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的隊伍和委員長隊伍之間的矛盾,三歲小孩子都知道。
畢竟,雙方之間分分合合的,一打就十幾年,大半個中國都打便了。
雖然現在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但明眼人都知道,雙方之間的這種關係,是極其脆弱的,一旦小鬼子被打敗,恐怕雙方之間的又一場內戰,根本無法避免。
歷史的發展軌跡也的確是如此。
因此,雙方之間的接觸,在將來的某些時候,隨時都有被上綱上線的可能。
但這種問題,一般人是很難意識到的。
張然可沒想到李大口會有如此敏銳的政治嗅覺。
“雖然袁團長帶的話沒什麼問題,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借題發揮……”
再次得到了張然的誇獎,李大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就是覺得小心無大錯而已!”
袁振峰讓李大口帶給張然的話,很簡單。
他希望將來在日軍攻擊定州之時,希望張然能夠馳援定州!
“這傢伙擺明了是想坑咱們支隊呢!”
將袁振峰的傳話說完之後,李大口悻悻的道:“我可打聽過了,只要是這姓袁的駐防之地,這傢伙簡直都能刮地三尺,而且小鬼子一來,這傢伙就跑的比狗都快,到時候咱們去了,他跑了,那咱們支隊還不得給這小鬼子照死了打啊……”
“別忙着下結論,你可別忘了那句老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張然道。
按照正常情況,李大口分析的沒錯,袁振峰讓人帶給自己這話,分明就是對支隊不安好心。
但知道歷史的張然卻知道袁振峰這次真沒有!
沒有人知道這袁振峰袁扒皮爲何會忽然之間性情大變,居然會選擇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在定州和小鬼子死磕到底。
張然也不知道。
不過他倒是看過那些歷史學家的一些推論,覺得其中一條未經證實的消息,比較靠譜。
袁振峰的祖籍是河南某地,而這一帶,正是最近小鬼子最肆虐的區域,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歷史學家們懷疑,袁振峰之所以如此,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這些小鬼子肆虐了他的家鄉,可能有親人死在了小鬼子的手中,從而激怒了這位眼裡只有錢,想讓他打鬼子那是絕無可能的袁大團長,於是便有了定州城的一戰功成。
張然並不想刨根問底的知道袁振峰最終血戰成仁的因果是什麼,他只需要知道袁振峰真的會在定州城血戰到底,這就夠了。
“現在,距離定州城被攻陷,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如果做足了準備,說不定真能讓小鬼子在定州吃上一回大虧!”
張然揪着下巴想了一陣,轉頭對李大口道:“從民兵裡挑一些機靈點的人,去定州城周邊潛伏,我要知道定州方面,無論是袁振峰團,還是小鬼子的一切動向,同時在遠光內暗中活動,培養民兵和武工隊……”
“隊長,你還真打算幫這姓袁的啊?”李大口嚇了一跳。
“就算不幫他,咱們也得幫自己!”
張然表情嚴肅的道:“遠光的地形你也知道,一旦小鬼子佔領定州城,整個遠光將無處可守,到時候小鬼子佈局遠光,以遠光爲跳板,將能對咱們根據地形成直接威脅——無論如何,小鬼子在定州城死的越多,對咱們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明白了!”
聽到這話,李大口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立即就去安排。
接下來的幾天,張然都在縣城內。
一方面是王長天陸燕等人和那些村長代表們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張然拍板,另外一方面,也因爲張然需要在這邊多露面,以穩定民心。
在進行着這些的同時,張然也在對城中的情況進行佈局。
比如讓城中的百姓們儘可能的在城外尋找到額外的落腳點,將錢糧之類放在城外,一旦日軍真的打過來,大家就可以離開縣城,在外避禍。
如果實在不想離開縣城的,那也要在家中多挖地道暗室等等,到時候可以躲藏起來,在局勢穩定之後再露面。
之所以做這些安排,是因爲張然知道,一旦小鬼子真的打到這邊,支隊肯定是守不住的!
既然守不住,那就沒有必要爲了一座縣城而進行毫無必要的犧牲!
雖然在戰爭進入到了相持階段以後,小鬼子動輒屠城的情況已經發生的極少,但張然還是不得不防!
他可不希望到時候小鬼子打過來,跟自己這趟過來一樣只得到了一座空城,惱羞成怒之下拿城內的鄉親們撒氣,到那時候,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隨着王長天陸燕工作的展開,不時有地主豪紳進城找張然訴苦,談條件。
對這些人,張然一一接待,對他們曉以利害,同時允諾,只要他們配合,那麼支隊方面,將最大程度上的保證他們的利益。
在這種情況下,加上根據地就在一個縣內,王長天陸燕的工作,展開的極其順利。
短短几天,各村的支部,男女民兵隊伍紛紛成立,田地也迅速的被分配了下去,讓鄉親們能儘快在收割完之後進行播種。
同時,根據地方面又從在供應完根據地,又被馬成邦等地主,以及倉水,陽泉靈江等地要走了一部分,化肥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的情況下,開始給縣內的老百姓們們多少分發一些化肥。
雖然每家都分不到多少,但完全免費。
最重要的是現在化肥讓根據地內的莊稼獲得了史無前例的大豐收的消息已經傳開,知道這化肥效用了的鄉親們是喜笑顏開,對支隊是感恩戴德,個個都保證以後要死心塌地的支持八路軍,支持支隊……
一點小恩小惠,就多少收復了一些民心。
再加上之後持續不斷的政策宣傳,加上那些擁護支隊工作的積極分子們會得到平價,優先分到化肥的權利,張然相信,要不了多久,整個縣內的老百姓就會徹底被自己整合成鐵板一塊!
但意外狀況,也不是沒有。
而且這些情況還不是來自於地主豪紳們,反倒是那些代表,村組幹部們本身。
每天來城裡找王長天,陸燕,甚至是張然告狀,說這些村支書,代表們辦事不公平的情況簡直是絡繹不絕。
不光是鄉親們,就連那些村組幹部們自己,也有很多是滿腹牢騷,每次開會的時候抱怨村民們不理解,不支持自己的工作等等……
不僅僅是縣內有這樣的情況,王老拐的倉水縣也是如此,簡直讓王老拐王凱黃虎等人焦頭爛額,隔三差五的就派人過來向張然訴苦,求救……
這樣的情況,在當初根據地之內其實也有發生。
只不過,當初支隊內的地盤就那麼大,所有的村支部加起來也就十來個。
一旦某個村出了問題,王長天陸燕有足夠的精力立即前往調解,指導,實在不行,還能到支隊直接找張然評理。
但現在不行了。
支隊的攤子鋪的太大了!
僅僅是東江縣,十幾二十個鎮,數百個村,大大小小的書記啊主任啊委員啊不下數百個!
要是再加上倉水,光是這些基層幹部就有一千多號人!
再想讓王長天陸燕點對點的進行調解,然張然評理,估計他們幾個都不用幹別的了,光這些事都能將他們給累死!
“然哥,我是真不行了,你讓我躺會兒……”
陸燕氣息奄奄的靠在椅子上道:“今天一天,就跑了六個村……”
相比陸燕還有力氣訴苦,王長天的樣子,看起來都跟快要死了一樣!
沒辦法,陸燕雖然是女人,但人好歹年輕啊,王長天現在都快五十了,這麼一天下來,那真是累的一條老命都沒了大半條……
“爹,這官當的過癮啊……”
王文平這傢伙一邊給他老爹揉腿,一邊說不上是揶揄還是羨慕的道,看向張然的眼神幽怨無比。
想到自己的老爹是全縣大名鼎鼎的書記,走到哪兒都前呼後擁的,而自己老哥現在那是養殖場的總技術員,無論是縣內還是倉水,都有人跑過來跟他取經,學習養殖技術,全家就自己最沒出息,跟着張然混了這麼久才混了個機槍手,王文平簡直都想哇的一聲哭出來。
張然讓跑了一天王長天陸燕和十幾名調研員都先緩了口氣,這才召集大家開會。
“其實絕大多數都沒什麼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其中固然有咱們的政策宣傳還不到位,鄉親們的思想覺悟還不夠高而胡攪蠻纏的情況,但這種情況很少!”
“更多的,還是咱們所任命的幹部不但工作能力不夠,不但他們本身對咱們的政策也認識都不到位,而且工作方式也過於簡單粗暴,甚至不少幹部也的確存在蓄意以權謀私的情況,而且這部分幹部還不少……”
勻過氣之後,王長天陸燕等人將自己這一天調研的情況向張然進行了反映,最後總結道。
“看來咱們縣內的情況,和王分隊長他們倉水的情況,是一樣的啊!”
張然將王老拐他們那邊送來的調查報告交給了陸燕等人,這才道:“咱們的幹部做的不好,就不能怪鄉親們有意見——看來,咱們的幹部隊伍,是到了不得不進行整頓的地步了,要不然,不等鬼子打過來,咱們這內部就得先亂套了!”
“隊長,那你有什麼想法?”
衆人齊齊的看向了張然,他們現在是完全沒有辦法,只能靠張然想轍了!
“辦法,多的是!”
張然揪着下巴道:“只要做到兩點,這因爲根據地地盤過度擴張而造成的混亂局面,就絕對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