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些爲難,但張鎮華也知道現在軍工廠正在全力安裝新設備,工人的勞動強度很大。營養跟不上,根本就無法支撐。只是解決這些事情不是短時間可以見效的。司令員雖然提出瞭解決問題的方法,但除了摸魚打獵之外,其他的都需要很長時間。
不過雖說有些爲難,但總歸還是一條思路。不僅小興安嶺中的飛禽走獸極多,而且蘿北、綏濱都在黑龍江邊上。組織一些人打魚、打獵,雖然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終歸可以支撐一陣子。
想了一會,張鎮華點頭道:“司令員放心,我會盡量想辦法改善兵工廠的工人生活條件的。明天我就調撥一萬發子彈,抽調一批人進山打獵。另外組織一批黑龍江邊上的漁民,下江打魚。”
對於張鎮華的保證,楊震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嗎。守着黑龍江與小興安嶺這樣的大寶庫,難道我們連頓肉都吃不上?這傳出去豈不是都成了天大的笑話?不過你們在組織捕獵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多向本地的老獵人請教。”
“首先將主要狩獵的目標放在那些繁殖力強、數量比較龐大的野生動物身上,例如野豬、青羊、黃羊、野雞、馬鹿、狍子。而且要估算出每天所需要肉食的數量,按照計劃捕獵。不要去打那些繁殖力低,數量稀少的動物。”
“我們不能因爲自己的需要便亂捕亂殺,更不能因爲我們使得這裡變成了雞犬不留。野生動物資源是大家的,是所有中國人的,不是我們個人的。除了按照需求適量捕殺之外,絕對不允許出現過度捕殺的情況。一旦我們養殖的數量達到規模,要立即停止。”
“組織捕魚也是一樣,不要趕盡殺絕。要擬定一個長期的計劃,適量捕撈。不能一味的狂捕亂撈。江中的魚雖然多,但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大自然物競天擇,每一種生物存在都是有他的道理。每一種生物,都是一個完整的生物鏈的一環。狍子、野豬不單單是人,也是虎豹的食物。你把狍子、野豬打光了,虎豹豈不是就餓死了?我們不能做趕盡殺絕的那種事情,要適量。”
對於楊震這番話,張鎮華卻是有些聽不懂。在他看來,那些野物就是打來給人充飢的。眼下這個檔口,顧人都顧不過來,也管什麼虎豹?況且,這虎豹吃家畜,不是死的越多越好嗎?
但楊震既然已經說了,他也只能選擇服從。好在這個時代,幾乎還處於原始狀態的小興安嶺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野生動物數量多的嚇人。就是兵工廠周圍經常可以看到成羣結隊的馬鹿、梅花鹿和青羊在閒逛。狍子與野雞也經常竄進來。偶爾還會有一兩隻黑熊進來逛逛,偷吃廚房中的食物。
工人家屬開荒種的一些紅薯、土豆曾經一夜被野豬給拱了一個遍。甚至偶爾還能聽到虎嘯聲音。弄一個大框,撒上點高粱米,半天的時間就能套出十多隻野雞。不過維持兩千多人的肉食,還不至於真的將那些野生動物給打光了。
張鎮華記錄完楊震的命令後道:“請司令員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解決兵工廠人員的營養問題。雞蛋暫時解決不了,就先解決吃肉的問題。不過司令員,有件事情還需要請示。”
“您看看江北轉交過來的那些武器、彈藥怎麼處理?那些武器彈藥已經分檢完畢,狀態相對較好的已經全部挑了出來,共有三千多支步機槍,各種彈藥大約二百萬發。主要是法式武器,以及英國造的十連發步槍、維克斯重機槍。”
“至於其他的那部分,尤其是鏽蝕嚴重以及沒有彈藥的那些武器,就像那些小鬼子造的村田步槍,您看是入庫還是銷燬?還有那些大炮,除了少量的法國造六十九毫米山炮炮彈藥相對充足,狀態比較好之外,其餘的火炮老化嚴重,已經喪失了使用價值。”
對於張鎮華的這個請示問題,楊震想都沒有想到便道:“請示什麼?全部就地銷燬,交給兵工廠作爲原材料。那些報廢了武器誰敢拿着它們上戰場?留着做什麼?”
“你將挑出能用的武器、彈藥單獨集中,給一二兩個分區各下發五百條步槍,輕重機槍各十挺之外,其餘先入庫。至於那些不能用的武器、彈藥,統統銷燬。還有彈藥,也全部銷燬。”
楊震的話音落下,那位兵工廠的廠長卻是有不同意見道:“首長,那批武器我也看了。那些已經報廢的輕武器您銷燬我沒有意見,但彈藥不能銷燬。子彈報廢,大多是底火還有發射藥過期或是受潮。彈頭和彈殼卻是沒有問題。”
“我們可以將那些子彈分檢出來,更換底火以及發射藥整修後,繼續使用。而且就算那些子彈已經徹底的報廢了,但其彈殼卻是眼下正缺製造彈殼銅的我們所急需的原材料。”
“另外就是那些已經報廢的步槍,輕重機槍也不要全部銷燬。裡面不少的零件,比如撞針、輕重機槍的槍架經過修改都可以使用。就是槍托等木製部件也可以繼續使用。”
“至於那些火炮,我們可以進行整修。挑選一些身管使用壽命還未達到的火炮進行翻新。當然,這是指有炮彈的。至於其他火炮,我們同樣可以拆卸有使用價值的部件,翻新後繼續作爲配件繼續使用。”
“首長,我在十一軍時候過慣了窮日子。那個時候要想弄一批原材料,就算生產手榴彈的炸藥,也要去鬼子那裡搶。現在咱們雖然有了自己的生產線,有了這麼多的機器設備,但並不代表着咱們成了大戶,成了地主。”
“那些武器不能用了,但是可以拆卸可以使用的部件,作爲備件使用。這樣可以大大的緩解我們眼下原材料匱乏的情況。咱們是有兵工廠了,但還是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我們現在沒有資格浪費。”
對於這位兵工廠廠長精打細算過日子的想法,楊震豎起大拇指道:“到底薑還是老的辣。這樣,這批軍火除了挑出來的那些還可以使用的之外,其餘的全部都留給你們。至於怎麼處理,由你全權負責。”
楊震並不知道,就在他與張鎮華、兵工廠的廠長三個人談話的時候,本來就醉如泥,應該呼呼大睡的科瓦廖夫正在他的臥室內,擡着頭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這間木愣子的屋頂,心中在琢磨着楊震這個人。
科瓦廖夫並沒有真的喝醉,那些他透露的消息也不是他的醉話。作爲一名蘇軍總參謀部軍事情報總局也就是赫赫有名的格魯烏出身的老資格情報人員,他犯不會在這種場合飲酒過量的這種情報人員最低俗的錯誤。
這位科瓦廖夫中校並不單單是表面上看到的那個軍需後勤參謀,那只是他在遠東軍區的掩護身份。他的真實身份是格魯烏駐遠東軍區分支機構的負責人。而他的這個身份,就是當初在上任遠東軍區司令員時,點名將他從莫斯科要過來的阿巴那謝克大將也不知道。
如果他不自己表明身份的話,恐怕對其極爲重視的阿巴那謝克大將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這個至交的兒子在列寧格勒捷爾任斯基軍事工程學院讀書的時候,就被蘇軍總參謀部情報總局選中,參加了格魯烏。
由於其才幹突出,可以說一路扶搖直上。現在更是格魯烏駐遠東軍區秘密情報機構負責人。手中握有一部就連無孔不入的遠東軍區內務部都不知道的,直接與莫斯科蘇軍總參謀部聯絡的秘密電臺。
遠東軍區境內蘇軍部隊的情況,以及其主要情報對象滿洲境內的日軍動向,均在第一時間會被上報給莫斯科蘇軍總參謀部。而這位科瓦廖夫中校的軍銜,也並非是別人眼中的中校。他在莫斯科蘇軍總參謀部情報總局的檔案上顯示的軍銜是上校。
不過雖然他的真實身份阿巴那謝克不知道,但這一點卻並未妨礙他成爲其最信任的人。因爲他不是負責內部監視的內務人民委員部的特務,而是專門負責單一對外軍事情報的人員。這一點使得他的工作並不能威脅到大將。
這次他親自押運這批物資以及設備過江,並不是單單因爲阿巴那謝克大將的委託,還因爲他接到了莫斯科的指令。命令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查清這支中國部隊的兵力、裝備以及實際戰鬥力。
那封電報結尾上的署名,表明了這個命令是總參謀長沙波什尼科夫親自下的命令。鑑於總參謀部對這些中國同志的重視,作爲格魯烏在遠東軍區負責人的科瓦廖夫決定親自出馬。
至於作爲阿巴那謝克大將的私人代表,只是一個捎帶的工作。來調查楊震所部究竟是不是像阿巴那謝克大將彙報的那樣,無論是訓練、戰鬥力還是其他方面,有沒有可以協助蘇聯紅軍在很有可能在不遠的將來,全面爆發的日蘇戰爭時,擊敗日本法西斯的實力。這纔是他冒險進入滿洲的真實意圖。
與蘇聯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內務人民委員部相比,作爲蘇軍最大的秘密情報機構的格魯烏因爲其身份的特殊性,而顯得默默無聞。但並不代表着他的那些情報人員,也是一羣吃乾飯的。
而科瓦廖夫能在年紀輕輕的情況之下,不僅未收肅反的影響,甚至還一路青雲直上,被任命爲一個重要情報區域的總負責人。固然與斯大林對蘇軍的大清洗中殺害了大批的高級軍官,甚至優秀的情報人員有關。但也從另外一個方面顯示了其本人絕對有過人的才幹。
作爲一名老資格的情報員,科瓦廖夫與楊震見面的第一眼就品味出這個年輕的司令員絕對是一個民族主義者,而且絕對是一個高傲的人。雖然他的民族性表現的很理智,也很剋制。
雖然他表現的很現實,也很圓滑。但科瓦廖夫卻是早就敏銳的發現,他骨子裡的傲氣。
但科瓦廖夫還是在他見到那批被內務人民委員部以次充好,頂賬的報廢武器後臉上的表情中敏銳的感覺到了楊震的爲人性格。要強、有血性、而且性格堅韌,自尊心極強。而且爲人極爲現實、腳踏實地,從不寄希望於幻想與別人身上。這是科瓦廖夫對楊震的第一印象。
他不像其他抗聯軍官那樣,直接向蘇聯方面提供援助的要求,而是寧願勒緊褲腰帶,積攢下黃金去購買。並通過自行設計的性能優良武器其等價交換。
購買與交換的物資,也不是武器裝備,而是軍工生產線。這說明他很重視保持其獨立性,並不希望過於依靠蘇聯方面。更說明了他有很強的自尊心,不希望被人輕視。
在科瓦廖夫看來,這樣的人很難被控制。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眼下時局艱難的滿洲抗日武裝最需要的。
雖然還沒有見到楊震的部下,但科瓦廖夫卻從兵工廠的警衛部隊身上,看出其雖然經驗還有些稚嫩,還有些不成熟,但絕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科瓦廖夫最後裝醉的時候說的那番話,的確是實情。但他說這番話的意思並不是要告訴楊震中央代表團抵達的時間。他是想通過觀察楊震知道這件事後臉上的表情,得到一些有關他對其中央的態度。
只是讓他有些失望的是,這個傢伙在聽完自己那番醉話後,臉上只是失神了一會,卻並什麼表情都沒有。臉上的神色並未有任何的變化,讓人根本就摸不透他現在心中的想法。
想了半天除了琢磨出楊震的性格之外,並未有什麼其他收穫的科瓦廖夫除了感覺到楊震很難被人琢磨之外,他還覺得自己喜愛上了這個年輕的傢伙。
看着窗外黑黝黝的羣山,以及不時來回走動的警衛員,科瓦廖夫突然笑了笑,躺在牀上低聲道:“親愛的楊震同志,我想我們會成爲好朋友的。因爲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