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大猷先生的拒絕,楊震笑了笑一把拽過他的手,將這個繫上了紅繩,還精心打了一箇中國結的和田玉雕,塞到他手中後道:“先生不要拒絕,這可是抗聯上百萬部隊對孩子的一番心意。”
“吳先生放棄了與愛妻團聚的機會,孩子出生的時候也沒有陪在妻子身邊,依舊是不眠不休的在這窮山僻壤之中做研究。如今在吳先生與諸位先生的努力之下,我們已經差不多即將邁進核能利用的大門。吳先生與諸位先生,爲我們這個民族可謂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現在孩子即將滿月我們送上一個長命鎖,也算是表達一下我們對孩子的祝福。只是我們太窮了,搞不起配套的黃金鍊子。我身上的津貼費,就是全加起來也買不到一條金鍊子,只能繫上一根紅繩聊表心意。”
“不過紅色在咱們中國也是一個吉祥的顏色,中國自古就有祝福人生活紅紅火火的吉祥話,我在這裡也希望孩子未來的生活能紅紅火火的。這個長命鎖吳先生請您務必收下,這裡面可是包含了我們抗聯全體將士對孩子祝福。”
半是被強迫的接過這條雕刻極其精美的長命鎖,吳大猷有些激動的道:“謝謝,謝謝你們,在前線浴血奮戰之機,還記得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愛,犬子真的是有福。”
“要說做貢獻,你們在前線拋頭顱、曬熱血,以血肉之軀與侵我國土、殺我人民的侵略軍,浴血奮戰並取得了這麼大的戰果,你們對我們這個民族的貢獻更多。我們在這裡做做研究豐衣足食,又沒有任何的危險,你的這個誇獎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吳大猷的謙虛,楊震只是擺了擺手笑笑,卻是什麼都沒有再說。有些話說的太多了可就成了廢話,而且熱情過度會讓人感覺到過了頭。尤其是對這些自尊心很強的高級知識分子,在說話上更得注意一些,尺度把握不好反倒是適得其反。所以對於吳大猷謙虛的話,楊震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楊震也沒有在這個秘密基地停留太多時間,在與王淦昌等幾名核心研究人員,又開了一個小會鼓勵他們一下後,謝絕了這些科學家一同就餐的邀請,連飯都沒有吃上一口便離開了這裡。
離開這個秘密山洞後,楊震坐在返回機場的吉普車上,閉着眼睛什麼都沒有說。在他旁邊的熊大縝,卻是有些沉不住氣,不是很理解的道:“一號,我不知道您爲什麼這麼慎重。吳先生和王先生,都已經保證基本上沒有問題了,爲什麼不現在就啓動?”
“這個反應堆早一天的啓動,我們也可以早一天進入濃縮鈾的環節。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不敢邁大步,我們的負擔實在是太過於重了。這裡僅僅一天的電量消耗,就幾乎相當於半個哈爾濱的消耗量。林口電廠和我們拆裝孫吳電廠建設的第二電廠,兩個電廠全馬力運行也才能勉強夠用。”
“這還沒有將當初架設輸變電線路,所投入的資金算在裡面。如果不是我們發現了這個日軍已經建好,還未來及使用的大型秘密戰備倉庫,以及利用起來日軍修建的小鐵路。單單建設這麼一個秘密基地,投入的資金可就天文數字了。”
“這裡還駐紮了一個建制團的警衛部隊、特種作戰司令部一箇中隊,外加兩個高炮營、兩個高射機槍連,以及一個雷達站的防空部隊。這還沒有算上航空兵,在這個方向部署的一個防空中隊的兵力。”
“而且我聽說等到進入鈾濃縮之後,對電力供應的要求更高,電力的消耗量也越快來越大。一號,您看看是不是可以在某些方面,適當的加快一些進展?早運行一天我們的壓力,尤其是您的壓力也可以減輕一些。”
“總這麼下去在經濟上的壓力,多少有些吃不消。一號,而且您一再要求穩一些。不管您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可這多少會讓人感覺到不信任。特別是對這些心高氣傲的科學家來說,這種感覺會讓他們心生怨氣的。”
“再說吳大猷先生的水平和能力,我還是清楚的。王淦昌先生的能力,之前我也多少有些耳聞。既然他們都認爲基本上已經沒有問題了,那您爲什麼還要讓他們再檢驗一遍,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對於熊大縝的疑問,楊震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了看車窗外夜色之中不時劃過,沿途站的和雕像一樣筆直的哨兵,以及密佈的防空火炮炮位。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曾經說過,這玩意是一個暗藏了魔鬼的潘杜拉盒子。”
“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一把可以對敵對勢力形成威懾的利刃,一旦出現問題對我們自己也是毀滅性的雙刃劍。用好了可以造福人來、保衛國家、民族,在上升一點高度那就是可以捍衛和平。但一旦用不好或是出現什麼特大事故,那就是我們集體毀滅。”
“無論是吳大猷先生,還是王淦昌先生,都是我們這個國家在這個方面的國寶級人物。一旦核反應堆啓動後出現異常,第一個受到傷害的就是他們。同時這個玩意一旦出現重大問題,所產生的核輻射也足可以將整個林口縣,以及附近的刁翎、海林全部毀滅掉。”
“而我們損失的不僅僅是幾個國寶級的科學家,更多的是生態上的災難。如果這個核反應堆出現異常,甚至是爆炸的話。產生的核輻射足以讓這一片山林,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內,人類將再也無法生存。”
“你也算是半個搞物理的,你知道這些放射線元素的衰變期,或是說讓泄露出來的核輻射消失,需要幾萬年的時間。咱們這裡三面沿邊,沒有美國人那麼大的縱深。在覈研究基地選址的時候,只能儘可能的遠離邊境以及日佔區。”
“再加上一點先天上的優勢,所以我們選擇了林口。這裡是東北根據地此戰之前,最爲理想的一個地方。位於張廣才嶺深處,遠離各個邊境線以及日佔區。但是這裡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距離佳木斯和牡丹江太近了。”
“儘管我們這個核反應堆的功率不算大,但一旦出現意外,那是也將會是一場人力無法制止的災難。你能保證核輻射究竟會蔓延到什麼地步?這個恐怕就連吳大猷和王淦昌二位專家,都無法保證核輻射會不會對牡丹江造成影響。”
“再加上氣候變化的影響,這個反應堆一旦出現意外,這個度就非我們能夠控制的了。爲了我們祖宗留下的土地,爲了我們的子孫後代,我這也是別無選擇。哪怕壓力再大,也要嚴格的遵循科學發展的規律。”
“慢一點、穩一點,雖說在經濟上壓力要大一些,但是相對這片土地,以及這些萬金不換的國寶級科學家來說,從整體上來看我們還是划算的。而且這不能只算單一的經濟賬,是要看的是全局,一旦出現意外我們的損失會更大,這也算是未雨綢繆吧。”
說到這裡,楊震看了看親自開車的熊大縝後道:“你知道我爲什麼在這裡正式啓用之前,堅持要求你們在山洞進出口以及所有通氣口處,都秘密安放了足以將整個山洞全部炸燬的高爆炸藥嗎?”
看着熊大縝臉色有些蒼白的表情,楊震搖了搖頭後道:“我就是爲了一旦發生意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這個山洞封閉住,防止造成太大的危害。很多事情儘管明知道這是一步不應該去走的臭棋,但形勢逼的你不得不去走。”
“如果我們有美國那樣的條件,那樣的設備和人才濟濟的情況。甚至有美國那樣的穩定環境,我也不願意搞出這麼下作的事情。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沒有足夠的設備,沒有足夠的研究人員,就連懂得核物理是什麼的人都沒有幾個。”
“我們缺乏相對應的治療手段,也缺乏相對應的預防手段。在一片空白的基礎上,搞這麼一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有時候極端的手段也許會減輕很多不必要的傷害。爲了防止意外發生後危害的面積過大,我也只能被逼無奈想出這個辦法來。”
“你心裡要有個準備,在這個反應堆運行以後一定要嚴密監控。這個基地配備的三輛洗消車和五輛消防車,以及一個工兵營要隨時保持有足夠的戰備值班部隊,並做好隨時出動的準備。”
“我給你配備的那五百噸高標號的水泥和三百噸炸藥,不是讓你在這裡劈山開嶺蓋房子的。一旦在運行期間出現什麼意外,不要管裡面的人,立即將這個洞口全部炸掉。然後用水泥,將這個山頭全部包裹起來。”
“如果這裡發生意外,在裡面工作的人就是搶救下來,因爲所受核輻射過多,恐怕也活不了幾天了。就算能夠勉強維持一段時間,所遭受的痛苦也是難以想象的。所以一旦有意外發生,你不要有所顧忌立即炸掉洞口。”
“這個科研項目,原本是不打算讓你知道的。但是你是根據地不多的清華物理系高材生,又是軍區的裝備部長。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都放在這一件事情上。所以很多事情,只能由你在一線主持工作。”
“老熊,我知道你重感情、講義氣。但是有些問題上,你自己還是要注意一些。不要與東北局社會部搞的太過於僵硬,有些必須要有的程序不是你我能夠改變的。還有那位部長,人家在冀中不管怎麼說也是救過你的命,對人家要足夠的尊重。”
“今天就我們兩個人,有些話我可以直截了當的說。我能護住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這個世界上包括我們自身內部,從來就不缺那種帶着放大鏡找茬,到處亂扣帽子的人。你性熊這不假,但你這個熊脾氣也該改改了。”
“沉穩一些,有牢騷可以當着我面發,但是這隻限於你我兩個人之間。在其他人在場的時候,你管住你的那張嘴,禍從口出的道理你應該很清楚。不要總想着跟你的那幾位老師走,這身軍裝你做好穿一輩子的準備吧,你的性格不適合到地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