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徐銳這個戰略構想的破綻,暫時把目光轉回這場風暴的中心,九江。
徐銳擔心隨便派個人去通知,趙百石不聽,所以趕緊讓人把他擡到碼頭邊。
看到徐銳,趙百石趕緊迎上前來,連聲說:“徐團長,你怎麼上來了,這裡危險,快把徐團長擡下去,快快。”
這後一句,趙百石卻是對擡擔架的兩個川軍老兵講的。
兩個川軍老兵正要擡起徐銳走時,卻讓徐銳給制止了。
“趙團長。”徐銳制止了兩個川軍老兵,盯着趙百石說,“你信我不?”
“信信信,當然信,只要是徐團長你說的,我全都信!”趙百石連連點頭,確實,如果說之前他還有疑慮的話,現在隨着九江的光復,這僅有的一絲疑慮早已經煙消雲散了,趙百石現在對徐銳的判斷力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徐銳說道:“很好,既然你相信我,那就立刻下令撤退!”
“成!”趙百石還真就聽了徐銳的,轉過身喝道,“傳我命令,一營立刻撤出戰鬥!”
正在碼頭上跟日軍激戰的川軍一營便立刻轉身後撤,一直後撤到了九江城的北門,從馬當要塞回援的日本海軍6戰隊半個大隊,想要趁勝追擊,結果卻反而在九江北門外讓川軍團打了個反擊,瞬間損失了將近半個中隊。
說到底,川軍團的這些戰俘都是百戰老兵,無論是粵軍戰俘,還是川軍戰俘,基本都是從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徐州會戰一路過來,不敢說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但至少也是從血水中生生趟過來的。
更何況,川軍團還有五個狼牙助陣。
尤其是冷鐵鋒,一人就幹掉了二十多鬼子!
打退了日本海軍6戰隊的追擊之後,趙百石又聽從徐銳建議,將由粵軍戰俘編成的四營留在了北門,負責阻擊日本海軍6戰隊,然後帶着剩下的三個川軍營,轉身直撲西門外的九江車站而來,途中順便還收集了剛剛被留下來打掃戰場的三個步兵連。
趙百石纔剛剛率領川軍團主力趕到西門外,軍政部的嘉獎就到了。
聽小桃紅唸完軍政部頒的晉升令以及嘉獎令,趙百石的臉色瞬間變得潮紅。
團長嘍!龜兒子的,居然真的晉升團長嘍,而且還直接晉升成爲了6軍少校!
李四斤、侯志剛、薛老幺也是興奮不已,因爲軍政部的嘉獎令可比蔣委員長口述的嘉獎令具體多了,蔣委員長只提了趙百石一個人,但是軍政部頒的嘉獎令卻把李四斤他們四個代理營長也考慮進了,全都實授中校營長外加晉升6軍上尉。
哦對,還有獎金,他們四個營長每個人獎勵法幣一千元!
這一刻,趙百石他們四個就感覺像是在做夢,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尤其是薛老幺,兩個鐘頭前他都還是個戰俘,都不知道還能夠活幾天,可是現在,他不僅恢復自由,而且還搖身一變從一個小小的排長變成了營長,而且是實授!不僅如此,家裡的老孃還可以獲得一大筆的賞金!
人生際遇之變幻,莫過於此!
徐銳看完電報後,也不得不服蔣委員長籠絡人心的手段,這麼說起來,蔣委員長能夠從近代中國這麼多的大小軍閥之中脫穎而出,成爲形式上統一中國的第一人,也絕對不是僥倖的,別的不說,光是他籠絡人心的手段就十分厲害。
之前徐銳還想着,等九江的戰鬥結束,把這支部隊拉回大梅山。
現在看來,這個念想卻註定要落空了,就算九江之戰結束之後,這支部隊還在,徐銳也不可能把他們帶走了,這個只要看趙百石他們幾個的表情就知道了,這會,趙百石他們幾個明顯已經對蔣委員長生出效死之心了。
不過徐銳也沒想過要去拆穿蔣委員長。
因爲蔣委員長的意圖跟他的初衷是完全切合的。
蔣委員長之所以如此重用、重賞趙百石哥幾個,一方面是犒賞有功將士,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換取他們效死力,因爲接下來國民軍能不能有所斬獲,關鍵要看七九九團能不能夠守得住九江,如果七九九團守不住,那就一切都是虛幻。
出城之前,趙百石把全團的弟兄都召集到一起,訓話。
“弟兄們,多餘的話我就不再說了。”趙百石冷峻的目光從一千兩百多川軍老兵身上逐一掃過,又道,“自打出川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不再把自己當個活人嘍,淞滬會戰、南京會戰還有徐州會戰,我們都已經死過三回的人嘍!”
一千多川軍老兵,穿着破爛的軍裝,穿着不合腳的膠底布鞋,鴉雀無聲。
就這些膠底布鞋,還是他們從俘獲的二鬼子身上給剝下來的,至於那些鬼子兵的板牛皮鞋,卻歸了那些軍官。
趙百石接着說道:“我們都已經死過三回的人嘍,這條命就是白撿的,蔣委員長還有國民政府又這麼看得起咱們,所以,接下來咱們就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跟狗曰的幹,乾死一個夠本,乾死倆就賺了,要是不小心乾死了仨,那就賺大嘍!”
千餘川軍老兵聞言轟然大笑,可異樣的肅殺氣息,卻在笑聲之中瀰漫。
從趙百石的訓話,每一個川軍老兵都已經感覺到,一場惡戰即將上演!
趙百石深吸口氣,將頭上戴着的軍帽往腳下一摜,厲聲喝道:“弟兄們,聽我命令,把那個狗曰的九江車站給我打下來!”
“乾死狗曰的!”
“跟小鬼子拼嘍!”
“龜兒子的,拼嘍!”
“格老子的,算我一個!”
一千多川軍老兵頃刻之間嗷嗷叫囂起來,趙百石再舉起盒子炮往前一引,一千多川軍便立刻像是決了堤的洪水,越過城門蜂擁出城。
徐銳的擔架由韓鋒、鑽山豹擔着,也跟着出了城。
冷鐵鋒跟在擔架邊,對徐銳說道:“士氣還算可以。”
徐銳搖頭說:“打仗靠的可不僅僅只是士氣,拼到最後還得靠實力說話。”
冷鐵鋒點頭,又說:“老徐你老實說,打九江車站這一仗,有多大把握?”
“我不知道。”徐銳搖搖頭,低聲說,“我既不知道九江車站有多少鬼子,更不知道吉本貞一這小鬼子什麼時候能回援,我甚至於不知道現在外面是個什麼樣的局面,情勢如此,我又怎麼知道,打九江車站能有幾分把握?”
頓了頓,徐銳又接着說道:“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如果不打車站,我們必死無疑,很快就會被瘋狂回援的各路鬼子包圍殲滅,如果打下車站,尚有一線生機,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這仗也必須打!”
冷鐵鋒微微色變說:“老徐,你這屬於是拼命了。”
“拼命?”徐銳哂然說道,“打仗原本就是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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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板垣徵四郎搭乘的長程轟炸機經由加賀號航空母艦起飛,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長途飛行之後,終於飛抵安慶上空。
駕駛飛機的機長將轟炸機的飛行高度慢慢降下,然後扭頭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板垣徵四郎說道:“司令官閣下,到達安慶了!”
“喲西。”板垣徵四郎深吸口氣,沉聲說,“那就開始吧。”
“哈依!”機長重重頓,再回頭打了個手勢,機艙中部的機槍手便用力打開艙門,艙門一經打開,機艙內的空氣便在氣壓差的作用之下瘋狂外泄,一些沒有固定的編織件便立刻開始嘩啦啦的漫空飛舞。
板垣徵四郎定定神,拉着扶手走到艙門前。
這是一個陰雨天氣,透過艙門往外看,只見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板垣徵四郎雖然號稱6軍之膽,但此刻要說他一點都不害怕,絕對是假的。
儘管已經把高度降到了一千米,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科技而言,跳傘是十分危險的,這個時代的高空跳傘的事故概率,跟後世的翼裝飛行基本持平,高達百分之二十以上,這也就是說,每五人高空跳傘,就會有一個人被摔死。
二戰的謾曼底登6,空降兵的生存率甚至只有不到六成!當然,這其中相當一部分傘兵並非死於降落傘的故障,而是在降落的過程中,被地面德軍所射殺,但是這個恐怖的生存概率卻足以說明這個時代的高空傘降,有多危險!
所以要說板垣徵四郎一點不怕,那絕對是假的。
但是無論有多害怕,板垣徵四郎也必須往下跳。
咬咬牙,板垣徵四郎把眼睛一閉,再往前一跳,人就飛出艙門。
一旦飛出艙門之外,板垣徵四郎就不再害怕了,當下睜開眼睛,四下全都是雲霧,前後左右上下全都一片茫茫,只有呼呼的狂風不斷的倒灌進他嘴裡耳孔,使得呼吸都困難,板垣徵四郎估計着已經下了一定高度,便打開了降落傘。
運氣不錯,降落傘順利打開,原本往下疾墜的身形便立刻減。
飄飄蕩蕩的下降了一分多鐘,腳下的雲霧開始變淡,然後一座古老的城池開始現顯出了它巨大的輪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