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道鎮,新一團臨時駐地。
徐銳的目光無意中掃到鎮外時,卻突然之間眼前一亮,冷鐵鋒和王滬生順着徐銳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堆積如山的木材。
“木材?”王滬生有些不明所以。
冷鐵鋒同樣有些茫然,發現木材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徐銳卻嘿嘿一笑,對東北虎說道:“虎子,你告訴政委還有老兵,鎮外堆積的這些木材是準備運往哪裡去的?”
東北虎道:“日本。”
“日本?”王滬生訝然道,“這個小鎮既沒有通鐵路,甚至都沒通公路,這麼多木材怎麼運往日本?難道空運過去呀?”
“空運?政委你想什麼呢。”東北虎說道,“當然是水運了。”
“水運?”王滬生的目光立刻一轉,轉到了不遠處從鎮外流過的小河上,又道,“這河流好像也就幾十米寬,雖說現在是豐水季節,可大船也是根本進不來,若只用小船,這麼多小材得運到猴年馬月……”
說到這,王滬生突然之間就頓住了。
因爲王滬生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放排,他雖然從來沒有親歷過放排,但是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放排他是早就聽說過。
當下王滬生回頭興奮的對徐銳說道:“老徐,你是說……放排?!”
“對,放排!”徐銳嘿然一笑,對冷鐵鋒說,“前面這條小河直通圖們江,弟兄們坐着木排就能進入琿春,然後再走很短的一段距離就可以到達五家山要塞,這一來,根本不用兩天時間,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能進入琿春縣!”
“是!”冷鐵鋒答應一聲,興匆匆的走了。
徐銳又回頭吩咐卓力格圖:“阿圖,你立刻趕往延吉縣城,告訴石長慶,五營只需在延吉縣城堅守到今天天黑就行了!然後撤往三江口與團主力會合。”
“是!”卓力格圖答應一聲,然後轉身跨上戰馬急匆匆去了。
目送卓力格圖的身影遠去,王滬生卻又說道:“老徐,真能行嗎?我可是聽人說過,放排可是很兇險的?”
徐銳嘿然道:“放排是兇險,但是還能跟長白山的深山老林比嗎?我們新一團連長白山的深山老林都闖過來了,還怕區區放排的兇險嗎?”
王滬生聞言釋然道:“也是,這點兇險不算啥。”
再說冷鐵鋒,除了外圍警戒的十餘名狼牙隊員,其餘的全被他集合了起來,又從幾個主力營抽調了幾十個老兵,全都脫下軍裝,換上從鎮子裡高價買來的便服,喬妝成鎮上的放排人開始扎制木排,期間,好幾架鬼子偵察機從低空呼嘯而過,不過並沒有懷疑,因爲長白山盛產木材,而且這些木材大多會通過放排運往下游的羅津港,然後再販往日本,所以鬼子飛行員並沒有起什麼疑心。
忙碌了快半個下午,到傍晚時已經紮成了三百多條木排,所有的木排前尖後寬,這是爲了便於河道中操控轉彎,但是木排的每根木料都用鐵釘固定,可以說十分堅固,只要不與河道中的暗礁猛烈的撞擊,基本上就不會有散架之慮。
這時候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徐銳遂即下令全軍上木排。
此時的新一團已經只剩下三千多官兵以及六百多匹戰馬,所以每條木排只需搭乘十名官兵及兩匹戰馬,根本就毫無壓力!每條木排搭載的十名乘員,徐銳也是分派過,除了六名喪失行動能力的輕重傷員,剩下的四名老兵兩人負責照看傷員,避免木排在放排過程的顛簸中落水,另外兩名老兵則負責操控木排。
這樣的安排,絕對是很有必要的。
因爲頭道鎮附近的河面比較狹窄,水流十分湍急,而且時不時的還會暗礁出現,既便是有經驗的放排人,在經過這段河道時也會十分的小心,而新一團的官兵卻毫無經驗,更糟糕的還是夜間放排,這就變得更加兇險。
從頭道鎮到三江口匯入圖們江干流,不過百餘里水路,卻遭遇了二十多處險灘,通過其中最兇險的一處險灘時,足足有十幾條木排沒能夠避開河中的暗礁,撞擊之後碎裂,排上的輕重傷員全部慘遭不幸,後面跟進的木排只救起幾個水性好的老兵。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點損失跟穿越深山老林相比較,就真的顯得微不足道了。
而且放排走水路還有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快,將近半夜時分,新一團主力就已經來到了三江口,而這個時候,石長慶的五營早已經等在江邊了。
徐銳親手操控一條木排靠到了岸邊,然後縱身跳上岸。
對上暗號後,卓力格圖和石長慶兩人便立刻迎上前來,緊接着,原本坐在江邊蘆葦叢中休息的五營官兵也紛紛起身,藉着月色,徐銳一眼掃過去,發現最多也就三百來人,其中不少官兵頭上身上還裹着紗布,負了重傷。
顯然,小鬼子在延吉縣城祭出的玉石俱焚的打法給五營造成了十分沉重的殺傷,徐銳估計的沒錯,如果繼續打下去,五營最多也就堅持兩天左右。
看到徐銳打量五營官兵,石長慶的腦袋立刻耷拉下來。
石長慶說道:“團長,我讓你失望了,延吉這一仗沒打好。”
“這不怪你。”徐銳擺擺手,又說道,“是小鬼子學精了,每次面對我們新一團,都他妹的使用玉石俱焚的戰法,搞的我們很被動。”
“嗯。”石長慶重重點頭道,“狗曰的鬼子真是喪心病狂。”
徐銳點點頭,又道:“對了,鬼子追兵不會很快追上來吧?”
“那不能夠。”石長慶說道,“我們是在擺脫鬼子追兵之後,才趕來三江口匯合,這會小鬼子多半還在沿着公路線行軍呢。”
徐銳點點頭,當即令五營官兵上木排。
而且這時候,圖們江干流的江面已經變得寬闊多了,徐銳又讓新一團的官兵將原本單獨行動的木排鉤連到一起,形成一個大木排,這樣不僅更加平穩,而且操控的人更少,就可以讓更多的官兵得到休息。
新一團官兵乘木排順流而下,走沒多遠便發現了鬼子追兵。
因爲其中有一段河道與江邊公路平行,相隔最多四五百米,所以從江面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公路上舉着火把、開着車燈的鬼子隊列,不過正在公路上行軍的鬼子兵卻並沒有發江面上滑過的連綿的木排,因爲木排與夜幕以及江面完全融爲了一體。
很快,順流而下的木排就把公路上行軍的鬼子拋在了身後。
確定鬼子已經被拋在了身後,徐銳才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
……
柳河縣,鬼子遠東軍司令部。
山下奉文和小林淺三郎這兩個老鬼子還不知道新一團官兵已經結排順流而下,還在那裡彈冠相慶呢。
“司令官閣下!”小林淺三郎興奮的道,“第三十八師團在擊潰延吉縣城的守軍之後,正朝着圖們縣城急進,更重要的是,圖們縣並未發現新一團行蹤,這就足可以說明,新一團仍沒有走出細鱗河谷,三十八師團已經走到了他們前面了,哈哈!”
旁邊的值賀忠治卻潑冷水道:“小林君,會不會新一團早就已經過了圖們縣?”
“絕對不可能。”小林淺三郎篤定的道,“先不說新一團此時早已經筋疲力盡,就算他們情況良好,就算他們遺棄了幾乎所有的輜重,也絕不可能走到皇軍前面去,更不可能已經過了圖們縣,畢竟他們還隨軍帶着大量的傷員!”
值賀忠治立刻沉默了,因爲他必須承認,小林淺三郎說的是有道理的。
山下奉文微微的頷首,心下也完全認可小林淺三郎的判斷,當下又道:“不過,我們還是不可以掉以輕心,命令追殲軍團全速前進,進入圖們縣之後,就地展開,在圖們縣與琿春縣之間構築封鎖線,務必不能讓新一團主力進入到琿春縣境內。”
說完,山下奉文又扭頭對值賀忠治說道:“值賀君,航空兵團也不能放鬆警惕,仍要繼續派出夜間偵察機,對延吉縣、圖們縣以及琿春縣境內實施全面夜間偵察,務必要把新一團的行蹤給我找出來!一刻還沒有發現新一團的行蹤,我這心裡,就一刻不得安寧哪!”
“哈依!卑職這便去安排偵察機。”值賀忠治重重的一頓首,然而轉身揚長去了。
目送值賀忠治的身影遠去,山下奉文又回頭問小林淺三郎道:“小林君,你覺得,徐銳的新一團主力這時候會在哪裡?”
小林淺三郎笑吟吟的說道:“卑職以爲,新一團多半仍滯留在細鱗河谷。”
山下奉文卻微微蹙眉說道:“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忽略了什麼似的。”
“是嗎?”小林淺三郎卻有些不以爲然,又道,“我們似乎並沒有忽略什麼呀,新一團不敢走大路,就只能走小路甚至從叢林穿行,難道還能走水路不成?”
“納尼?”山下奉文頓時心頭猛然一跳,“水路?!”