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捨得嗎？”
石遠王長天等人問：“安雅那麼漂亮，你跟人這陣子你儂我儂的，你真捨得殺了他？”
康挺咧嘴笑，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
那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些嚼骨吸髓的猛獸，讓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涼意。
“你確定？”
但張然並沒有因爲康挺的笑容而放棄，依舊在追問。
他不是信不過康挺。
只是他知道歷史上有太多頂天立地的英雄，都在美人計之前敗下陣來，才留下了那句英雄難過美人關的名言。
“隊長，你知不知道跟我一起出川的有多少弟兄？”
康挺笑的愈加燦爛，眼裡淚花閃動卻強忍着不讓它們流下道：“三千多人！”
“我們三千多人，用了三個月才抵達淞滬戰場，等我們從淞滬戰場上退下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兩百多人！”
“從淞滬一路潰逃到了南京，我們身邊又有了兩千多號弟兄——你知道我們從南京逃出來的時候還剩多少人嗎？”
康挺最後大聲笑道：“在我遇到你們的時候，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身邊，一個四川人都沒有了！”
“我眼睜睜的看着過萬的川軍弟兄死在小鬼子的手裡，一個接一個！”
康挺笑道：“我從十幾歲就當兵，十幾年了，現在年紀大了，想有個家，有個女人生個孩子——但你忘了，在這之前，我身邊總有一羣的弟兄，我們一起拼命，一起活命！”
“女人很重要，爲了女人我可以不要這張臉！”
康挺最後才咬牙道：“可要是能給我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我連命都可以不要——隊長，你覺得我捨得嗎？如果安雅真是日本女特務，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會把她的人頭給你帶回來！”
一羣人都在擦眼睛。
康挺的話很樸實，沒有任何煽情，但每個人都能從他簡單的語言裡，看到屍山血海，看到累累枯骨……
他們知道，要是自己看到了那些，說不定早就巴不得自己也跟着死去……
“好了，別訴說你的悲情了！”
張然狠狠的抽了一下鼻子，哈哈大笑化解了一些悲傷的氣氛，指着王老拐等人賭咒發誓道：“其實我一直都信你，因爲你是川軍裡出來的，在這全國的戰場上，沒有人比你們川軍更恨日本人了——我是怕他們不信，所以纔多嘴問一句！”
王老拐石遠陸燕頓時一臉尷尬，惱怒的瞪了張然一眼然後坑坑巴巴的跟康挺解釋道：“誰說我們不信了？其實我們也一直都相信你……康連長你的人品，咱們能信不過麼？”
康挺一臉老子要是信你們這話老子就是傻的表情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站住！”
張然冷喝道：“事都沒談完，你去哪兒？”
康挺當然是準備按照張然的法子，去驗證安雅是不是日本女特務。
“慌什麼！”
張然又灌了口濃茶才笑道：“你現在要是去殺了她，那我這麼多的酒不就白喝了？程東山問我要的那蒸汽機，韓金山問我要的那顯微鏡，培養皿試管的，你去給我搞啊？我現在都快被他們給逼瘋了都……”
衆人這纔想起張然之前借酒裝瘋跟安雅說着那一堆關於支隊缺這個缺那個，簡直將根據地的核心機密抖了個底掉，攔都攔不住的事來。
然後他們便一臉疑惑的看着張然問：“要是那安雅真的是日本女特務，你告訴她這些，她不讓小鬼子將這些東西有多遠藏多遠纔怪，難道還能給咱們送上門來？小鬼子雖然畜生不如，但人家可不蠢……”
“正常情況下，小鬼子當然不可能這麼蠢！”
張然嘿嘿一笑道：“但你們別忘了，小鬼子派安雅這麼漂亮的女特務潛伏進咱們這邊，說明咱們之前的幾次戰鬥，給小鬼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小鬼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剷除咱們——現在咱們有想要的東西，你說小鬼子會不會想方設法拿咱們想要的東西當誘餌，引咱們上鉤呢？”
“對啊，我咋沒想到呢？”
石遠猛拍腦袋，一臉諂媚的道：“還是隊長你聰明，高啊……”
對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馬屁，張然直接免疫，連白眼都懶得迴應一個了。
王長天陸燕則是一臉凝重，斟酌了一番才道：“隊長，你這計劃聽起來似乎的確可行，不過操作起來，危險性太高了——就算小鬼子真的咬鉤，他們也絕對會埋伏重兵，到時候咱們想要這些東西，恐怕不比咱們自己想法子去搜羅來的輕鬆……”
“我也知道很危險，可問題是咱們真的沒時間等啊！”
張然長嘆一聲道：“現在二車間光靠兩臺發動機就已經動力機嚴重不夠用，現在化工部那邊的純硫酸馬上就要出來了，復裝子彈，甚至是咱們自己造子彈，隨時都得提上日程，要是沒有更多的動力來源，咱們根據地的軍工生產就依舊是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水平……”
除了這點，最重要的一點張然沒說！
那就是要是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定像是蒸汽機這種不需要太多油耗就能運轉的動力機械，等再過幾個月，小鬼子佔領定州城，對這邊全面全面封鎖……
到那時候，就真的是想搞都搞不到，搞到了也運不進根據地來了！
所以，張然不得不兵行險着！
“如果安雅不是日本女特務，那麼皆大歡喜！”
張然看着康挺開口道：“可萬一她真是，康挺你現在不但不能殺她，還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你該去她那邊過夜的還去過夜，該帶着她來跟我們吃飯聊天的，還帶她過來，總之絕不能讓她發現咱們有任何可疑……”
“咱們要放長線，釣大魚！”
張然笑道：“康挺，這樣做，不會太爲難你吧？”
“你要是嫌爲難，那就我來！”
石遠急吼吼的開口，就連王長天都有點蠢蠢欲動，想表示自己這把老骨頭還很硬朗，自己也願意爲了支隊的發展而獻身，陪這日本女特務周旋周旋……
“不用了，我自己來！”
康挺慷慨激昂，視死如歸的表示萬一安雅真的是日本女特務的話，自己一定排除萬難，堅決執行張然的命令。
看着這羣傢伙一個個猥瑣的大黃牙都快掉了一地的模樣，陸燕臊紅了臉，啐了一口才有些擔憂的道：“然哥要是安雅真的是日本女特務，那麼說明日本鬼子派人潛伏進咱們根據地的特務絕不可能只有她一個——有着這麼一羣害羣之馬在咱們的根據地裡，那太危險了……”
衆人的臉色齊齊嚴峻起來。
日本特務，可不僅僅是會色誘套取情報這一招，他們還會暗殺，破壞……
萬一這些日本特務在掌握了根據地衆領導人的動向之後，展開暗殺活動，那他們這羣人，可個個都有生命危險！
“我深入虎穴都不怕死，你們怕什麼？”康挺鄙視。
對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衆人根本懶得搭理。
張然倒是不太擔心安全問題。
畢竟在這全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根據地的所有百姓，那都是支隊的眼線，小鬼子想集中力量對根據地的主要領導幹部進行刺殺，根本就不可能！
單兵行動的話，殺上自己這些人個把個的，又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打草驚蛇！
小鬼子花了這麼大的代價纔派人潛伏進自己的根據地，張然相信，只要小鬼子還沒蠢到家，就絕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當然了，覺得不會是一回事，加強根據地主要領導幹部們身邊的安全力量，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簡單的做了一番佈置，調整了自己等人身邊的安全部署等問題之後，張然才一邊清理思路，一邊針對安雅可能是日本女間諜的情況，展開了部署。
等到所有的事情安排完畢，就又是深夜了。
“大概就是這樣了！”
張然伸了個懶腰宣佈散會，又對康挺笑道：“快點去吧，別讓咱們的安小姐等急了……”
雖然康挺非常肯定，要是確認安雅是日本女特務，自己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但此刻想到那種可能，他便有些忐忑，猶豫了一下才問：“隊長，你這鑑別日本女特務的法子，靠譜嗎？”
看到衆人齊齊看向自己，康挺忙辯白道：“我不是捨不得，我只是不想冤枉了好人！”
“放心，我還沒冷血到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地步！”
張然道，他不會告訴康挺，自己鑑別日本女特務的法子，可不是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大名鼎鼎的軍統戴局長經過無數的情報工作總結出來的！
再說了，就算安雅很巧合的三條甄別日本女特務的條件都符合但她偏偏還是無辜的，也不要緊。
畢竟現在只是確定她的身份，而不會立即要了她的小命，後續的部署，纔是至關重要的東西！
在這之後的一系列部署，可都是針對她是日本女特務的情況而部署的！
要是這一切的部署她安雅都如預定的計劃那般跳進來，到那時候，要是再說她自己是無辜的，冤枉的，那可就是傻子都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