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林楓和杜子孚不相信自己的愛將,而是清風店一戰對整個保定戰場事關重要。不拿下清風店,就算熊伯濤哪裡拿下安國、大辛、東亭一線,也無法徹底的封鎖住保定戰場日軍的退路。
即便按時拿下了定縣,並前出至明月店一線。但如果清風店突破口沒有能夠及時封閉,到時候腹背受敵的自己,能不能攔住日軍的撤退的日軍還真的兩回事。畢竟與日軍打了這麼多年的交到,無論是林楓還是杜子孚,對日軍太瞭解了。
日軍在戰敗的時候撤退有可能,被分割與合圍也相當的正常。但是無論敗的在慘,就是沒有過潰退,沒有過整體崩潰的時候。也就是說,日軍在撤退的時候,絕大部分情況之下,至少部分兵力,還都保持着完整的戰鬥力。
而且日軍在撤退的時候,一向都是分工明確。斷後的部隊拼死抵抗,爲主力突圍爭取時間。清風店一線,是日軍向石門一線撤退的必經之地。如果不能拿下清風店。一旦被撤退的日軍衝過清風店,衝到定縣那麼對全局影響太大了。
而就在此刻,在清風店一線戰局已經進入關鍵時刻的李賀,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兩位頂頭上司,儘管做出了承諾,但是還有些不是太安心。其實眼下的他,比他兩位不是很放心的頂頭上司壓力更加的大。
他知道除了以儘可能快的速度拿下整個清風店,完成上級徹底封死保定戰場上,日軍五個聯隊退路的整個戰役部署之外。沒有任何第二個選項可以選擇,而且心中的那股子傲氣,讓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失敗。
知道自己之前的準備工作過於細緻,耽擱的時間太長了的李賀更加清楚。準備工作失去的時間,在真正打響之後必須要找回來。因爲他並不清楚,保定戰場現在已經打成什麼樣子了,有沒有日軍已經突了出來。
如果有的話,再加上保定之敵,那麼數量絕對不會太少的。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整個清風店戰場上,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否則一旦日軍撤退部隊抵達,不僅僅完不成師長交給的任務,就是自己也會處在腹背夾擊之中。
儘管李賀做足了準備,而且採取了多種戰術並用的手段,強行向日軍縱深突進。儘管他的兩個尖刀連,已經撕開了日軍整個外圍的防線。第二梯隊則徹底的摧毀了清風店日軍,在東面的第一、二道防線,並已經開始向縱深發展。
但隨着中畑護一投入反擊的兵力越來越多,反擊的力度也越來越大。他將守軍徹底分割開來的想法,卻始終未能實現。儘管在南北兩個方向攻擊部隊的配合之下,不斷的在給着守軍放血,打的中畑護一相當的左支右絀,甚至有些難以爲繼。
卻始終未能在他預想的時間之內,至少將日軍趕出清風店。他突入日軍陣地內的尖刀營,始終與日軍殘餘兵力,在此時已經成爲一片廢墟的清風店鎮內,不斷的激戰之中,鎮子內外此刻已經成爲瓦礫堆的房屋,日軍已經暴露出來的交通壕,都成爲大大小小的戰場。
後續的第二梯隊也被中畑護一不顧傷亡,從兩翼增援上來的部分兵力,在坦克的配合之下死死地纏住。雖然攻擊部隊儘管緩慢,但依舊不斷的將日軍向鎮子西面的平漢鐵路壓迫,但是推進的速度卻總是快不起來,甚至在某些地段,已經成了一線平推這種李賀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日軍的反應速度極快,在燃燒彈點燃的大火火勢減小之後,立即重新調整部署。在中路上,將一部分的兵力收縮進瓦礫堆內。與抗聯的第一梯隊,一個瓦礫堆一個瓦礫堆的爭奪。戰鬥進行的異常吃力。
儘管日軍出動的坦克,被他專門留在東面戰場,提供直接火力支援的一個七十六毫米自行火炮連,與步兵裝備的無後坐力炮和火箭筒配合,全部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摧毀。日軍出動的坦克,並未給他的第二梯隊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但是日軍的步兵卻成功的利用清風店內外圍,已經無戰場區別,日軍突然出動坦克達成的戰術突然性,打了他的第二梯隊一個措手不及,而爭取出來的時間差,死死地與第二梯隊纏在了一起。
儘管心中一直告誡自己冷靜,久拖不決的戰局,讓舉着望遠鏡始終在觀察着戰局的李賀,多少有些顯得急躁。但對於步話機與電臺之中,不斷的傳來各部進展的彙報。李賀非但沒有催促,反倒是不斷的在告誡各級幹部要穩住。
一邊觀察着戰局,一邊根據突擊部隊的彙報,李賀在心中反覆尋找着日軍在整個戰場的弱點。反覆掂對之後他咬了咬牙,將上級留給他的坦克,全部投入到戰場之上。命令南北攻擊的部隊,加快行動進展。
只是無論此時已經將指揮所,遷移到日軍在東面外圍,一個被摧毀的核心工事之內。面對着有些膠着的戰局,而有些焦急的李賀。還是防禦體系基本上已經被打亂,感覺到壓力越來越大,手頭可動用的兵力,已經是所剩無幾的中畑護一卻都不知道。
就在他們不斷的調整部署的時候,一股潛在的危險也正在向他們靠近。整個戰場打的亂成了一片的整體戰局,以及雙方犬牙交錯的戰場,讓兩個人的指揮所都處在戰場上。也就是說眼下他們各自的位置,在安全性上都沒有任何的保障。
作爲二十五團此次作爲尖刀營的二營三連,是李賀指定的利用日軍交通壕滲透的部隊之一。但對於三連長唐正來說,此時的他也是焦頭爛額。在突入日軍縱深兩個小時的激戰下來,他的部隊此時已經全部衝散,他身邊的兵力全部加在一起也只剩下一個半班。
更讓他惱火的是,現在不僅他的部隊脫離了掌控,關鍵是自己在什麼位置也不知道。日軍在將清風店改爲重點防控區之後,將這裡的老百姓都強行遷移走,整個鎮子內外已經形成了一個要塞。
尤其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日軍爲了打通射界,很多房屋已經被拆毀。再加上戰鬥打響之前的炮火準備,以及幾百發燃燒彈的戰果。整個鎮子內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整個地形地貌改變的相當大。
別說人地皆生的抗聯,恐怕就是當地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來了,都找不到東南西北。下發到攻擊部隊手中的那張尋找當地的居民,畫出來的鎮子結構圖,現在壓根就是一張廢紙。按照那上面的圖形去穿插,指不定跑到那個方向去。
看着周邊還在不斷冒着餘火的瓦礫堆,聽着周邊密集槍炮聲。卻因爲殘垣斷壁的阻隔,只知道周邊都在激戰,卻看不到兄弟部隊的位置。至於自己指導員帶着的其他部隊,現在更是影子都看不到。
收起指北針的唐正皺了皺眉頭,罵了一句活見鬼。自進入日軍縱深之後,他才發現日軍的交通壕修的是四通八達。至於這些曲曲折折的交通壕究竟通向哪裡,那隻能打着看了。結果就這麼打着看,到現在自己身邊就剩下一個半班了,指導員也不知道衝到哪裡去了。
自己攜帶的步談機被日軍冷槍給打壞,就是想和指導員以及上級聯繫,都已經無法做到。要是派通訊員去找,那還是算了吧。這麼亂的戰場,別找不到部隊,自己在搭上一個本就剩下不多的兵。
就在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處的唐正,頭疼下一步該選擇哪個方向的時候。在他身後的一個班長來到他身邊,小聲的告訴他,在他們身後五十米偏左的地方發現了幾條電話線。剛剛他們已經用刺刀幹掉了從附近一個僞裝的很好隱蔽部,突然跳出來查線的兩個日軍通訊兵。
聽到這個消息,因爲與友鄰部隊聯繫不上的唐正,臉上的陰雲一下子就散了。有電話線,還派出了查線兵,這無疑說明就在自己的周邊,肯定至少有日軍的一個大隊級指揮部,着可是條肥魚。
如果是中隊一級的野戰電話,絕對不會連續派出查線兵,更不會有幾條電話線。這幾條電話線的那一頭,唐正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儘管那個班長再三搖頭,說沒有看到電臺天線,但給他的感覺,依舊肯定會是一條不小的魚。
有這個認爲的唐正,沒有絲毫的猶豫,帶着手下僅有的這一個半班,順着電話線就摸了過去。在與敵軍遭遇的時候,只要是小股敵軍,他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儘可能不開槍,而是帶着兩個老兵用刺刀解決。
當初他雖說因傷錯過了選拔,沒有能進入軍區直屬偵察旅,但他不僅是偵察兵出身,更擔任過偵察排長。雖說偵察方面和手段,以及一些必要的技戰術和武器,肯定比不上軍區直屬偵察部隊,但是也不是一般的老兵可以相比的。
再加上向他彙報的那個班長,也是他從偵察連調任到這個連的時候,從偵察連帶過來的老兵。兩個人在加上一個老兵,利用周圍瓦礫堆的掩護,以三把從步槍上卸下來的三棱刺刀開路,沿着電話線小心翼翼的一路摸了過去。幸運的是,除了零散的敵人之外,他這一路上並未遭遇到大股的日軍。
實際上報話機被打壞的唐正並不清楚,自己此刻已經是第一梯隊之中,插入日軍縱深最遠的一支部隊。而日軍的精力都被他身後的激戰給吸引過去。再加上拋出傷亡,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他身後的日軍,在縱深已經無太多的兵力,讓他的摸魚行動進展的很順利。
當穿過一條已經成爲廢墟的,長度很短的小巷之後他的好運到頭了。對面的日軍儘管數量不多,但是警覺性卻異常的高。就在唐正利用一度殘垣掩蔽,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以尋找電話線的末尾時候。
身後一個戰士,卻不小心踩到了一塊被炮彈炸壞的廢磚頭,發出了一絲響動。這邊剛一發生響動,那邊的日軍機槍就立即橫掃過來。密集的交叉火力,打的唐正和他的部下,連頭都擡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