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楊繼財的這番話,易建平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居然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參謀敢於懷疑總部的戰略部署。不過雖說有些詫異這個傢伙的膽大包天,但易建平在心中也不禁的暗自稱讚這個傢伙腦袋靈活,眼光足夠長遠。
想了想,易建平道:“你將你對阿魯科爾沁旗戰局的整體分析和判斷寫一個詳細的彙報,用我的名義直接上報給總部。記住,把你說的這些都給我詳細的寫出來。另外,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仔細考慮好了在回答我。”
“我將要問出來的這個問題,是我來你這裡真正的原因,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這個問題,現在是司令員和我再問。但是也許在不遠的將來,我這些話也許是代表總部或是一號向你提問。”
聽到易建平最後的一句話,說的語氣相當的凝重,楊繼財不由的一愣。易建平用這種語氣向自己提問,肯定會是相當關鍵的問題。看着火光下易建平凝重,甚至可以說有些陰沉的臉色,楊繼財心中不禁一動。
其實早在易建平到達自己這裡的時候,楊繼財就已經很清楚,政委來這裡絕對不是單純爲了追究責任。如果是追究責任,派縱隊政治部一個副主任跑一趟就完全可以了。作爲整個林西戰場最高政工首長的政委,絕對不適合在這個時候離開林西。
而政委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所以楊繼財認爲這是將會有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或是阿魯科爾沁旗境內的部隊。而且在楊繼財看來,這個重要的任務肯定是與阿魯科爾沁旗境內整個戰局有相當的關係。
大致猜測出易建平想要問自己什麼問題的楊繼財,經過片刻的沉思後,也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在他看來,無論上級交待給自己的任務是什麼,自己必須要接下來。因爲自己是一號的弟弟,絕對不能給自己親大哥丟人。
儘管自己與大哥這個抗聯一號的關係,全軍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但這個關係卻給楊繼財一直鼓勵的同時,也無時不給他帶來相當大的壓力。與全軍其他中下級年輕幹部,對楊震的崇拜幾乎到了狂熱地步不同,在楊繼財心中即是拿楊震當做偶像的同時,卻又是一個巨大的壓力。
追趕大哥,是他一直在進行的努力的同時,他也一直知道大哥對自己的期待很大。儘管兩兄弟之間的相聚的機會不多,但是從大哥的言語之中,楊繼財敏感的察覺到了大哥心中對自己的期待。所以無論易建平接下來的話,要求自己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接下來。
見到楊繼財點頭,易建平用火鉗夾起一根已經燒成木炭的樹枝給自己點上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道:“現在讓你抽調一部分的兵力,搶佔巴彥諾爾一線,並堅守至少五個小時的時間你能不能做到?”
“我說的這個前提,你絕對不能冒巴拉奇如德至敖漢營子一線,有任何被突破的風險。而且縱隊從現在開始,至少十二個小時之內沒有辦法給你增加一兵一卒的援軍。所以我這個問題,你不要急於回答我。”
“我希望你能慎重的回答我的問題,而不是爲了某些原因,不詳細的考慮。我現在給你十分鐘的考慮時間,十分鐘之後你在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記住我說的前提,以及從你目前面臨的形勢來綜合的考慮。”
聽罷易建平的這個問題,楊繼財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走到桌子邊上,就着馬燈看起了地圖。而看着走到地圖前面死死盯着地圖,好像上邊有什麼稀奇古怪東西一樣的楊繼財。易建平卻也沒有催促他。
因爲易建平很清楚,無論這個年輕人現在表現的再遊刃有餘。但是他以一個團的兵力抗擊第七師團主力,兵力恐怕目前已經使用到了極致。此刻讓他抽調部隊在向着東南方向的巴彥諾爾一線擴展,其壓力可想而知。
在此刻這間不大的木愣子裡面,所有的參謀人員和警衛人員,早在兩個人談話的時候,就已經退了出去。不大的房間內,在易建平問完這番話後,在楊繼財沒有回答之前,顯得異常的寧靜。只有不遠處前沿傳來的密集槍炮聲,還在提醒着這裡是戰場。
易建平一邊吸菸,一邊看着手腕上的表。時間一分一分的向着他說的十分鐘靠近,但易建平卻是沒有任何的催促,只是在一邊不住的吸着煙。在這種事情上,易建平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他說十分鐘,就絕對是十分鐘。
就在距離易建平看着距離自己要求還有一分鐘時間的手錶,考慮着是不是再給楊繼財一點時間,多考慮一下的時候,那邊的楊繼財卻是已經考慮完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楊繼財,易建平沒有急於問他結果,而又點上一根菸靜靜的吸完後才道:“考慮好了?”
楊繼財想也沒有想的將手中地圖鋪到自己和易建平面前道:“政委,考慮好了,這個任務我接了。巴彥諾爾正處在二團撤退路線上,他們手頭還有一個多營的兵力。身邊還有兩門一五五榴彈炮,一二二和一零七火箭炮連各一個,以及一個野炮連和一個重迫擊炮連。”
“只要他們能夠順利的撤回來,在這麼強大的火力掩護之下,他們頂住六個小時,絕對沒有問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希望縱隊能夠滿足我。二團在戰鬥之中,彈藥消耗的很大,炮兵損失雖說不大,但是輕重機槍損失的數量卻是不小。”
“如果縱隊能夠想盡辦法,給他們補充一部分的輕重機槍以及一部分彈藥。我想以二團團長蘇英奇的能力,堅守六個到八個小時完全可以。政委,蘇英奇這個人很有能力。而且我感覺其戰場判斷能力,還在我之上。”
“雖說接觸不多,但是給我的感覺完全是一個老油條,就是那種完全在戰場上打出來的老油條。這種人雖說知識水平不高,但是他的實戰經驗絕對是一流的。戰場指揮能力和把握能力,也在一流水準。”
“在王司令犧牲之後,二團奉命撤退。當時雖然還沒有確切情報,但是從各方面形勢判斷,第七師團已經抽調部分兵力,在我們撤退的路線上設置了伏兵。在孤懸敵後,後退幾乎已經無路的情況之下,他選擇了居然連我也沒有想到的一條路線。”
“雖說受到了一點損失,但是基本上將能夠集中的部隊都帶了出來。而且加強給他們的火炮,也基本上都帶出來了。我想以這個人的指揮能力,如果給他們補充充足的彈藥,在必要的時候堅守巴彥諾爾幾個小時的時間應該沒有問題。”
楊繼財指了指地圖上,他畫出的一條從扎嘎斯臺諾爾一線到巴彥諾爾的線道:“這是蘇英奇上報的撤退路線。按照他們目前的撤退速度來看,只要沒有遭遇到日軍大部隊的阻擊,他們會在五個小時之後抵達巴彥諾爾一線。而巴彥諾爾,正好是您指定的需要我們分兵固守的地點。”
說到這裡,楊繼財卻是又搖了搖頭道:“其實,他的行進速度還可以更快一些。他手中有兩門一五五重榴彈炮,以及兩個火箭炮連,一個野炮連和一個重迫擊炮連,還有原本配屬的幾門山炮。其炮兵火力,現在恐怕是全軍團級部隊之中獨一份。”
“重炮和野炮架設以及撤收費事,但是山炮和重迫擊炮卻是沒有那麼的費事。而一零七火箭炮,則更加省事。至於一二二火箭炮,本身就是自行式的。就算重炮和野炮架設、撤收耗時比較多,但是這兩種火炮的射程也是最遠的。”
“如果他在撤退的時候,在前邊放上一個連或是一個排作爲先頭部隊。而身後各種火炮根據射程不同編組交替掩護火力集羣。一旦遭遇到日軍阻擊,以炮火強行開路或是阻擊,他的行進速度還會更快一些。”
“雖說這樣一來,炮兵可能會因爲相對頻繁的架設與撤收火炮,而有些過度疲勞,但是這樣效率會高的多。尤其是一二二火箭炮,二十多公里的最大射程,足夠給他們提供充足距離的火力掩護了。”
“而他選擇的這條線路,除了少數日軍輜重部隊以及後方警戒部隊之外,真正的日軍兵力並不是很多。即便是真的遭遇到日軍中隊一級的阻擊,只要他集中炮火,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取得突破。”
“因爲即便是對於日軍普通的步兵聯隊來說,他手中的火力也足夠堪稱豪華了。而且如果身後出現日軍的追兵,他手中的炮兵只要捨得炮彈,也足夠交替掩護他們安全的撤回來。至於追擊兵力,眼下的第七師團即便是能派出兵力,也註定不會太多。”
“只是可惜二團指揮員中最熟悉炮兵的參謀長戰場失蹤,而這位蘇團長在是炮兵火力的運用上,還不是那麼熟練。特別是觀念,還是有些陳舊,不太適合我們現在的戰術。眼下他還是單純的採取以步兵掩護炮兵撤退,這種比較刻板的辦法,這樣一來路上就要慢上很多。”
“不過無論其撤退的速度快與慢,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只要這個傢伙不犧牲,按照其目前表現出來的戰場嗅覺。他將部隊安全的帶到巴彥諾爾一線,我認爲基本上不成問題。而且就是那些重炮,他也極有可能一個零件不少的都帶回來。”
看着頗有自信的楊繼財,易建平笑了笑道:“你對這個蘇英奇,就這麼有信心?若說實戰經驗,他的確極其豐富。三零年的老紅軍,經歷過鄂豫皖的反圍剿,川陝蘇區六路反圍攻,長征、西路軍,這論起實戰經驗你小子可差遠了。在關內遊擊作戰的時候,也撲騰出不小的成績。”
“但是說其他的方面,尤其是我們目前進行的這種作戰可能就差了一些。你別忘了,他可是我點名從冀南軍區要過來的。我在冀南軍區擔任獨立團副政委的時候,他可就是我的老部下了,我可比你瞭解這小子。能打,但是也能惹事。你憑什麼就憑藉一條撤退的路線,就認爲他能擔負如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