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造雲子真的是被鈴木善信救走的,只是離開後,她並沒有前往總領館,而是直接去見岡村夫人了。
說到營救,的確十分偶然。
鈴木善信與巖井英一通過電話後,就在福煦路多福裡的美聯書店附近租了一間房,企圖監視和跟蹤龍可雲和賈秀麗。
但賈秀麗已經離開上海,龍可雲也換了個地方,美聯書店這個聯絡點已經暫時取消。
一事無成的鈴木善信,想到南造雲子不辭而別已經有了幾天,也不清楚她是否知道,那個秘密據點已經被凌風廢了,鈴木善信趁着空閒,準備到南造雲子與學生合租的公寓,看看她是否已經回到上海。
當他走到路口時,卻發現凌風從那個據點的弄堂口出來,直接朝碼頭方向奔去,心想:難道凌風會在那個據點裡做什麼文章?
等他回到據點一看,才發現南造雲子被綁在椅子上。
鈴木善信替南造雲子鬆綁後,又把凌風襲擊據點,擊斃四個忍者,救走龍可雲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只是隱瞞了他重新回到巖井英一身邊的事實。
南造雲子聽到龍可雲是被凌風救走的,本來對龍可雲身份不完全確定的南造雲子,幾乎立即斷定龍可雲就是重慶特工,而他是在與凌風會面後被忍者抓回來的,由此南造雲子又斷定凌風也是重慶特工。
冷世東剛剛下船,就被人射殺,而南造雲子發現了吳周水在場的行蹤,由此她判斷出,在上海有一個以凌風爲主,龍可云爲輔,吳周水以及乘車開槍射殺冷世東的那夥人組成的軍統組織,也許是新的軍統上海站。
考慮到凌風是巖井英一起用的人,而且有可能巖井英一已經知道凌風的真實身份,南造雲子判斷巖井英一有可能想借凌風的手除掉自己。
如果僅僅因爲收留鈴木善信,南造雲子覺得巖井英一還不至於對自己動手,她想巖井英一最終的目的,是想清除老師土肥原賢二在上海的勢力。
她覺得巖井英一突然派自己到廣州去請凌風的父親,就是一個一石雙鳥的陰謀,能把凌老先生請來坐鎮上海,功勞是巖井英一的,象現在不僅沒有請來,而且置凌老先生於死地,正好給了凌風一個復仇的機會。
凌風爲父報仇殺了南造雲子,怎麼看都與巖井英一無關,在沒有迎來凌老先生的情況下,能夠順便清除土肥原賢二的勢力,對於巖井英一來說,可是隻賺不賠的買賣。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南造雲子被鈴木善信解救後,並沒有向巖井英一彙報,而是立即趕到虹口區去見岡村夫人。
不管怎麼說,岡村夫人不僅是她的前輩,而且同是出自土肥原賢二的門下,可以稱得上是師姐妹。
離開那個據點後,鈴木善信回到福煦路自己租的公寓裡,繼續盯着美聯書店,南造雲子則在自己虹口區的公寓裡,換上和服後趕到岡村的家中。
對於她的突然造訪,岡村夫人非常意外。
她知道南造雲子目前在總領館特高課工作,也知道她是土肥原賢二的學生,更清楚這個日本情報界的後起之秀有“帝國之花”的美譽,就是不明白她爲什麼要見自己。
中村琴音把南造雲子領到二樓之後,就退了出去。
南造雲子進門後,雖然身穿和服,但卻用軍人的方式,朝岡村夫人一鞠躬:“夫人好。”
這間屋子很大,也很明亮,看上去像是書房,但卻看不到書櫃和藏書,只是牆上掛着很多字畫,有中國的,日本的,還有俄羅斯的。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張條形長方桌,岡村夫人跪在桌子後面的布墊子上,桌子上點着一柱香,岡村夫人一邊提着茶壺往杯子裡倒茶,一邊瞟了南造雲子一眼。
她發現南造雲子雖然看似很有禮貌,但骨子裡卻透出一股不屑一顧和盛氣凌人的樣子。
“雲子小姐,”岡村夫人不動聲色地問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裡來了?”
南造雲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有人想拿老師開刀,或者說是在背後打老師的冷槍!”
在南造雲子看來,岡村夫人雖是前輩,但畢竟退隱,儘管前來這裡是有求於她,但在氣勢上一定要壓到她,畢竟南造雲子還是現役軍人。
雖然在札幌女子間諜學校讀書的時候,岡村夫人“事蹟”被教官們當成榜樣讓她們學習,但南造雲子非常清楚,在入校前她就是技女,想南造雲子這樣學生兵,從骨子裡就瞧不起她。
這種輕蔑,在南造雲子見到岡村夫人的時候,已經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了。
岡村夫人給南造雲子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示意南造雲子在桌子前面的布墊子上坐下,問道:“老師?”
“是的,”南造雲子說道:“我們共同的老師,土肥原將軍。”
日本女人的坐,其實就是跪,因爲下身被凌風狠狠踹了一腳,已經紅腫起來,連走路時南造雲子都是強忍着劇痛的,根本無法跪下。
但她還是強忍着跪下,只是難免撕牙咧嘴。
跪下後,大腿根部一股火辣辣的灼痛感,讓南造雲子冒出一身冷汗。
岡村夫人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她俊俏的臉蛋上,像是被人煽過耳光,再看到她撕牙咧嘴的樣子,不禁問道:“怎麼,巖井給你動刑了?”
在上海,如果說有人在背後企圖打土肥原賢二的冷槍,除了巖井英一之外,應該沒有第二個人了,所以不用明說,岡村夫人就知道南造雲子所說的,一定是巖井英一了。
“沒有。”
“那你這是......”
“被一個叫凌風的人傷的,而他就是巖井攻擊老師的棋子。”
“哦,你能說的更明白一點嗎?”
南造雲子於是把鈴木善信投靠她之後,巖井英一派她到廣州去挾持凌老先生,回來後冷世東又遭到槍殺一事,原原本本地跟岡村夫人說了一遍。
“那你希望我幹什麼?”岡村夫人問道。
“殺了巖井英一和凌風!”
岡村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說什麼?”
南造雲子說道:“巖井英一野心不小,他總想取老師而代之,成爲帝國在華的情報首腦,凌風明顯是軍統間諜,說不定爲了個人野心,巖井英一已經與軍統達成了默契,軍統幫他排除異己,而他爲軍統提供情報。他們的苟且,不僅僅是針對老師,而且會危及到帝國的利益。”
岡村夫人盯着她看:“我的意思是,你爲什麼想到要我下手?”
“老師跟我說過,你是施毒的高手,往往殺人於無形之中。”
“之後呢,”岡村夫人問道:“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除掉巖井英一,我就是總領館特高課的實際領導者,通過從經濟上對井上公館的控制,整個租界的情報系統,也就被我掌握。”南造雲子說道:“如果你打算繼續退隱,我會向老師爲你請功。如果你想出山,我可以讓你掌控一個部門。”
岡村夫人笑道:“來,先喝茶。”
說着,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着面前的茶杯,南造雲子沒有伸手,在岡村夫人沒有答覆之前,她是不敢輕易碰岡村家裡任何東西的,更別說是喝茶吃飯了。
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岡村夫人毒死。
岡村夫人放下茶杯後,笑道:“雲子小姐,不說是你的前輩,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姐,從你的話中不難看出,你似乎是在求我辦事,可我聽着聽着,怎麼你好像是在命令我,或者用一點蠅頭小利在收買我呢?”
“夫人,”南造雲子正色道:“因爲巖井英一的狼子野心,是的帝國的利益有可能受損,在這種情況下,作爲帝國的少佐軍官,我想我有權代表老師,向你下達命令!”
札幌女子間諜學校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技女兵是不授銜的,只有學生兵畢業後,纔會被授予軍銜。
南造雲子此言,一是擡高自己的身份,二來也是戳到岡村夫人的痛處。在岡村夫人看來,南造雲子的言下之意,一定是在譏諷自己:就算你是帝國的功勳特工,你這一輩子,也會因爲技女的出身而得不到軍銜。
岡村夫人笑道:“真是後生可畏呀!但我似乎也沒那麼老吧?雲子小姐,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就按學校的規矩,勝者爲王怎麼樣?”
札幌女子間諜學校,之所以能夠不斷地培養出出色的間諜,很大程度上在於她們的競爭機制。
在同屆學生當中,不管年長年幼,一切都靠實力說話,評選班長、組長,都是勝者爲王,從不論資排輩。
有時她們比刀比槍,有時她們答題解析,更多的時候則是直接格鬥。
南造雲子不屑道:“夫人的意思是,只有當我制住夫人的時候,夫人才會服從命令?”
“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岡村夫人說道:“反之,你也必須如此。”
“可以!”
話剛落音,南造雲子就從桌子上的筆筒裡抽出一支毛筆,直接刺向岡村夫人的咽喉。
按照間諜學校的規矩,一旦岡村夫人的咽喉被筆尖碰到,她就輸了。
咫尺之間,南造雲子出手極快,岡村夫人根本就沒有躲避的機會,更不說反抗了。
得意的笑容,已經掛在了南造雲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