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軍被壓縮到葫蘆島東南一隅,已經無任何退路的情況之下。王光宇再一次向日軍發出最後的通牒,要求殘存的兩千多日軍立即繳械投降,抗聯可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如果繼續負隅頑抗,抗聯將會乾淨、徹底的將其殲滅。
接到抗聯又一次發出的最後通牒,牧達夫大佐看着眼前的大海,卻是將抗聯的最後通牒慢慢的撕成了碎片,轉過身對着身邊的一名大尉道:“告訴那些支那人,帝國只有戰死的軍人,沒有苟且偷生的軍人。”
“如果他們要進攻那就來便是了,不要想着逼着我們學那些白種人去投降。大日本帝國軍人絕對不會放下手中的武器,在帝國陸軍之中沒有主動投降這幾個字。作爲一名帝國陸軍軍人,爲天皇和帝國戰死,是無上光榮的事情。”
“儘管現在我軍已經陷入無可挽回的困境,但我們已經做好了全體玉碎的準備。告訴他們,我們今天就在這裡決一死戰。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帝國陸軍的決死精神,而帝國軍人這種精神,不是他們支那軍人可以相比的。”
只是聽到牧達夫大佐的回答,身邊的那個大尉卻是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執行,而是臉色有些陰沉的道:“長官,我們在缺乏補給,以及後援無望的情況之下,單獨堅守葫蘆島整整五天,已經是爲天皇和帝國盡力了。”
“我們現在被壓縮到海邊一隅,前有敵軍的艦炮,身後有敵軍的坦克和重炮。天上,還有敵軍的大量飛機。而我們周邊的所有制高點,都已經控制在敵軍的手中。再打下去,就真的是爲死而死了。”
“我們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預備役軍官,都拖家帶口的。我們陣亡了不要緊,可家裡面的老婆、孩子怎麼辦?陸軍給的那點撫卹金,讓老婆孩子吃飽飯都不夠。戰爭總有一天會結束的,爲了家人我們還要活下去。”
“這些天下來,我們苦戰了這麼多天,已經是爲天皇陛下盡忠了。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權利要求我們戰死。軍司令部的高級軍官,都拋棄了我們這些部下撤走了。難道他們就不是帝國的軍人了?難道他們這些將軍,就不應該爲帝國光榮的戰死?”
“他們見勢不妙率先逃跑,現在卻要求我們都戰死在這裡。怎麼帝國將軍的命就是命,我們這些下級軍官和士兵的命,就不是人命?他們拿着遠遠高於我們的薪金,享受着遠遠高於我們的待遇,卻在形勢不妙的時候率先逃跑,難道這就是帝國陸軍玉碎的精神。”
“爲帝國戰死的殊榮,只能由我們這些底層的人去享受?我們這些人雖說職務低,陸士畢業的也不多,大多都是預備役軍官出身,但我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上半年會戰中的祁口一戰,海軍可以繳械投降,爲什麼我們就必須要戰死在這裡?”
“長官,我認爲您沒有權利下達這個命令,我也不會將這道命令轉達下去的。您自己準備光榮的戰死,爲天皇和帝國盡忠,我們不會攔着您。但那是您自己的事情,請不要拉上我們作爲陪葬。”
這個大尉的這番話,讓牧達夫大佐目瞪口呆。自他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公然說出投降的話來。這番話是一向以戰死疆場爲榮的帝國軍人,應該說出來的話嗎?
看着眼前的這個大尉,牧達夫大佐在訓斥他一番國賊言論之後,想要下命令將他抓起來。但周邊的其他日軍軍官,臉上對他戰死決心同樣不以爲然的表情,讓牧達夫又有些猶豫了。他知道這些動員的後備軍官,決死精神遠不如那些青年軍官。
所以這個大尉的這番話,雖說讓他感覺到很意外,可也沒有想太多。但他沒有想到,這個大尉的這番話,明顯不是他個人的想法,他代表的應該是一羣人。在這以往的關東軍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知道此時殘存的這點兵力士氣已經徹底全無,在強逼着他們去死戰,恐怕自己很難彈壓下去的牧達夫大佐,猶豫了良久後對着身邊的軍官道:“你們不願意爲帝國戰死,願意投降就投降去吧。願意與我留下與敵軍死戰到底的,那就留下來一同作戰。”
“至於想要背叛帝國和天皇的那些人,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強求你們。但希望你們不要做出有損國體的事情來,也不要鼓動其他人去和你們一起背叛帝國。你們願意去做國賊,就自己走吧。”
說罷,牧達夫大佐閉上了眼睛,很是不願意在看着身邊這羣國賊。日軍之中一向稱被俘人員爲國賊,身受武士道影響的牧達夫,自然也稱這些人爲國賊。不過儘管身邊的這些軍官,或多或少的都已經暴露出不願意在打下去的想法。但牧達夫大佐依舊認爲,想要投降的還是少數人。
帝國陸軍多年的教育下來,即便是那些預備軍官,或是二次動員的老兵,身上也具備有濃厚的武士道精神,以及爲天皇和帝國戰死無上光榮的想法。那些想要背叛的人只能拉走少數部隊,絕對不會拉走太多的人。
只是讓這位牧達夫大佐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最終吐口之後。被壓縮在海灘一隅的這兩千多日軍殘兵敗將,居然有三分之二的人,在軍官的帶領之下向當面的抗聯部隊繳械投降。等到王光宇下定的最後兩個小時時間到了之後,牧達夫身邊只剩下了三四百人還在他身邊。
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身邊僅存的這幾百人,此刻牧達夫大佐心裡徹底的冰涼。他沒有想到就幾個軍官,會拉走這麼多的部隊,做出在戰場上向敵軍投降這樣有損帝國軍人榮譽的事情。這在哪怕就是一年之前,也是絕對不可想象的。
其實葫蘆島殘存的日軍,出現大量戰場投降的事件,牧達夫大佐也沒有必要過於驚訝。整個第四軍的兵力之中,那些精銳不是戰死在義縣,就是被飯田祥二郎編入第一批撤退的梯隊,隨着運輸船一同去了渤海龍王那裡作客。
被飯田祥二郎留在葫蘆島堅持的,不是輜重兵、工兵等非一線戰鬥部隊,就是從前沿撤下來的日軍殘部。而這其中就地在南滿動員的所謂在鄉軍人,或是從本土二次動員的老兵,又佔了很大的比例。
各級軍官之中,二次、甚至三次動員的預備役軍官,基本上佔據了大多數。這些人年紀不小,早就已經拖家帶口,甚至孩子都一大幫。其決死戰鬥的精神意志,遠遠比不上那些年輕的士兵和軍官。
眼下兵源日益枯竭的日軍,爲了補充越來越大的戰損,早就已經開始到處收羅補充兵源。大量的朝鮮人以及原來從不徵兵的臺灣人,都已經開始大量的動員甚至是強徵。甚至就連遍佈日本的黑社會那些混混,都已經穿上軍裝丟進了部隊。
而飯田祥二郎將第四軍剩下兵力之中最精銳的部隊,放在了第一批撤離的名單上。留下來的部隊除了少數兵力之外,都是這種雜七雜八人構成的部隊。你讓決死精神根本就與那些一流部隊兩碼回事的日軍,去決一死戰根本就不可能。
而留守部隊之中的那些有決心決一死戰,比較死心眼的年輕軍官,大多早就已經戰死在前沿。活下來的都是見勢不妙,撒腿開溜的那些預備軍官。讓這些拖家帶口的軍官,與那些無牽無掛的年輕軍官比決死精神,本身就是強人所難了。
更何況這些預備軍官,很多人的家屬作爲開拓團移民,所在的地方已經被抗聯攻佔。家屬都已經當了俘虜了,這些軍官那裡還會在決一死戰?在無望的情況之下活下去,與自己老婆和孩子相聚,對於這些人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幾個軍官一帶頭,大部分的人也就跟在後邊隨波逐流了。搞的最後牧達夫身邊,只剩下了三四百人。看着身邊僅剩的這點人,沒有想到他一向引以爲豪的,以悍不畏死精神著稱帝國陸軍會在自己手中,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投降潮,牧達夫大佐自己也徹底的失去了決戰到底的決心。
也許是對於自己部下,在最關鍵時刻的背叛,徹底的心灰意冷。也許是一向讓他引以爲傲的,日本陸軍所謂決死精神的徹底喪失,讓他徹底的喪失了最後一絲勇氣。他眼中帝國軍隊墮落,讓他這個死硬分子也無可奈何。
大規模的投降事件發生之後,這位無論是精神還是意志上,都已經處於絕對崩潰的牧達夫大佐,在命令帶隊的一箇中隊長帶着這些人向抗聯投降之後,自己拔出了軍刀切腹向天皇謝罪。他沒有帶着僅剩的這三四百人,進行最後的抵抗。
因爲他在這最後的幾百人眼中,同樣看到了對活下去渴望的神情。他知道軍心士氣,已經徹底的崩潰。而這種崩潰作爲一個在日軍之中服役,已經十餘年的日本陸軍大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關東軍司令部在關鍵時刻搞出的領導先走,派出飛機將第四軍司令部撤走。讓本就因爲別人都撤走了,而自己需要留下來堅守,而已經士氣低迷的軍隊更加的低落。儘管飯田祥二郎中將的撤離行動一直在保密,但這種事情是保密不了太長時間的。
之前戰局還算僵持的情況之下,這些人還能堅守一些時間。但一旦戰局處在極其不利的態勢之下,這些人的精神和意志也就徹底的崩潰。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之所以沒有直接選擇他們同僚的選擇。
不是爲了其他的原因,是他們擔心自己將情況上報給關東軍司令部。他們在國內的家人,會因爲他們的行動,受到嚴厲的處罰,做出的掩耳盜鈴的舉動。而絕對不是他們有跟隨自己,與敵軍決死一戰的決心。
他知道即便自己勉強下命令抵抗,恐怕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甚至這些了無戰意的下級軍官和士兵,搞不好會直接給自己那麼一槍。也是一路上中隊長、大隊長當過來的他,知道那些老兵心狠手辣、下手可黑着那,在背後打自己黑槍可絕對不會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