊炮手們甚至只用一根光炮管進行手扶射擊的特種射擊等訓練進入何紹唐覺的視野後,他覺得他的軍校都白讀了:這裡的每一樣常規訓練他都沒見過,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訓練方法細細想來卻都是特別有效的接近實戰的訓練方法。而士兵們晚上還要分程度進行識字學習或者文化進修的安排也讓他讚不絕口。
讓他非常震動的還有那本簡單的士兵手冊,一開頭就列滿了自甲午戰爭以來所有的不平等條約(包括讓他特別尷尬的塘沽協定)及賠償數額,旁邊註明每個中國人少了多少天的口糧,子孫們少了多少畝可以開荒的土地。他很明白這樣潛移默化下可以讓士兵成爲怎樣的民族主義者,而譚笑本身無疑就是一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