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被敲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事厚厚的防鏽油紙，打開油紙便看到了花機關。
雖然絕大多數人現在腰上都還掛着花機關，但看到那木箱內碼放的整整齊齊的新槍，嗅着那些嶄新的槍支散發出的帶着鋼鐵和防鏽油混雜的特殊氣味，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迷醉……
那表情，如同光棍多年終於睡到了女神，又如飢一頓飽一頓的苦命人看到了滿倉的糧食……
全都是幸福和滿足！
唯獨王文平對花機關嗤之以鼻，牛哄哄的表示論打的遠打的準不如步槍，論火力趕不上捷克式——花機關完全就是個雞肋！
但誰都清楚這傢伙那讓別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的性子，壓根就不搭理他。
一百條花機關其實並不重，二十多個人很輕鬆就能運走。
可要是再配上五萬發花機關專用子彈的時候，那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裝槍的箱子也就十來個，倒是裝子彈的箱子二十來個，堆一起簡直就是一座山。
更別說還有從那些被消滅的蔡順承的人馬身上繳獲的幾十條步槍加上彈藥了！
幸好高晉等人將原本運輸用的騾馬留了下來，否則光靠支隊的人自己肩挑背扛，估計累死也運不回去。
“槍是好槍，就是太浪費子彈了啊……”
張然感慨，心說也幸好這些槍支落在自己手裡，畢竟支隊可以復裝子彈，要不了多久估計就能自己製造子彈，根本不怕花機關所用的專用彈短缺的問題。
要是落在別的隊伍手裡，就光靠五萬發子彈加上削尖了腦袋的到處蒐羅一點，能用多久？
花機關每扣動一次扳機，至少都得發射三發子彈，如果和強敵遭遇，五百發子彈也就幾個小時的事情！
一旦打完，想要再找到專用的子彈，那可就比登天都難了！
這也是爲何每一個堅持在敵後戰場的老兵們都知道，槍永遠不是最難搞的，最難搞的永遠都是子彈……
這也是在戰爭開始之前，國內的兵工廠五六家，其中奉天，漢陽，太原還都是較爲大型的兵工廠，加在一起一年怎麼說都能造出個十萬八萬條槍，可等到戰爭一打響，戰士們在戰場上武器卻捉襟見肘的根本原因！
這麼多的兵工廠，口徑幾乎全都不一樣！
手裡有漢陽造的槍卻拿着一堆晉造的子彈，結果就照樣只能對着小鬼子吐口水……
想着這些，張然的心就一陣陣的疼。
要是這些軍閥們沒有那麼多的私心，所有的兵工廠能夠統一槍支口徑，這場戰爭，絕不至於打成現在這種局面……
想着這些，張然心頭暗暗發誓，將來自己要是造槍，槍支所用的子彈一定要和敵後戰場所使用的絕大多數的槍支口徑實現統一，儘可能的減少戰士們手裡拿着槍卻沒有子彈，只能當燒火棍用的尷尬局面。
又是一場大勝。
不但打的蔡順承這個大漢奸落荒而逃，還收穫了過百條花機關這種近戰利器，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暢快至極，所以分明是在這天寒地凍的冰天雪地裡趕路，所有人居然都趕出了陪着漂亮大姑娘在暖春裡踏青的味道。
唯獨康挺有些神情鬱郁，強顏歡笑着不想被人看出來。
張然拍拍康挺的肩膀以示安慰。
並沒有說什麼雖然沒能找到安雅並將他帶回去給你生兒子，但大家都盡力了，希望他體諒的話，他知道康挺都能理解的。
石遠瘦猴等人也都看了過來，康挺便強笑迴應。
大家都沒有說話，有些事，一切盡在不言中。
緊趕慢趕。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但隊伍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畢竟帶着這麼多槍，也算是身懷重寶，大家不想在路上多耽擱以防夜長夢多。
另外一方面，現在都臘月二十六了，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
大家也都希望能在除夕之前趕回去，在支隊裡過年——除了張然，對這裡的所有人來說，可能這個除夕是他們有生以來過的最富裕的一個春節，他們又怎麼願意錯過？
“不好了，前面有人！”
在一處必經之路附近，幾名前哨戰士小跑而回，神情緊張的道。
“連咱們的路都敢攔？瞎了狗眼了麼！”
王文平嘩啦一拉花機關的槍栓牛哄哄的開口，神情不可一世。
張然將這傢伙一腳踹開，讓石遠等人安排隊伍隱蔽，自己則帶着康挺等人摸了過去——這邊靠近平同關，就算有人攔路那也只能是平同關的守軍，他可不想落個製造摩擦，破壞統一戰線的罪名。
張然藉着土堆的掩護，擡眼觀察。
神槍手搶佔制高點，花機關匍匐摸近觀察情況等等，現在已經不需要刻意安排了——這次過來的隊伍裡，可全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張然覺得那人影有點眼熟，仔細的瞅了一陣纔回頭問康挺：“好像是軍統的人？”
康挺點頭道：“有點像——我過去看看！”
說完不等張然點頭，便站起身高舉雙手走了出去，同時大聲道：“我們是八路軍，不知道前面的弟兄是哪個部分的？”
“八路軍？晉東支隊的人吧？”
早已等候多時的柳建明三角眼中鬼火亂冒道：“你們的張隊長呢？叫他出來！”
“這王八蛋，槍子兒吃多了吧，說話這麼衝？”
聽到這話，瘦猴科朗子等人大爲不滿，槍口齊齊瞄準了柳建明，很想在這傢伙身上開出一堆的血窟窿！
雖說張然平時平易近人，大家也都沒大沒小。
可他們決不能容忍外人對張然也沒大沒小。
自己的臉自己甩幾巴掌圖一樂，和被別人甩幾巴掌的區別，這些傢伙可分的極其清楚！
“都冷靜點！”
張然悶哼，這才走了出去。
“都給我盯死了，只要這些傢伙膽敢輕舉妄動，給我弄死他們！”瘦猴悶哼道。
是張然讓他從一個人人喊打的偷兒變成了現在處處受人尊敬的軍官，對他來說，張然簡直就是一切！
所以他纔不會在乎什麼摩擦什麼統一戰線的。
只要有人敢對張然不利，他就要拼命！
對於其餘人等，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個王八蛋，你特麼可把我們害慘了！”
一看到張然，柳建明便想起了那十幾個被蔡順承等人射殺的同仁，雙眼瞬間血紅，嘶吼一聲便撲了過來！
然後他就被康挺斜刺裡一腳給踹翻！
“想打架？老子陪你龜兒在耍耍！”
康挺獰笑着，將一雙拳頭捏的嘎巴直響，撲上去就又是幾腳狠踹，那如同重錘砸在沙包之上的悶響，光是聽着都讓人覺得疼，就連張然都喝止不住。
十幾名軍統的人的槍管子齊齊頂住了康挺的腦袋！
“有種開槍啊！”
瘦猴等人挺着槍從四周站了起來，槍栓拉開的聲音響成一片！
王文平更是提着兩條花機關囂張的不可一世：“別人怕你們軍統，我們晉東支隊可不怕——信不信老子掃死你們？看到老子手裡的是啥沒有？花機關，認不認得！”
“住手！”
隨着一聲低吼，宋清從陰影裡踱了出來，冷冷的盯着張然，盯着那些花機關悶哼道：“張隊長，發財了啊？”
張然聳肩，不否認。
畢竟這麼多的花機關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你特麼知不知道，因爲你想搞到這些花機關，害死了老子多少弟兄？”宋清雙目噴血的道。
“替我向你那些死去的兄弟說聲抱歉！”
張然開口，說的真心實意——雖然軍統名聲不佳，而且這些傢伙還殘殺了不知道多少革命志士。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都只能算是黨派鬥爭，各爲其主——地下黨在行動中，也沒少幹掉對方的人。
除了這些，軍統在抗日戰線上，其實也沒少發揮作用。
不知道有多少軍統的人爲了刺探日軍的情報而犧牲，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秘密暗殺漢奸走狗震懾那些潛在的漢奸走狗之時而死去。
這場戰爭的勝利，也有他們的付出。
所以雖然對軍統的人張然喜歡不起來，但對這些傢伙，他依舊保持着足夠的尊重！
對值得尊重的人給予應有的尊重，這是張然向來的原則。
張然的態度，明顯讓宋清等人很意外，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人都死了，你特麼說抱歉有用？”
柳建明在不甘的嘶吼：“要不老子弄死你，也跟你說聲對不起？”
人死萬事休，這個道理張然明白。
但張然也無能爲力，因爲當時的情況，他必須做出取捨，唯一讓他安慰的是，那十幾個軍統的人算不上白死——蔡順承身邊的兩百餘人，被他們幹掉了七八十個，還有幾十人潰逃。
現在還留在蔡順承身邊的人，已經不足五十了！
“真的？”
聽到這話，宋清的眼神明顯的活泛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
張然笑笑道：“而且現在，還有人在沿途追殺跟在蔡順承這些人——他們十之八九，不可能活着離開平同關，如果活着離開，身邊的人手也絕對少的可憐……”
柳建明蹭的一聲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對宋清低語！
張然聽不到這兩個傢伙在說什麼，但能猜到——他們希望蔡順承能最終活着逃出去！
這也是張然希望得到的結果！
這樣，就算蔡順承等人沒死在高晉等人的手裡，也絕不可能逃過宋清等人的追殺——這些傢伙，太清楚在什麼地方去堵一羣喪家之犬了！
就如這些傢伙準確的在這裡堵住了張然等人的路一樣。
張然相信，蔡順承這輩子估計是沒有任何機會再投靠日本人當漢奸了！
“咱們扯平了！”
宋清回頭低吼，招呼那些軍統立即準備離開。
“等一等！”
張然叫道，強忍心疼丟給宋清柳建明等人幾條花機關和一些子彈道：“帶上吧，蔡順承身邊的都是老兵，可不那麼容易對付！”
柳建明等人神情複雜，明顯不想要，他們可不想欠一羣土八路什麼東西。
但他們更知道，張然說的是事實。
“拿着！”
宋清低吼，回頭看看張然道：“不白要你的東西——姓龍的那女人，帶着你們的地下黨去追擊曹方濤去了……如果你們的速度夠快，估計還來得及救她們一命！”
張然的冷汗都出來了！
他敢肯定，自己要是不表達出善意，這傢伙絕不會告訴自己這個消息，而是會等自己去給龍欣等人收屍的時候然後跳出來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